疮疡总论

    俗称治疡医者,中士下士之学即可,皆于内科别之。然未有不明内科而擅长于外科者,如仲景治伤寒,有汗、吐、下三法。东垣治疮疡,有疏通、托里、和营卫三法。其事各殊,其源则一。譬如,树木有果结,人有疮疡,其理一也。至于疮疡之生,又分险顺逆三种之吉凶。何以知之,总不出纯阳、纯阴、半阴半阳。倘能悉此三者,再明经络脏腑之部位,熟烂胸中,病之生死,无不立判。常见不明内科之疡医云,某穴生疮主吉,某穴生疮主凶,此乃守株待兔,按图索骥之流,不足道也。余自治疮疡数十年来,按穴生疮之说,历年既久,不敢坏古人成法,亦不泥古人成法。每逢疮疡,先为诊脉,再与五善七恶,互相校参,虽不尽善尽美,自问可无大过也。

    医案

    案一

    李自修,河北长垣人,年三十余,逃荒居杞,卖水为业。忽背上肿起一块,长尺余,宽八、九寸,几乎一背尽满。迎余诊治,余告曰:“此背疽也,又属阴证,近无愈期,非服药三十帖,变阴为阳,始可望愈。”伊不我信,又请某医,对伊曰:“此因闪着,气血不和之证,作疮治误矣。可用酩流酒煎红花洗之当自愈。”洗十余日,毫无一效,日加重甚。日夜哭泣,无奈又迎余治,遂用大补回阳之剂,连服十剂,疮渐起长,疼痛稍减,红肿日甚,此变阳吉兆也。又服五帖,疮已熟矣。用刀刺破,脓出斗余,遂觉轻爽,转动如常,始终调理。二月有余,服药近三十帖,方获十全。方开于后。

    党参12克,白术10克,云苓10克,炙甘草6克,油桂10克,黄芪15克,熟地15克,当归10克,川芎10克,白芍12克,附子10克,炮干姜10克,白芷10克,陈皮6克,山药10克,五味子6克,没药6克,**6克,金银花15克,连翘10克,水煎服。

    【按】背疽有阴证阳证之分。阳证红肿痛甚,脉数有力;阴证漫肿色黯,脉数无力。阳证宜清解,阴证宜托补。本例仅依几乎一背尽满诊为阴证,当有肿处色黯不红、痛微,脉数无力等为是。

    案二

    彭庄宗国亮之兄,年六十二,患唇疽。迎余往疗,见唇肿有二寸厚,二目脱神,诊其脉杂乱无统绪。余命速备后事,越三日而殒。

    【按】本例为茧唇,即唇瘤,多因脾湿胃热熏蒸所致。目脱神,诊其脉杂乱无统绪,说明已至晚期,故不日而损。

    案三

    五堂村王绍轩之嫂,右耳下生一疮,迎余往治。病三月余,溃破甚险,脓水清稀,六脉虚细无力,饮食减少。看所服药,是凉血解毒,损伤脾胃,不知虚实之过也。余用十全大补汤,外上红升丹,十日后新肉渐生,饮食日增,始终调理,月余方愈。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按】脓水清稀,六脉虚细无力,是阴证非阳证,故服凉药不效。

    案四

    西岭寺王之泰,年三十岁,患附骨疽。迎余诊疗,自膝以上,肿如冬瓜,日晡更甚,疼似刀刺,恸哭不止。余告曰:“此是纯阴之证。急服大补回阳之药,阴变为阳,即是生机。”伊深信不疑,服十帖后,红肿明亮,阳证渐现。又服五帖,按之已软,大脓已成,用刀刺破,脓血出有斗余,即刻轻爽。又服大补药十余帖,外上红升丹,两月余痊愈,幸无残废,方开于后。

    党参15克,茯苓12克,炙甘草10克,熟地15克,当归10克,川芎10克,白芍10克,白术10克,附子6克,川牛膝6克,肉桂6克,炙黄芪15克,金银花12克,**10克,陈皮10克,白芷10克,香附10克,水煎服。

    【按】附骨疽生于大腿外侧,生于内侧者名咬骨疽,乃阴寒之毒入骨为病。证候为膝上肿甚,筋骨作疼,不红不热,不能屈伸,或皮肉微急,治宜补阳温脾为主。本例所列之药,实为十全大补汤加味,以温阳健脾、养血活瘀为法。服药两月余,外上红升丹,果获痊愈。足见先生不仅擅长于内科,亦精通外科。

    案五

    邑人张文珍,年六十岁,患背疽。迎余时疮破半月矣,脓水清稀,饮食减少,四肢厥冷,腐肉不脱,新肉不生,大便滑泻,日夜三、四次。看所服药,大概凉血解毒,不但无功,而且加重。此明系年老气血双亏,若不大补阴阳,培养根本,托毒外出,焉有生理。余用内托黄芪汤,服五帖,腐脱新生,泄泻已止。外上红灵药,以膏药盖之,每日两次。共服药十余帖,调理两月,方收口痊愈。

    内托黄芪汤

    炙黄芪15克,**10克,当归12克,党参10克,熟地12克,白术10克,炮姜10克,油桂6克,陈皮10克,川芎10克,茯苓10克,炙甘草10克,水煎服。

    案六

    万春堂学徒孟生,十八岁,患中脘疽。某医误作痞块治之,服消积破块药十余剂,自觉食减气短,不敢再服,请余诊治。诊得关脉芤,按其胃脘,果有一块,大如碗许,无怪某医作痞块治也。余告伊曰:“此证确属中脘疽无疑。速服托里之药,令疮头回转向外,方是吉兆。若以内破,再不得其治法,恐有烂胃腐肠之忧,悔之晚矣。”伊深信。遂开仙方活命饮加减。服五帖后,中脘穴上肿出一块,大如覆碗,又服五帖,高三寸余,按之大软,脓已熟矣。用尖刀刺破,红白脓交流不已,约五、六碗许。上以红升丹、服气血双补之药,近三十帖,始终无变证,方获痊愈。

    仙方活命饮加减

    当归12克,金银花6克,连翘10克,皂刺6克,白芷10克,**10克,没药6克,陈皮10克,花粉10克,川贝母10克,防风10克,党参10克,炮姜6克,茯苓12克,粉葛根6克,甘草10克,水煎服。

    案七

    邑东宋湾宋国选,年近七旬,患少腹痈。迎余往治,病已月余,命似悬丝,后事已备。伊云:“自知难愈,只因幼乏子嗣,五十方生一子,现十余岁,老妻五十余,其它无人。倘余不起,留下孤儿寡母,虽有几亩薄田,必不能守,将来不知留流何所。每念及此,肝肠寸断。祈先生大施仁慈,万一得愈,合家不散,德戴二天矣。”余问曰,“出恭如何”?伊云:“每逢出恭用力,疮口出血如注,大概约有一茶盅许。”诊其脉幸有力有神,许其可治。遂用十全大补汤服之,外上红升丹,化腐生肌,提脓拔毒,以膏盖之。由此饮食日增,精神日强,疮日渐敛,大便时亦不出血。共服药二十帖,调治月余,诸症全瘳。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案八

    邑东南程寨王姓妇,六十余岁。头后风府穴上,生一疙瘩,大似瓜蒌,十一年不痛不痒,捏之甚软,未请余三月前,忽然大疼不止,疼过即痒,余详看再三,告伊曰:“此证内中绝非脓血,古有发瘤之证,是否或未可知。”余先针患处。约寸许,虚若无物,方用剪开一口,有五、六分,露出短发蓬蓬,用针挑出一团,大如桃许,其别无它物。外上玉红膏,内服十全大补汤五、六帖,半月完全收功。此证四十年来仅遇其一也。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按】发瘤可为奇证,十年不痛不痒,捏之甚软,针寸许虚若无物,知非疮疡。究其原因,或为风淫所胜,但不敢臆断,以待深究。

    案九

    杨大庄周姓妇,年二十余,生一乳疽,先往西医院调治。他医云:“业已腐坏,非割下别无良法。”患者闻此,任死不治,就治于余。诊其脉弦细劲硬,此因郁怒伤肝,思虑伤脾,肝脾两亏,必服内治药,外上红升丹,约月余方可收功。遂用健脾疏肝之药,服五帖后,腐肉尽脱,新肉日生,上药每日两次,又服药十帖,已轻四五。共服药二十余帖,始终近五十天痊愈,且无分毫残废。方列于后。

    党参12克,茯苓10克,白术10克,炙甘草6克,当归10克,川芎10克,生地10克,白芍10克,柴胡15克,丹皮10克,红花3克,金银花10克,瓜蒌皮10克,连翘10克,桔梗6克。

    水煎服。

    案十

    邑北后屯张清芳之姊,年五十余,手小指生一疔,初起如米、色黄,此疔发脾经之湿热所生也。余言此证须用针刺疔上,以白降丹锭插入疔内,待至尽变黑色,内服黄连二花汤,速清解脾经之毒,或可得生,倘迟延不治,恐毒气走散胳膊,必尽成腐肉,悔之晚矣。伊云:“如此小恙,何至危险。”谓余言之诈也。后十余日,又邀余往视,余决意不往,托余厚友,碍于人情遂往。至时,见一只胳膊肉脱大半,筋露骨存,面目浮肿,饮食大减,大便滑泻,奄奄待毙。余谓然曰:“早听余言,焉有今日。”辞不治。伊子女叩求不已,此时余进退畏难,告伊曰:“此证纵治不敢保全。”伊云:“生则大德难忘,死者不敢归咎。”遂用八珍汤加减,服四帖,外擦玉红膏,后黑色转红,活脓渐稠,疼痛稍止。又服十帖,病去六七,始终服二十余帖,调治月余方愈。

    八珍汤加减

    党参12克,白术10克,茯苓10克,炙甘草6克,当归10克,川芎6克,白芍10克,熟地12克,**10克,白芷6克,金银花15克,生地10克,花粉10克,防风10克,连翘10克,甘草3克,水煎服。

    【按】气血虽虚,腐毒未去,故补虚中兼以解毒,属攻补兼施法。

    案十一

    西关杨姓妇,二十岁。生一托腮疔,初得寒热大作,呕吐恶心,精神昏愦谵语。迎余往治,见其疔色红紫,以指按之,坚似钉尖,此真疔也。诊其脉,心、肝二部洪数有力,此因肝木太旺,木生心火。经云:“诸痛痒疮,皆属于心。”又云可泻者泻其子。遂用犀角黄连汤加减服之,以泻内毒。先服一帖,大解一次,病无增减,再诊脉仍如故。大黄加至36克,大泻二次,寒热已去**,精神清爽,疼痛尽消,从此消散乌有矣。

    犀角黄连汤加减

    真犀角6克,黄连10克,金银花30克,连翘15克,生地24克,木通6克,龙胆草6克,川大黄36克,丹皮12克,栀子10克,芒硝10克,黄柏10克,赤芍12克,当归12克,蒲公英10克,地榆12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疔色红紫,脉洪数有力,为阳证无疑,故予清热解毒之犀角黄连汤加减,肿痛尽消。

    案十二

    关帝庙后张姓妇,五十岁。患背疽二十余日,迎余往治。但见疮口腐烂,其大如碗,臭气难近,脓水清稀,淋漓不止,日夜疼痛,饮食渐减,大便每日三、四次。余告伊曰:“此疮本非败证,因某医不分虚实,妄为攻伐,损伤真元,气血两亏,不能化毒为脓,业已犯着七恶,华佗复生,决无生理。”后闻说伊疮危时,大泻三天,周身尽肿而殁。

    案十三

    南门内赵洪范之妻,患三里发,十三日,迎余往治。诊得阳明脉洪数有力,疮形如酒杯,疼痛非常,日夜恸哭。以手按之,坚硬如石。此证乃胃经之实热邪火,经曰:“诸痛痒疮,皆属于心。”当急泻胃经之火毒,以保无筋腐骨折之虑。外擦以琥珀蟾酥散,令毒不能走散,急速溃出脓血,以免内攻。遂用二花大黄汤,服一帖大便泻下三次,疼痛稍减,又服一帖,又泻三次,疼去七八。待四日,疮已大熟,用利刀挑破,流出尽是黑血,毫无脓意。书云“实而疼甚内是血”。信不虚也。外上黄灵药,每日二次,后服二花解毒汤六、七帖,病已。

    二花大黄汤

    金银花12克,大黄15克,黄连10克,木通6克,生地10克,花粉6克,连翘10克,蒲公英10克,紫花地丁10克,丹皮6克,当归10克,红花3克,白芍10克,芒硝6克,防风10克,**6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痈之大者”名发。三里发,生于足三里穴处,形如牛眼,五、七日出黑血,拘急疼痛,多因劳力伤筋,清热解毒为**。

    案十四

    邑东岗李姓小童,**岁。头上生一肉瘤,大似核桃,根如指粗,不痛不痒,有时误触动则流血不止。余再三详看,患处无赤脉,必非血瘤。遂用药线将本根扎紧,每日紧线一次,七、八天后,患根尽成腐黑烂肉,如瓜熟蒂落。后上玉红膏,收口痊愈。

    案十五

    管守仁年三十二,患腹疼,请余诊疗。诊得关脉犯芤,右腿难伸,少腹右生一疙瘩,大如覆碗,疼痛难忍,日轻夜重,饮食减少,寒热交作。告伊曰:“书云大肠痈者,右腿难伸。又见孔脉,《脉诀》云:关内逢芤肠胃痈。以脉证合参论,确属大肠痈无疑。急服苡大黄汤。脓从大便出者顺,若少腹攻开口者为逆。”伊谓余言过缓,急求速愈。赴开封美国医院调治,西医用利刀将疮开四瓣,疮口大似碗许,每日三次洗之,然后上药。此疮开五日后,少腹之上又起疙瘩三枚,大如核桃,遂又尽开之,每日出鲜血碗许,由此饮食大减,凶证齐现,不得已出院。又请中医调治,百方无效,不数日而殒。由此看来,西医精于有形,略于气化,不知阻阳进退消长之机,所以治内生之疮,多不愈也。

    【按】本例为急性阑尾炎(大肠痈)无疑。患者经手术治疗,不数日而殒。翟氏从此悟出:西医精于有形,略于气化。意即中医精于气化,此言甚恰当。诊病疏理不及气化,则难能扣准病机。

    案十六

    邑北窦贵寨曹长贵余仁侄也,其妻患乳疽。赴他医调治月余无效,迎余往诊。见一乳烂去一半,脓水交流,其色紫黑,骨瘦似柴,言语低微,面色焦黄,诊其脉濡弱虚细。告伊曰:“乳者属肝脾胃三经。此证因郁怒伤肝,思虑伤脾,肝脾气郁,结于**,血为之不行,结而为患。”此证非从内治弗愈,先后服药疏肝健脾以绝根株,患处上大金丹,提脓拔毒,化腐生新,经曰:“治病必求其本。”即此谓也,遂用八珍汤加减,服五帖,脓渐稠,新肉渐长,饮食日增,共服十五帖,月余痊愈。此证倘不服药,专用外治,舍本不问,吉凶不可知也。

    八珍汤加减

    党参12克,茯苓12克,白术10克,当归10克,川芎6克,白芍10克,熟地10克,穿山甲6克,瓜蒌皮6克,青皮6克,白芷6克,**10克,香附10克,金银花10克,清半夏10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外科大成》云,“生于**,红肿热痛者为痈,坚硬木痛者为疽,由肝气郁结,胃热壅滞而成也。”本例为乳疽,责于怒伤肝,思伤脾。故拟益气养血、调肝活瘀,佐以清热透络为法。

    案十七

    城内银子井黄姓翁,七十岁,患承山发。邀余往治,见躺卧于床,满面通红,疮大似盘,腐肉肿有寸余,绝无脓意。诊其脉洪数有力,审其形亦无败象,年虽老病却有余。内服仙方活命饮,外上白降丹,以膏盖之,每日一次。三日外腐肉脱尽,正脓以生,遂换红升丹,每日两次。二十余日,病去五六,改服十全大补汤。二月外共服药二十四帖,遂获平复。

    仙方活命饮方见前。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按】承山发又名腓腨发,发于小腿部,即现代医学所称的蜂窝组织炎,多由肾虚积热所致。

    案十八

    李岗李姓妇,四十岁,患偏对口,月余,迎余往治。见肿势甚大,上至巅顶,下连至脊,坚硬如石,绝无溃意。告伊曰:“正对口属督脉为阳,自下行上,易于肿溃;偏对口属膀胱为阴,由上行下,月余不溃者,纯阴无阳也。有人患此,先将生死置于度外,不误治法,亦有得生者。倘不得治法,服败毒之药,如冰上加霜,不知急令阴变为阳,未有不毙命者。”遂用黄芪托里汤加减,服五剂,疮根日收,焮肿日消,正疮渐长,又生大疼,时轻时重。原方又服五剂,浮肿消净,以指按之,遂按遂起,脓己收矣。用尖刀挑开,红白脓出两碗余,即时轻爽。外上红升丹,每日两次,又服黄芪汤七、八剂,渐渐痊愈。外科一门,不明脏腑经络,阴阳表里,寒热虚实,全恃上药、膏药,有不误人命者,余不信也。

    黄芪汤

    当归12克,黄芪12克,白芷10克,川芎10克,金银花10克,茯苓10克,白术10克,**10克,没药6克,防风6克,油桂6克,炮姜6克,广陈皮10克,川羌活6克,炙甘草6克,水煎服。

    【按】外科一门,不明脏腑经络,阴阳表里,寒热虚实,开口动手便错。翟氏深明内外一体之理,所以依外知内,从表知里,用药焉能不效。

    案十九

    域内土地阁街马姓妇,年近八十,患正对口,二十余日请余往治。疮口大似茶杯,脓色稠黄,腐肉尚未脱尽。诊其脉洪而有力,问其饮食,喜凉恶热。伊子问曰:“日夜疼痛不止,何也?”余云:“内经曰诸痛痒疮,皆属于心。汝母年虽老,而禀赋甚厚,又属阳脏之人,以脉证并参,此证非大凉兼泻不愈。”遂用内疏黄连汤,服一帖大泻两次,内热已减,疼已稍止,脉洪而有力,比前略退。原方又投一帖,余症尽除,停药不服,外上大金丹,每日两次,以膏盖之。自诊起日近月余而愈。

    内疏黄连汤

    皂刺6克,防风10克,川羌活6克,白芷6克,穿山甲6克,连翘10克,当归10克,**10克,黄连6克,沉香3克,花粉10克,金银花12克,生地15克,川大黄15克,丹皮10克,栀子6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正对口又名项疽,生于项之中,因与口相对,故俗名对口,属督脉阳热火盛。焮红肿痛易治,根大坚硬者难疗。本例脉证悉属阳证,故遣用凉血解毒之味而愈。

    案二十

    田陵寨李某,年六十余,患合谷疔,赴余家诊治。大似高粱籽,色黑如墨,硬似铁石,一手尽肿,上至尺泽穴,俱坚硬。告伊曰:“此证手阳明大肠部位,因大肠久积火毒,尽归于此,必先服药,泻大肠火毒,外用三棱针,将此疔正顶刺入五分深,再将白降丹锭插入疔内,用膏药盖之,三日外,连疔根尽都拔出,然后再上红升丹,方保无虑。”伊深信。服黄连解毒汤,三帖肿消完,上白降丹,三日之外,连疔根脱落一块,大如红枣。遂用红升丹每日两次,新肉渐生,饮食大进,二十日遂收全功。

    黄连解毒汤

    黄连6克,金银花15克,玄参12克,紫花地丁12克,蒲公英12克,连翘10克,栀子6克,丹皮10克,薄荷叶10克,没药6克,**10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合谷疔生于虎口,又名虎口疽、丫叉毒、臂蟹毒,乃由于阳明大肠火毒久积可成。方中黄连、连翘、蒲公英、紫花地丁,金银花均能泻大肠之火,佐以活血凉血解毒,是以承制之法克服亢害的作用。

    案二十一

    张显亭患中脘发,屡治不愈,二十余日。迎余诊治,见其疮头大如汤碗,焮肿似盘,疮口深有寸余,腐肉不脱,新肉不生,诊其脉洪盛有力。此系脾胃火毒结聚而生。当先服仙方活命饮,三帖以解内毒,外上大金丹,化腐生肌。日有佳兆,三十日而愈。

    仙方活命饮方见前。

    案二十二

    管狱员王子勉,年五十余,一子三龄,患瘟疫后,毒气不尽,结于左腮之下生疮,中、西医百治无效。邀余诊视,见小儿身体极瘦.诊其脉亦无凶象。再审疮形,口深寸许,色又暗淡,脓水清稀,真虚证也。幸无臭气,虽属危证,尚且可治,惟费时日耳。子勉曰:“但求能得性命,实属万幸,迟速何妨。”又喜小儿善于服药,每日一帖,外上红升丹,掺玉红膏。余爱子勉忠厚长者,惟此一子,每日一次,亲自上药调理,共服三十余帖,近五十天方搏瘳。方开于后。

    党参6克,当归6克,川芎6克,茯苓6克,白术6克,炙甘草3克,白芍6克,防风6克,连翘6克,白芷3克,陈皮6克,**6克,金银花10克,柴胡6克,桔便10克,水煎服。

    【按】脓水清稀,为真虚证,而疮无臭气,实为佳兆。

    案二十三

    城内耿顺德,年二十余。患玉枕疽,疮形甚恶,大如瓜蒌,疼似火烧,硬如铁石,半月后不溃,诊其脉皆虚细无力。此系督脉受寒湿凝结而成,久之寒化为热,阴变为阳,方能成脓。目今之治,先服仙方活命饮,令其速溃,以免毒气蔓延。伊亦信服。三帖疮已半软,又投四帖,疮已熟矣。用刀取破,脓血各半碗许,上以红升丹,每日两次。共服药十帖而愈。

    仙方活命饮方见前。

    【按】玉枕疽,疽生于玉枕故名。少壮人红肿出白脓者易愈,老弱人紫陷流黄水者难瘥。本例属前者,故用仙方活命饮十帖而愈。

    案二十四

    阁老庄石某,年二十余。在田耕作,被农器将腿撞破,出血若干。此是五月天气,极其炎热,患者避暑于新房,内地甚潮湿,躺卧半日许,将起时周身挺硬,口紧不开。请诊视,余告曰:“此名金疮,风湿侵入经络,如油入面,实是难提,急备后事为要。”越一日果殁。

    【按】金疮即破伤风。此患者周身挺硬,口紧不开,病势至重可知,故预后不佳。

    案二十五

    西门内王姓小儿,五岁患手背发,屡治不愈。邀余诊视,见小儿手背筋骨尽露,所流俱是臭水,并无脓意,小儿体极瘦弱。伊母又云:“大便日泻三、四次不等,夜间疼痛不止。”余诊其脉,六脉皆虚细无力,此因久病失于调补。疮科又属破漏之证,如同居家,每日非用钱十串不能过活,若仅有进款五串,不止日贫,且有冻馁之虞。此儿之疮,三月内臭水淋漓,非虚乎!饮食减少,非虚乎!大便滑,非虚乎!由此思之,臭水无脓者,正见元气亏损,不能化毒之明证。今治法宜先服十全大补汤以壮气血,气血壮自然化毒变脓,外上红升丹,提脓拔毒。各外科书皆云,有脓则生,无脓则死,此千古不易之言。伊父母闻余论深以为然,遂服十全大补汤,五帖后,疼痛稍止,似乎有脓。又投五帖,泄泻自止,饮食大增,脓变稠黄,臭气已去,生机日多,脱去危险。此证自余治,始终四十二天,共服药三十帖而愈。倘若不从内治,全恃外治之法,恐终不免亡。常见有患疮者,连年不愈,外科家不间新旧虚实,满口谓毒气不尽。至于用药,轻者凉血解毒,重者硝黄乱投,犹言宜清内毒,竟使元气日消,毒气日盛,不死不休。如此而死者,不胜屈指,皆因不明《内经》虚实大论之误也。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按】翟氏擅长托补法治疗疮疡破溃证,常用方剂为十全大补汤。本例论证入微,发议有据,遣药平中有奇,为翟氏用托补法的范例。

    案二十六

    北郭外王庄赵清彦之妻,年近五十,患乳疽。初得乳中结一核,大如枣许,百治无效。至半载一乳俱硬,请某医。云:“疮坚硬尚未熟也。”日夜疼痛不止,无奈迎余诊治。余以指捏之,外坚而内软,问伊疼之日数,伊云:“大痛月余矣。”余曰:“痛甚者内中必是腐血,决无脓。若用刀刺破,放出败血,疼可立止,此是开门逐贼之治,亦免再坏良肉。服补养气血疏肝之剂,可图渐愈,难求速好。”患者乐治。遂用尖刀刺至软处,约二寸许,黑色败血流有二碗余,疼痛轻七八分,外上红升丹,新肉日生,精神日强,饮食日增。共服药近二十余帖而愈。方开于后。

    党参10克,白术10克,茯苓10克,炙甘草6克,当归6克,川芎6克,白芍10克,香附10克,青皮10克,郁金6克,广木香6克,丹参10克,连翘10克,红花3克,陈皮6克,金银花10克,小柴胡12克,水煎服。

    【按】翟氏不仅善于用内服药及外敷药治疗疮疡,必要时还配以刀治,足见医术之精。

    案二十七

    余友杜海亭令正,因郁怒思虑,左乳中结一核。初得大似核桃,二月后大如碗许,渐疼甚,坚硬无比。请余调治,余曰:“此疮名为乳岩,患此证者实属难治,倘是他人,定然辞去,交属至厚,尽我之技,以投知己。”此疮近无生脓之理,仍当令其泄散为要。先用火针刺之,十日一次,将乳针透,内服开郁活血、攻坚破锐之药,每天一服,无令间断,至少三十帖,或可消散,纵不能消完,亦可转重为轻。三月初间治起,至四月半共针五次,服药三十余帖,竟消于无有矣。方开于后。

    当归15克,川芎12克,白芍12克,瓜蒌皮10克,穿山甲6克,皂刺10克,白芥子6克,红花6克,丹皮10克,**10克,香附12克,青皮10克,半夏10克,小柴胡15克,郁金6克,防风10克,白芷10克,花粉6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乳岩即乳腺癌,属难疗之疾,古有“百无一效”之说,多由忧郁损于肝脾所作,并提出“清心涤虑”为治疗之一要。本例针药并治,补中有消,消中有补;养血不忘调气,止痛不忘通络。所列方药,平淡无奇,但非如此,实不能渐消,虚不能见回。可见即是疑难重证,亦不可猎奇,始终要遵循仲景所说的“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才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