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主回到家乡后,继续他的乡居生活,写字和看病是他生活中的两个主要事情,有的时候,有些当官的想来看他,可是傅青主的原则是,如果你是来看病的,那么没有问题,如果不是看病,那对不起了,不见(有司以医见则见,不然不见)。有的人还称呼他“内阁中

    书”大人,傅青主则像没听到一样,根本不理睬,如果叫他傅青主,这才搭理人家。

    在这样忙碌的日子里,傅青主的年龄越来越老了,他此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把医术传下去。

    想了很久,最后他决定采取一种秘密的方法,把医术传给后代。

    这里出现了一个谜团,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就是傅青主一生著述甚多,为什么单单要把医术以一种秘密的方式传下去呢?

    我在翻阅了很多傅青主的言论之后,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因为傅青主对他自己写的那些诗歌啊、校注啊等东西并不是很在意,虽然最后他告诉他的孙子们要好好整理,但也就是作为文献而已,在平时,他经常随写随丢,弄的他的友人们很着急,经常跟在他后面捡(都是宝贝啊),有些资料他还认为不成熟,所以就不急着拿出来。而医学的书籍,他却觉得非要传下去不可,所以他决定要单独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来传播。

    事实证明,他是非常有远见的,现在,他的其他内容的书基本都失散了,只有医书,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传播了下来。

    这是一种什么特殊的方式呢?

    一天,他把一个朋友找来(此人具体是谁,已经不可考了,我分析应该是道教中人,因为后来在《石室秘录》序四中托名是吕道人),向该朋友说明了自己的意图,然后让朋友去北京一带寻找合适的人选。

    于是,这位朋友背起行囊,出发了,而这个被找来的传承学问的人,就是陈士铎。

    这位陈士铎我们在本文的开始提到过,他是浙江绍兴人,是个喜欢道教的学子。那么,具体找人的细节如何呢?当然没有任何文献记录下来,那么,让我们从陈士铎的医书里寻找这个事件的蛛丝马迹吧。

    陈士铎写的最早的一本医书就是《石室秘录》,好的,我们就从这本书的序里寻找线索。

    《石室秘录》的序二就是岐伯天师写的(当然,是托名),其时间是康熙丁卯年冬至前一日,历来学者根据这个时间,来研究陈士铎和傅青主的见面日期,怎么对都对不上,因为丁卯年(1687)傅青主已经去世了,所以学者们把这作为一个悬疑,做学问如果这么做就太死板了,您要根据傅青主的性格来推崇,傅青主什么性格啊?他一辈子拐弯抹角地骂清政府,经常是一首诗里捎带着骂好几笔,所以要根据这个思路来分析。

    丁卯年的丁在天干里配五行属什么啊?属火,卯在地支里配五行属什么啊?属木,那丁卯根据甲子纳纳音那年该是什么呢?是炉中火,他之所以写这么个年份,是因为清朝属水,而明朝是火。那么为什么要把日子定在冬至前一日呢?哪有那么巧啊,还正好冬至前一天,那是因为中医认为冬至日阴气始降,一阳始生,阳气就此生发,说冬至前一日,那是说阳气始生的这天还没有到来,但是快了!再看序三张仲景(也是托名)的落款时间:冬至后十日,说明光明已经到来了。

    连落款的日期都要灭清朝一道,这就是傅青主的性格。

    这本书的序四是托名吕洞宾写的,这就是傅青主那位道友,在这个序里,我们大致可以看出当时的情景。

    当时,陈士铎一个人正在北京游荡,估计是一边赶考,一边寻找些老师什么的,恰巧,碰到了傅青主的那个道友,两人就聊了起来,陈士铎提到了自己想光大医学的远大理想,以及自己正在注释《黄帝内经》,这位道友看到陈士铎为人诚实可靠,就向他透露,现在有个高人,要选择一个传承学问的徒弟,不知道你是否有想法?(今陈子注《素问》《内经》,余叹其有志未逮,乃以华元化青囊术动之)

    陈士铎一听,忙问:“是哪位高人?”

    道友:“傅青主。”

    陈士铎大吃一惊,然后忧愁地说:“我怎么能够见到他老人家呢?”(陈子忧之)

    道友:“不用愁,此事我来安排!”

    陈士铎听后,喜出望外,起身长拜。(陈子再拜受教)

    然后序四里说这位道友就安排岐伯天师(就是傅青主)和张仲景(推测是傅眉)来到了北京河北一带(燕市),估计这又是开始摆**阵了。

    以傅青主那么大的年龄,不可能说来北京就来,他一生中来北京的次数是有限的。

    而岐伯天师(傅青主)在序二里说:“(陈士铎)过我玉河之西。”也就是说,是陈士铎登门拜访的,估计这个描述比较符合实际。

    那么,玉河是哪里呢?一般解释是银河,难道序里的意思是陈士铎为了请教问题上天了?其实,玉河就在太原,现在太原市还有玉河遗迹,这条河曾经改名为御河,现在可能仍然叫玉河。

    现在,让我们来根据这些线索,复现一下当年的情景吧。

    陈士铎跟随着这位道友来到了山西,他提出要去拜访傅青主,但是这位道友告诉他,不用,那样会让更多的人知道的,我会安排傅青主来找你的。

    于是,一天,陈士铎正在屋子里坐着,突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当他打开门,看到傅青主和傅眉站在门口,一时间自己竟然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后来,他在《辨证录》一书的自序中,用深情的笔吻怀念到和老师见第一面的情景:

    那天“黄菊初放,怀人自远,忽闻熬啄声,启扉迓之,见二老才,衣冠甚伟,余奇之,载拜问曰:‘先生何方来,得毋有奇闻诲铎乎’二老者曰……”

    就这样,一对儿师徒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见面了。

    在那里,傅青主用了半年的时间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部教授给了这个来自南方的学子。

    时光荏苒,转眼半年过去了,一天,傅青主对陈士铎说:“士铎,你我二人,就此分别吧!”

    陈士铎感激地给老师跪下,叩头。

    傅青主:“以后,千万不要提起你是我的徒弟,这些书,用你的名义刊发吧。”

    陈士铎忙推辞:“老师,那是您的心血啊,我怎么敢用自己的名字?”

    傅青主抬头仰望,叹了口气说:“我一生与清廷为敌,相信在我身后,他们是不会让我的书传下去的,所以,我这么秘密地找你来,传授给你医术,这是为了使这个根不断掉啊。”

    陈士铎:老师,您用心良苦,徒弟我知道了,可这是您的心血啊,怎能不写您的名字?”

    “

    傅青主:“医书是用来救人的,用我的名字就没有办法流传下去,岂能救人?希望你用自己的名字刊印,让他流传下去!”

    陈士铎非常难过:“老师!我实在想让后世知道,是您写的医书啊!”

    傅青主:“不必了,以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样吧,我们现在编个故事,就说你在北京遇到了天师岐伯,他传授给了你医术,用这个故事,来纪念你我的一场师徒缘分吧!”

    陈士铎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老师……”他的嗓子哽咽了,说不出话来,只是在地上叩头不止。

    于是,就有了我们文章开始的那一幕,在以后的日子里,陈士铎果然把傅青主的医书一一刊印,使它得以广为流传,但是,在每一本书的开始,他都要恭敬地写上:这书不是我写的,是我的老师岐伯天师写的,我只是“敬述”而已。

    人们以为他在白日说梦,或者假托神仙。

    其实,他的心里一直想的是他的老师,傅青主。

    傅青主是有远见的,果然,在他去世以后,他写的书如:《周易音释》《周礼音辨》《十三经评注》《十三经字区》《诸子注释》《春秋人名地名韵》《十七史评》《性史》《杜诗点评》《续编杜诗》《会韵小评补》《元释两藏精义》等书全部消失,现在只剩下了后人搜集整理的一套《霜红龛集》而已。

    而他的医书,却以陈士铎的名义刊行,全部保留了下来,流传给了后人。

    傅青主何等淡泊!他写出了自己千锤百炼的经验,为了流传人间,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留。

    他心里想的,只是救人。

    名声在他的眼中,如云烟而已。

    在将学问传给了陈士铎以后,傅青主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开始继续过他的写字、诊病的生活。

    他的行医生活,全祖望在《阳曲傅先生事略》中有这样的描述:“避居远村,唯以医术活人,求方者户常满,贵贱一视之,从不见有倦容”。

    在闲暇的时候,他会和周围的农民坐在一起,在树荫下谈论着农家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