海××,女,十九岁,昆明人,因病住昆明某医院。

    1959年1月3日邀余会诊。

    患者行剖腹产失血过多,经输血抢救后,突然高热40℃以上。经用青霉素、链霉素等治疗,数日后体温降低,但一般情况反见恶化,神识昏愦,出现严重呼吸困难,白细胞高达二万以上。因病情危重,不敢搬动,故未做x线检查。当时西医未做出明确诊断,继续以大量广谱抗菌素治疗,并配合输液及吸入氧气,均未效。延某医则投以麻杏石甘汤一剂,病情更趋险峻,西医会诊亦提不出有效方案,乃延余诊视。

    患者神志不清,面唇青紫灰黯,舌质青乌,鼻翼扑扑煽动,呼吸忽起忽落,似潮水往复,十指连甲青乌,脉弦硬而紧,按之无力而空。盖此病已入厥阴,肝肾之阴气内盛,非传经病,系真脏病,心肾之阳衰弱已极,下焦之真阳不升,上焦之阴邪不降,一线残阳将绝,已现衰脱之象,危殆费治。唯有扶阳抑阴,强心固肾,尽力抢救垂危。主以大剂回阳饮(即四逆汤加肉桂)。

    附片150克  干姜50克  上肉桂10克(研末,泡水兑入)  甘草20克

    因附片需要先煨三、四小时,方能煨透无毒,故让患者先服上肉桂泡水,以强心急救之。并预告病家,服此方后可能有呕吐反应,如呕吐之后喉间痰声不响,气不喘促,舌质色较转红,尚有一线生机可以挽回。若不如此,则为难治,请注意为幸!

    复诊 昨日服上方后果如余言,呕吐涎痰后已见转机,神识较前清醒,嗜卧无神,已能缓慢回答询问,可以吃流汁,舌尖已见淡红色,舌苔白滑厚腻,口唇青紫较退,两颊紫红,鼻翼不再煽动,呼吸仍有困难,但已不再起伏如潮,开始咳嗽,咯大量脓痰,咏仍弦滑而紧,按之而空。衰脱危候大为减轻,仍以扶阳温化主之。

    附片150克  干姜50克  上肉桂10克(研末,池水兑入)

    半夏10克  茯苓20克  甘草8克

    三诊 神智清醒,语音清楚,面颊微转润红,指甲唇舌青紫已退十之八、九,鼻头,目眶微青,午后潮热,喘咳气短,咯大量脓痰,惟喉间时有痰阻,脉弦滑,病情已有转危为安之象,再以上方加减主之。

    附片200克  干姜100克  茯苓30克  上肉桂10克(研末,泡水兑入)

    公丁5克  法夏10克  橘红10克  甘草8克  细辛5克

    四诊 面颊微红润,口唇、舌质青紫已退,呼吸渐趋平稳,午后潮热已退,咳嗽、咯脓痰稍减少,胃气已开,能进食,人事言语已近常态。大便溏泻,系病除之兆。夜卧多梦,此系阳不胜阴,邪阴扰乱,神驰不宁所致。脉转和缓。

    大病已初退,惟坎阳尚虚,寒温邪阴未净,再以扶阳温化主之。连服三、四剂可望康复。

    此时患者情况好转,可以搬动,经x线检查发现双肺有多个大小不等的圆形空洞,内容物已大半排空。血液细菌培养报告,检出耐药性金黄色葡萄球菌。医院西医最后诊断为“耐药性金黄色葡萄球菌性急性严重型肺脓疡”。拟方:

    附片150克  干姜50克  广陈皮8克  杏仁8克(捣)  炙麻茸8克

    连服四剂,一周后诊视,患者喜笑言谈自如,精神、饮食业已恢复,病状若失,至此痊愈。

    按:病至危笃之时,处方用药非大剂不能奏效。若病重药轻,犹兵不胜敌,不能克服。因此,处方用药应当随其病变而有不同。惟临床辨证,务须察明阴阳、表里、虚实、寒热,然后再针对证候之实据而下药。只要诊断确切,处方对证,药量充足,即能克故制胜,转危为安。古有“病大药大,病毒药毒”之说,故面临危重证侯勿须畏惧药“毒”而改投以轻剂。否则,杯水车薪敷衍塞责,贻误病机,则危殆难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