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宝宝

    初诊  疟愈后复发,热多寒少,面色萎黄,脉甚细,苔甚薄,当补益。

    柴胡6克,生白术6克,陈皮6克,常山4.5克,炒潞党9克,枳实4.5克,草果3克,鲜首乌12克,云苓12克,炙草3克,谷麦芽各9克。

    二诊  疟遂轻减,脉亦略起。神色较活,惟舌白甚,可知寒多。

    柴胡6克,干姜2.4克,姜半夏9克,桂枝3克(后下),炒潞党9克,陈皮6克,生常山4.5克,生白术6克,谷麦芽各9克(炒),炙草2.4克,红枣四枚。

    【按】本案患儿系疟疾愈后又复发,且热多寒少,属于温疟一类。患儿面色萎黄,脉甚细,苔甚薄,此皆不足之象,故陆氏云“当补益”。陆氏在祛邪截疟的同时加以补益。方中以柴胡、常山、草果、生首乌达原截疟,和解表里为主药;党参、白术、茯苓、炙甘草的四君子汤补脾益气;陈皮、枳实、谷麦芽化痰消食运脾。三组药各施其职配合治疗小儿脾胃不足的疟疾复发。二诊疟疾寒热减轻,神色转好,但寒多,陆氏续用前方思路,但去草果、生首乌,加干姜、桂枝温阳,因其疟轻而寒重。

    张世兄,幼儿

    初诊  初次病疟,俗名胎疟。曾服规宁及他中药。虽中止,仍反复不已。今脉迟舌白,贫血甚,却不脾肿,疟发后小便频数。

    柴胡4.5克,淡芩4.5克,白术9克,草果9克,姜夏9克,云苓12克,常山4.5克,潞党6克,炙草3克,陈皮6克,红枣五枚。

    二诊  服药四剂,疟递轻,仅微有寒热意。小便亦不复失禁。今贫血虚寒,时时汗出。

    黑附块6克(先煎),白芍9克,云苓12克,生芪12克,潞党9克,炙草3克,桂枝4.5克,白术9克,柴胡4.5克,草果3克,生常山4.5克,陈皮9克,红枣15克。

    【按】胎疟:即妊娠疟,名出明代赵献可的《邯郸遗稿》。多因孕妇脾胃虚弱,饮食停滞,或夏伤于暑及感受疟邪所致。

    规宁,即奎宁(quinine),奎宁是喹啉类衍生物,常用于治疗耐氯喹虫株所致的恶性疟,也可用于治疗间日疟。

    此案患儿初次病疟,贫血,小便频数,当属脾胃不足型的疟疾。陆氏以小柴胡汤为主方和解少阳,祛邪截疟;加草果、常山达原截疟,加强截疟效果;另有参术苓草的四君子汤健脾益气,补益气血;陈皮化痰助脾健运。二诊疟疾症状减轻,仅微有寒热,小便也正常,尚有贫血虚寒,汗出。陆氏用真武汤为主方,并以桂枝易干姜,加强温通回阳的力度;再加黄芪增强补气力度。诸药合用疗效明确。

    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二诊常山生用。生常山有毒,有强烈的催吐作用,并可伤害肝肾,一般宜酒制用,治疟宜在病发作前半天或2小时服用,并配伍陈皮、半夏等减轻其致吐的副作用。此处陆氏生用常山一则方中有半夏、陈皮可以兼制减轻毒性,二则临床嘱咐患者多次煮沸去毒,与生半夏的煎煮方法颇为相同,读者可以参看本书泻心汤证关于生半夏炮制注意事项。

    李先生

    初诊  时时寒热起落,左胁下痛。左腿又有淋巴腺肿。面色萎黄。脉弱不任按。舌淡,略有薄黄苔。当从疟治。

    生常山6克,柴胡6克,炒白术9克,草果3克,姜夏12克,象贝9克,槟榔4.5克,炒潞党9克,桔梗4.5克,鳖甲煎丸15克(包煎),红枣五枚。

    【按】鳖甲煎丸:出自《金匮要略》。主治疟疾日积不愈,胁下痞硬有块,成为疟母。有消坚化积之功。

    此案患者寒热时时起落,当属于疟疾的发作期,而且左胁下痛,左腿淋巴结肿大,说明患病时间较长,当有疟母,故陆氏用鳖甲煎丸消坚截疟为主,再合前法,以柴胡截疟饮加减,柴胡、常山、草果、半夏、槟榔等药和解表里,达原截疟;加象贝母、桔梗化痰散结;炒白术、党参、红枣扶正祛邪。诸药合效共奏消坚散结,和解少阳,祛邪截疟之功效。

    袁希濂律师

    初诊  八月廿七日,每日但热不寒,而汗出多,似疟。颇觉少力。脉亦弱,不似平常洪大。惟舌红甚,中有黄苔,则热也。

    柴胡6克,淡芩6克,生首乌12克,红枣五枚,槟榔4.5克,山栀9克,太子参6克,川连1.5克,生常山6克,炙草6克。

    二诊  八月廿九日,服药两剂,疟遂不发。今苦大便不通,窘急,如厕但矢气。又汗多,因不耐风。小便畅而红赤,脉舌却不甚热。食不香,当理其胃。

    川军4.5克,生芪15克,谷芽9克,红枣四枚,玄明粉9克(冲),浮小麦12克,全瓜蒌9克(切),炙草3克,陈皮6克,生常山6克。

    服此方后,腑气通,遂愈。

    【按】本案患者袁希濂系近代上海名人,陆渊雷先生晚年向佛即深受袁先生的影响,两人私交甚笃,特此介绍。袁希濂(?~1950),宝山人,字仲濂,名律师。与兄希洛、希涛号为“宝山三袁”,现代著名佛教居士。光绪丁酉(1897年)肄业于上海龙门书院。与李叔同、蔡小香、张少楼、许幼园结金兰之谊,号“天涯五友”。甲辰(1904年)东渡,留学东京法政大学。辛亥(1911年)返国,任天津法官。李叔同出家后,法名弘一大师,劝袁氏向佛。1926年,袁氏于丹阳县任内,皈依佛教。1949年秋,袁氏举家离沪,移居苏州新桥巷本宅。1950年春,忽然中风,经多方治疗无效。1950年农历十月十二日午后四时往生。

    本案患者但热不寒乃是温疟,且汗出颇多,舌红,当属气阴两亏。陆氏以柴胡、黄芩、生首乌、槟榔、生常山等药和解表里,达原截疟;黄连、山栀子清热燥湿去火;红枣、太子参、炙甘草补气调营。仅服两剂,疟则不发,但大便不通,陆氏用大黄、芒硝、全瓜蒌取陷胸汤意,通畅宽胸导下;加黄芪、浮小麦、红枣、炙甘草等药益气止汗;谷芽、陈皮消食化痰健脾;再加生常山继续保留截疟之力。诸药共奏通下敛汗,健脾截疟之功。

    丁先生

    初诊  昨上午怕冷,下午身热,汗出而热解,胸中痞塞,又本有咳喘证,时时带发。今脉颇弦,舌颇淡,手微厥,体质不足。

    柴胡9克,草果4.5克,杏仁9克,生姜3克,槟榔6克,生麻黄2.1克(不去根节),太子参9克,红枣五枚,常山9克,小朴3克,生首乌12克。

    二诊  疟遂不发,尚胸闷心下痞硬,心悸,脉迟甚弱。心脏弱,带发之喘咳颇苦,强心定喘,兼防疟再发。

    生麻黄2.1克(不去根节),炙草3克,常山6克,红枣五枚,生石膏21克(打碎),柴胡4.5克,草果3克,苦杏仁9克,太子参9克,没食子6克。

    案评:秋间疟疾流行,渊师用柴胡、常山、草果等药,取效甚捷。时医谓治疟不可用柴胡,柴胡果不可用耶?(谢诵穆原文)

    【按】本案患者往来寒热,且又咳喘,体质也不足,偏向于劳疟一类。陆氏沿用和解少阳,去除往来寒热的思路;加槟榔、常山、生首乌等祛邪截疟专用药;麻黄、厚朴、杏仁三药取麻黄厚朴杏子汤之意,止咳平喘;太子参、生姜、红枣等药调和营卫,补体质不足。二诊疟遂不发,但陆氏认为患者心脏弱,且咳喘,法当强心定喘,兼防疟疾复发。陆氏以麻杏甘石汤清肺热止咳喘;柴胡、常山、草果祛邪截疟;太子参、炙甘草、红枣继续补体质不足;再加没食子强化止咳平喘的功效。诸药共奏扶正祛邪截疟之功效。

    李先生

    初诊  疟愈后不慎饮食、风寒,遂再发寒热,形似疟,今热尚未尽。脉甚数,舌苔满白。头疼,腰痛,宜柴胡桂枝汤。

    柴胡6克,桂枝4.5克(后下),草果4.5克,生姜四片,淡芩6克,赤芍6克,槟榔4.5克,红枣四枚,姜夏9克,常山6克,炙草3克。

    二诊  再发之间日疟,服药即止,药停复发,发时即服药,反剧不适。此本一定之事,惜前日未叮咛耳。今舌满腻,当兼利湿。

    槟榔6克,柴胡6克,赤苓12克,淡芩6克,常山6克,茅术9克,陈皮6克,炙草3克,草果3克,小朴4.5克,姜夏9克。

    三诊  疟愈后,迄尚微乏,头晕。舌胖,脉软。此须健脾利湿,以善其后。

    茅白术各6克(土炒),炙草3克,柴胡6克,藿梗6克,潞党参12克(炒),陈皮6克,草果4.5克,云苓12克,姜夏9克,小朴3克。

    【按】本案患者疟疾刚愈,却不慎风寒饮食,以致再发寒热,现表证尚有,疟疾复发,寒多热少当属于寒疟型疟疾兼外感风寒证。陆氏以柴胡桂枝汤和解表里,截疟祛邪治疗;小柴胡汤和解少阳,去除往来寒热;桂枝汤解肌发表,调和营卫,去除外感之邪;草果、槟榔、常山乃截疟之要药。三个方面的药组相合,临床思路清晰明了,疗效亦佳。

    二诊兼利湿,故加赤苓、苍术、陈皮、厚朴之属治之。三诊疟愈,以健脾利湿为主,故加用白术、党参、藿梗等药,而去除常山、草果、槟榔等截疟专药。陆氏根据患者具体情况临床变化得心应手。

    【小结】

    疟疾的发生是由于疟邪(疟原虫)、瘴毒侵入人体,兼感风、寒、暑、湿时令邪气,或复加饮食劳倦等诱发。疟疾发病与阴阳相移、卫气流行有关。邪伏于半表半里,出入营卫之间,正邪交争则发作;正邪相离,疟邪伏藏,不与营卫相争,则寒热休止。发作时,邪人营阴相争,则见恶寒,疟邪与阳相搏,则表现为高热,正胜邪退,病邪伏藏,则汗出,寒热休止。

    从上述几个病案可以看出陆氏治疗疟疾虽以柴胡截疟饮等为主方,但也有自己的特色和常用方药。陆氏治疗疟疾根据其往来寒热的特点,较为倚重小柴胡汤的和解少阳之功,并伍用草果、槟榔、常山、生首乌、鳖甲等截疟药配合达原截疟祛邪;若疟邪反复发作,导致患者正气亏虚,常用黄芪、党参、白术、炙甘草、苍术、陈皮等健脾助运,扶助正气;若有外感则根据情况加用麻杏甘石汤、桂枝汤等随证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