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二首脉证十七条方三首)

    肺中风者。口燥而喘。身运而重。冒而肿胀。

    〔衍义〕肺者。手太阴燥金。与足太阴同为湿化。内主音声。外合皮毛。属上焦阴部。行营卫。在五行生克。畏火克木。今为风中之。夫风者。内应肝木之气。得火反侮所不胜之金。然木之子。火也。火必随木而至。风能胜湿。热能燥液。故为口燥。风火皆阳。二者合。则摇动不宁。动于肺。则燥其所液之湿。鼓其音声。有出难入。而作喘鸣。动于荣卫。鼓其脉络肌肉。则身运作肿胀。虽然。此特风中于肺。失其运用之一证耳。若内经所论肺风者。多汗、恶寒、色白、时咳、昼瘥、暮剧。是又叙其邪在肺作病状如是。各立一义以为例耳。然后人自此而推。皆可得之。其在脏在舍在经络。凡所见之病。不患其不备也。余脏皆然。

    肺中寒。吐浊涕。

    〔衍义〕肺者。阴也。居阳部。故曰阴中之阳。谓之娇脏。恶热复恶寒。过热则伤所禀之阴。过寒则伤所部之阳。为相传之官。布气化液。行诸内外。阳伤则气耗。阴伤则液衰。今寒中之。则气液蓄于胸。而成浊饮。唾出于口。蓄于经脉。乃成浊涕。流出于鼻。以鼻是肺脏呼吸之门也。

    肺死脏。浮之虚。按之弱如葱叶。下无根者死。

    〔衍义〕肺金主秋。当下四十五日后。阴气微上。阳气微下之时。内经论其平脉曰。气来轻虚以浮。来急去散。又曰。微毛而有胃气。又曰。厌厌聂聂。如落榆叶状。其阴阳微上下之象如此。又曰。死脉则为真肺脉至。大而虚。如毛羽中人肤。又曰。来如物之浮。如风吹毛。又曰。但毛无胃。则是阳气不下。阴气不上。盛阳当变阴而不变。既不收敛。又不和缓。惟浮。欲死可知已。因火克金而阴亡。内经谓其不过三日死。正与此同。盖阴者阳之根。浮者有之。沉者亦有之。根壮而后枝叶茂。叙平脉惟贵轻虚以浮。非全无沉者。但浮沉皆止三菽之重耳。不欲其如石之沉也。今浮之虚。按之又弱如葱叶。于三菽其有几哉。越人曰。肝与肺有生熟浮沉之异。生浮则熟沉。生沉则熟浮。盖阳极生阴。阴极生阳。更始体用之气在二脏。故二脏之形亦如之。缘肺居阳部。故体轻浮。主气以象阳。阳极变阴。故用收敛以象阴。肝居阴部。故体重沉。藏血以象阴。阴极变阳。故用升发以象阳。浮沉正此耳。五脏阴阳。各具一体用。不可不察。

    肝中风者。头目 。两胁痛。行常伛。令人嗜甘。

    〔衍义〕五气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脏为肝。与筋合。肝之筋与经脉。皆出足大趾之端。过股内。上循两胁。出胸中。至于巅。今中于风则动摇。上者为头目 。风甚则亢。亢则害。承乃制。兼金之体。于是血液皆衰。经络尽从收敛而急束。故两胁痛。不能俯仰。伛而行。经曰。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故令嗜甘也。若内经肝风之状。多汗恶风。善悲。色苍。嗌干。善怒。时憎女子。此又并其脏之体用而言也。

    肝中寒者。两臂不举。舌本燥。喜太息。胸中痛。不得转侧。食则吐而汗出也。(千金云时盗汗出咳食已吐其汁)

    〔衍义〕肝者。阴之阳。其气温和。启陈舒荣而魂居之。并神出入。所畏者金也。金性凉。其气收敛肃杀。故克之。令更中寒。金乃水之母。母必从子而至。以害其木。凝泣气血。生化失职。不荣于上之筋脉。则两臂不举矣。

    肝死脏。浮之弱。按之如索不来。或曲如蛇行者死。

    〔补注〕曷言死脏。已无生气也。肝属木应濡。是弱犹为本脉。然但浮之弱。既非长竿末梢之循矣。及按之曰如索。则弦紧俱见。曰不来。则脉有来去。乃阴阳往复之理。今但去。是直上下而无胃气也。否则真气将散。出入勉强。有委而不前。屈且难伸之状。故曲如蛇行也。呜呼。木之生也。有鼓动条达。发荣柔婉之妙。其死也。非强直而不复。即矫曲而不遂。木曰曲直。所以始之终之也。

    肝着。其人当蹈其胸上。先未苦时。但欲饮热。旋复花汤主之。

    旋复花汤方

    旋复花(三两) 葱(十四茎) 新绛(少许)

    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顿服。

    〔补注〕肝主疏泄。言其用也。倘郁抑不舒。势必下乘中土。土必弱而时满。气必结而不开。故喜人之按之揉之也。肝气之弱。言着之心胸之间也。先欲饮热者。木汲在水。喜其生已。热则能行。乐其散结。以此消息。病情斯得矣。故以旋复为君。主结气胁下满。消胸上痰。而以葱通阳气也。使徒治肝气而不及血。似与所着不宣。故取有色无质者。能入藏血之地而不着耳。

    心中风者。翕翕发热。不能起。心中饥。食即呕吐。

    〔补注〕心为君主。胞络卫焉。邪岂得以干之乎。然则心中风者。殆胞络受邪也。风为阳邪。善行数变。而所伤在君火之地。两热相合。势必外蒸。伤寒言翕翕为温热而不至于大热也。夫君火之官受困。则四肢自不能起。而蕴热于内。悬悬如饥状。乃痰饮蓄聚上脘。初非胃虚也。食又何能下乎。是不至呕吐不止也。

    心中寒者。其人苦病心。如啖蒜状。剧者心痛彻背。背痛彻心。譬如蛊注。其脉浮者。自吐乃愈。

    〔补注〕心主散。寒入而火郁矣。郁则气既不舒。而津液聚为浊饮。故其苦病如啖蒜者。正形容心中懊 不得舒坦。若为辛浊所伤也。至甚者。正以阴凝之邪。袭于阳部。阻其升降。前后不通。亦犹胸痹之痛。彻背彻心。比如虫之蛊注。其状更有甚于啖蒜者矣。其脉浮者。邪在上也。因高越之。使所结之饮上涌。则所受之邪亦外出矣。盖吐中自有发散之义也。

    心伤者。其人劳倦。即头面赤而下重。心中痛而自烦。发热。当脐跳。其脉弦。此为心脏伤所致也。

    〔衍义〕内经曰。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主明则下安。否则十二官危矣。形乃大伤。主不明则十二官危。况所安之宅乎。仲景谓心伤者。心之神因七情所伤也。盖神乃气之主帅。气乃神之从卒。懵乱则神迁。迁则脏真之气应之而乱。久则衰。衰则心伤矣。心既伤而复加之劳役。脏之真阴不能持守其火。而火乱动。动则上炎。其头目即发赤。脏真从火炎。不从下行。而阴独在下。故重。心虚则肾水乘之。内作。心痛而烦。外作。经络之阴不得入与脏通。故发热。心脉络于小肠。火气不行。伏鼓而动作。故当脐跳。仲景以弦脉为阴为虚。今见于心之阴脏。皆因心伤。所以得是脉也。

    心死脏。浮之实如丸豆。按之益躁疾者死。

    〔衍义〕内经心脉如钩。但钩无胃曰死。心脉来前曲后居。如操带钩。又云。脉至坚而搏。如循薏苡子。累累然乃死。心死脉不可一气言。心脏气来。象虽不一。阴阳之道。未之或异。何也。心脉主夏。阳气盛极于阴始生之时。极而不能生阴者死。阴极而反胜其阳者死。以阴静。往来候之而已。来者候其阳。去者候其阴。来盛而去衰如钩。终乏雍容和缓气象。其能久而不死乎。和平之钩者。则前曲后居之反也。所以如操带钩。无胃气故也。阴阳生化。从守其脏。若薏苡子短数而动。又能无死乎。动如麻豆。殆与薏苡子象同。盖躁疾者。气脱亡阴也。故主死。

    邪哭。使魂魄不安者。血气少也。血气少者属于心。心气虚者。其人则畏合目欲眠。梦远行而精神离散。魂魄妄行。阴气衰者为癫。阳气衰者为狂。

    〔衍义〕神之所任物而不乱者。由气血维持而养之以静也。若气血衰少。则神失所养而不宁。并神出入者谓之魂。守神之舍者谓之魄。神不宁则悲。悲则魂魄不安矣。心与目内外相关。目开则神存于中而应事。目合则神散于外而妄行。故畏合目。经云。阳盛则梦飞。阴盛则梦坠。今以虚不以盛。故梦远而不飞坠耳。所言癫狂。非阴阳上下相并之病。乃独持心脏。分气血。阴阳相倾也。盖阴在内。为阳之守。阳在外。为阴之卫。若阴气衰。阳气并于内。神亦入于阴。故癫。癫病者。神与声皆闭藏而不发。若阳气衰。阴气并于外。神亦出于阳。故狂。狂病者。神与声皆散乱而妄动也。

    脾中风者。翕翕发热。形如醉人。腹中烦重。皮目 而短气。

    〔衍义〕风阳邪也。内应肝。在心脏者。尚有翕翕发热。况属脾土。是贼邪乎。故外掣其皮。目 。内乱其意。如醉人。而腹中烦也。脾受贼邪。气力散解。故重而短气。且内经脾风者。身体怠惰。四肢不欲动。当不止腹中烦重而已。

    脾死脏。浮之大坚。按之如覆杯。洁洁状如摇者死。

    〔衍义〕内经死脾脉至。脉来坚锐。如雀之啄。如鸟之距。状其独阴独阳而不柔和也。如屋之漏状。其动止之不常也。如水之流。状其去之无节也。如弱而乍数乍疏。状其进退无度也。今浮之大坚。非类鸟啄乎。按之如覆杯。非类鸟距乎。洁洁如摇者。非类屋漏与乍数乍疏乎。

    趺阳脉浮而涩。浮则胃气强。涩则小便数。浮涩相搏。大便则坚。其脾为约。麻子仁丸主之。

    麻子仁丸方

    麻仁(二升) 芍药(半斤) 枳实(半斤) 大黄(一斤)浓朴(一尺) 杏仁(一升去皮尖)

    上末之。炼蜜丸。如梧子大。饮服十丸。日三。以知为度。

    〔补注〕趺阳脉。土也。浮为阳。涩为阴。故浮之见阳。沉之见阴也。夫阳有余。则胃气强。阴不足。则太阴不固。故小便数。然则脾正为胃行津液者也。脏涩而不能约束水津。则留于胃者甚少。而胃自失所润。然则胃之不润。脾为之也。故曰为约于是以大黄、枳实去实。先以麻仁润燥。芍药养阴。且用浓朴佐杏仁以利肺气。兼补益阴气之用。斯得之矣。

    肾着之病。其人身体重。腰中冷。如坐水中。形如水状。反不渴。小便自利。饮食如故。病属下焦。身劳汗出。衣里冷湿。久久得之。腰以下冷痛。腹重如带五千钱。甘姜苓术汤主之。

    甘姜苓术汤方

    白术(二两) 甘草(二两) 干姜(四两) 茯苓(四两)

    上四味。以水五升。煮三升。去滓。分温三服。腰即温。

    〔补注〕肾为水脏。而真阳伏焉。肾着之病。肾气本衰。故水火俱虚。而后湿气得以着之。何也。水与水为类。故易召也。其人身重。湿也。腰如坐冷水。有水状。湿气胜也。不渴者。阳明未尝热也。小便利。膀胱未尝病也。饮食如故。中焦亦不病也。故曰病在下焦。而又申明所致病之由。言身劳则阳气张而汗出。湿入则阴气久而不散。以致冷痛腹重有如彼也。然论病固下焦症也。而立方皆中焦药。岂无故哉。人之阳气。原于下而盛于中。今因中州无恙之时。再一浓培脾土。使土旺可以制湿。阳壮足以发越。故取干姜之辛热。茯苓之淡渗。加于补中味内。三服可令腰温。全不及下焦药者。恐补肾则反助水益火。无由去湿也。仲景明言下焦。药反出中焦者。不令人想见微旨耶。

    肾死脏。浮之坚按之乱如转丸。益下入尺中者死。

    〔衍义〕内经死肾脉来。发如夺索。辟辟如弹石。又谓搏而绝。如指弹石。辟辟然。是皆无胃气而天真之阳已亡。惟真脏之残阴。随呼吸而动。单见本脏之象耳。浮以候外。外阳也。坚者。犹弹石夺索。乃真阴出于阳也。按以候里。里、阴也。动则为阳。乱动如转丸。乃真阳将脱。动无伦序。不能去来。惟系息于其中。若益入尺。是阴阳离决。死兆彰彰矣。

    问曰。三焦竭者。上焦竭。善噫。何也。师曰。上焦受中焦气未和。不能消谷。故能噫耳。下焦竭。即遗溺失便。其气不和。不能自禁制。不须治。久则愈。

    〔衍义〕竭者涸也。上焦属心肺。一阴一阳之部。肺主气。心主血。以行荣卫。为气为血。有一衰弱。则荣卫不能相持而行。上焦之化政竭矣。虽中焦受谷气。亦不消散。而聚于胸中。必待噫而出之。下焦属肝肾。亦是一阴一阳之部。肾主闭藏。肝主疏泄。其气不和。则荣不能内守。卫亦不能外固。下焦如渎。气化之政竭矣。故小便不禁而遗溺也。久而荣卫和。则自愈。尝考伤寒论脉法中云。寸口脉微而涩。微者卫气不行。涩者荣气不逮。荣卫不能相将。三焦无所仰。不归其部。上焦不归者。噫而吞酸。中焦不归者。不能消谷引食。下焦不归者。则遗溺。正此之谓。出于上焦。而中焦亦噫也。内经以督脉所生病为遗溺。灵枢以肝所生病为遗溺。则遗溺亦不惟此已。

    师曰。热在上焦者。因咳为肺痿。热在中焦者。则为坚。热在下焦者。则尿血。亦令淋闭不通。大肠有寒者。多 溏。有热者。便肠垢。小肠有寒者。其人下重便血。有热者必痔。

    〔衍义〕热在上焦为肺痿。义同肺痿条。然中焦为坚满。亦与脾约同义。热在下焦尿血及淋闭者。三焦下输。入络膀胱。即与内经胞移热于膀胱为癃溺意同。盖膀胱为州都之官。气化而溺出焉。热在血。则血渗入膀胱。尿而出之。热在气。气郁成燥。水液因凝。故小便赤而淋闭不通。虽淋闭属气郁。亦有属血者。气病溺色白。血病溺色赤。为热在下焦。下焦固不独膀胱。若肾若肝若小肠。皆居下焦。各能积热。如胞之移热膀胱者。入则必自其窍出之。亦有不因下焦而溺血者。如内经悲哀太过。阳气内动。发则心下崩数溲血之类。病名有标本。急治标。缓治本。凡遇是证。未可独以下焦热一语。而更不求其所来。 溏者大肠寒。则阳衰不能坚实糟粕。故屎薄少结。而中如 屎也。肠垢者。大肠属金主液。有热则就燥。郁滞其液。涩而不行。积为肠垢。若脓若血。频并窘迫。故重下而不彻。亦有垢不因大肠移热而生者。小肠后重下血。正与内经所谓结阴下血相类。小肠属火。为心之腑。心主血。小肠寒。则阳不得越。因郁为下重。血亦不入于脉。随其所郁而便下。然亦有便血因火热而溢者。不惟小肠而已。小肠有热痔者。小肠从脐下入大肠肛门。由肛门总为大小肠出入之门户也。然大肠筋脉横解者亦为痔。督脉生病者。亦作痔。仲景举小肠寒热病中。因心及之耳。

    问曰。病有积。有聚。有 气。何谓也。师曰。积者。脏病也。终不移。聚者。腑病也。发作有时。辗转痛移。为可治。 气者。胁下痛。按之则愈。复发为 气。诸积**。脉来细而附骨者。乃积也。寸口。积在胸中。微出寸口。积在喉中。关上。积在脐旁。上关上。积在心下。微下关。积在少腹。尺中。积在气冲。脉出左。积在左。脉出右。积在右。脉两出。积在中央。各以其部处之。

    〔衍义〕仲景立积聚之名。盖以脏者阴也。腑者阳也。阳动而阴静。脏主血。脏病则血凝。凝故不移。而名曰积。腑主气。腑病则气停。停则终必动而名曰聚。 气者。即首章 之邪。从口入。宿食之气也。胁下脾之幕。章门穴是其处。凡饮食入胃。输精于脾。脾若不胜其气之所宜者。则不布于三阴而积之于幕。故按之则所积之气开。而痛暂愈。后集则又痛。是名 气。盖饮食之气味。各有所喜入之脏。宁无从其所入之处而病者乎。故胁下痛。亦非独 气也。悬饮亦痛。寒邪泣血在肝亦痛。但按之散与不散为异耳。虽然。寒气之客于小络者。按之暖。其痛亦愈。及考内经灵枢。有积瘕而无聚。仲景去瘕而名聚。内经不分积瘕动静。仲景分属之。灵枢有着筋经之动静。仲景不言及。巢氏又增之为四。曰积、曰聚、曰、瘕。积聚。脏腑虚弱。受风邪搏气之所致也。 瘕由饮食不消。聚结渐长所致。盘牢不移者 也。可以推移者瘕也。陈无择遂以积聚气结者属肺。 瘕血结者属肝。更有五脏相传之积。此与仲景所名又不同矣。内经灵枢以风寒饮食七情。俱为积瘕之邪。巢氏陈氏分之如此。仲景独以动静立名。又不关内经灵枢。巢氏或因仲景不言其邪。遂有四者之名。陈氏又从而立肺肝之名。名愈分而理愈不明。名以人立。固从时迁可也。邪可迁乎哉。内经灵枢。未常以风寒不病血。饮食不病气。而乃纷纷若是。古之然耶。今之然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