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医医
作者:上师
卷一
朝廷对于医者之医方      
卷二
世界对于之医者之医方      
卷卷三
医者自者医之医方      
朝廷对于医者之医方
名利者,绝技之师,天地生死,人人之具,古今中外,帝王驱遣群伦,培养人才,而转移风俗之妙用也。圣贤豪杰,或不为利动,而不能不为名动,唯恐不好名之说,不只为三代以下言也。孔子曰:忠信重禄,所以劝士,西汉经学之盛,班孟坚谓是利禄使然。至于唐以诗赋盛,宋以理学经义盛,有明以迄国朝,皆以八股取士。八股至今,至无用当也。而当未废之前,毋论智愚贤否,莫不竭尽毕生精力以入其中而卒之,以此称神品,称能品,号大家名家者不可胜数,以之致大位,拥大富,膺懋赏殊荣者不知几何。当时未闻有八股学堂也,不过人自为学而已,虽有书院之名,每省不过数区,省外则无几矣。虽有院长之号,每月不过数课,课外不他问矣。而何以八股之盛于斯也?所谓风会之所趋,而当王者贵也。又实为富与贵之所驱,名与利之所使也,是可藉为医医之方也。

八股之外又有卷折,其 八股,尤为无谓,而当时卷折人才之盛,亦几与八股相埒,盖非工此,虽八股入彀,仍不得与于状元宰相之荣,于是天下士夫咸相率而成此种人才。各相虑而唯恐不及此种人才。呜呼,时亦未闻有卷折学堂也,而卷折人才之盛又如彼,要亦风会之所趋而当王者贵也。又何莫非富与贵之所驱,名与利之所使哉?是更可为医医之方也。朝廷医官置太医院,位仅三品,有差俸只百金以外,而又囿于一部,不能流通转用,以至老死,真所谓不甚爱惜之官也。官犹如此,则所谓医士医生者,更无怪世人小道目之,贱工待之矣。稍有聪明才力者,且不屑为,而谓贤智为之乎?虽有豪杰崛起代兴,自成名流,而一代不过数人,当其盛名鼎鼎,曾不数闻一字之褒,及其既也,要亦不过列入方技传中,如扁鹊、仓公、华佗、思邈而已。最可怪者,圣如仲景,史汉并无一传,尤令人索解不得。当时八股卷折为富贵之阶梯,群既趋于彼矣。今日新学新政为终南之快捷方式,群又趋于此矣。而谓辞尊居卑,辞富居贫,别有人才,其人才亦可想见,是皆所以致医之病也。

医道较有用于八股卷折万万一,实按之则尽人知之矣,八股卷折早已可废,医道则虽终天地不可废,乃以早可废者而曾见其隆盛如彼,以万不可废者而转任其腐败若此。不知医者自存何心?对待于医者又何心也?

医道殊有济于新政新学亦万万,非切言之,则人莫或知也。新政新学似欲以医旧政旧学之病,非善医之则虽终天地而仍无济,乃新政新学今则并举,而莫敢废矣。医道之有济于新政新学人,今乃犹是,废莫能举焉,不知医者自有何说?对待于医者又何说?

朝廷之置医官也,岂不以医之为用卫生治疾已耳。政治无与,焉不知医之为道,必合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之事而一之,通天地人而贯之,然后可谓之医。所谓良医良相,所谓国手,更所谓补天手者,非虚拟之词,实当然之事,而固有之道也。惜古今中外,医者思想多不到此,学问向不由此,资格都不及此,遂致对待于医者,相习而忘之,相忽而轻之,一至于此。

医不止于卫生治疾已也,即只以为卫生治疾计,虽在常人,亦万不宜苟且轻忽而托之于庸恶陋劣之手以尝试。况朝廷之莅天下也,将以治万方之疾苦,使无一夫不被其泽,循至天地位而万物育,所谓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圣躬偶然违和,即属治于太医,京师口号国子监之文章銮舆,卫之刀枪,太医之药方诚有概乎言之也,一有不效,则各直省督抚将军应诏以进群医,太医群医,吾皆闻之熟矣,知之稔矣,封疆大吏又皆非真知医者,乌得有真是非?亦唯荷朝廷洪福,或借手以奏功,不可谓非一得之能,一时之幸,然而临大敌则恐非真将军矣。王子安与程伊芳川曰:为人子者,不可不知医。愚则曰:为人臣者,亦不可不知医。实则凡为人者,皆不可不知医。所谓知者,又非一知半解之知,必灼见真知之知,乃为知也。

设使朝廷变通医官,或与封疆台阁并重并用,或与台阁封疆流通转用,或特设高爵浓禄以寓医官,专为顾问,天下利病先诏天下学人,凡识字读书之始,必兼习医,使医道治道合而为一。盖医道无一不通于治道,治道亦无一不通于医道,未有不谙治道而能医病者,亦未有不精医道而能治国者。治民如治病,良相无异于良医;用药如用兵,名医即可为名将。

兴利除害,补偏救弊,理本一源;锄暴安良,驱邪养正,道原一贯。古今中外,歧而为二,其称治者,尚非郅治,所号名医,仍非通医,诚能贯而通之,则人人皆能自治,皆能治人,皆能治疾,皆能治国,皆能治兵。所谓良相良医,名医名将,所在皆是仁寿之宇,无敌之国,大同之世,且将见之如此,而犹虑医界之人才不辈出,如八股卷折之盛,吾不信也。转移风气,端在朝廷,然总不越乎名与利二者之妙用,故曰:名利者,绝技之师。诚如是也,不特医学堂无事开办,即各学堂亦不必设立。只悬名利以为鹄,而高爵浓禄以为招,则人莫不自为学,且将合医界、学界、政界、兵界而一以贯之,截留无限经费,以待学成者之懋赏,此一本万殊,万殊一本,抱一而为天下式之理,非故为高论也。医道无一不通于治道,虽古今中外大儒名医未尝几见及此,故世多墨墨诚诚,纵观而博考之,静按而细绎之,何一端不相通,何一理不相贯,而乃任其苟且轻贱,庸恶陋劣,各相隔阂几千万年,无惑乎医道之不明不行也,今之偏重西医,与言西人之重医,皆属耳食目论,若徒论其解剖、实验、制药,良不无一得之长,然解剖亦为吾国先代俞跗、华佗辈所遗,其中得失参半,昧者未尝索考外篇,已为缕晰言之,若论气化,则仍如今之中医茫然如堕五里雾中,若复望其通治化则更堕百里雾中矣。又安能语于医道。伏愿圣人在上,起百代之衰,振千秋之业,通一贯之道,开万世之利,渐以吾国医道之衣冠文物输入列邦,而为开通外人之导线,岂不懿欤!尤有进者,朝廷治化,莫要于赏罚,亦莫先于赏罚。如承明诏,变通医官,振兴医学,既悬懋赏,以为鼓励之方。即订。严刑以为滥竽之戒,庸医杀人,向不论抵此,虽世人苟且轻贱之习有以自召,以致是非成败,难于稽核,久使庸医漏网,乃复充斥人间。今必。明谕重申,先令世界之人毋得仍蹈苟且轻贱于医之习,以自取祸,且当格外隆重以致敬礼,再于地方为立乡医、县医、府医、省医各等医官名目,而令真能通医可为国师者,按临各省,认真考试,或令试于京师,如中式者即录之而分布各区,一切经费悉由各区社会及地方官合筹分给各医,总以优裕足赡医之身家,使得借以资医穷乏。其不录者,仍自归为医士,加功探讨,以待后日续选,不许即妄与人延医。更令各区之医遇证立案,将脉相、证相、治否方法逐一详列,存之病家,并榜诸通衢,按月分年,报官核验,以定是非功过,而为赏罚黜陟,然后上之大府,奏之朝廷。若果成效多着,而又能通治道者,即行破格录用,不次超迁举主,并予上赏。若仍恶劣如前,以及大不韪者,则即治以应得之罪,或更予以不测之诛,并将举主连坐,虽功过只论是非,难论成败,然有真是非者,自必多成鲜败,虽天之降才各殊,通才谈何容易。然能悉照愚方以医医,即不能人人合医道治道为一贯,亦必良医辈出,多谙治道,一洗前习之陋,是可决也。故上赏者为医医之先声,而严罚者又医医之后盾也。此者朝廷医医之良方也。
世界对于之医者之医方
人生何生乎?莫不生于钱。人生何死乎?莫不死于病。甚矣,生命金钱疾病,三者固互相维系,而变相为用者也。生命重乎?金钱重乎?疾病重乎?非有生命不能有金钱,非无疾病不能保生命,则生命重矣。天之于人,既不能各长其生命,悉与以金钱尽免其疾病,则医又重矣。医所以去病卫生也,无论良否,能舍金钱以生乎,抑或天别与医以金钱乎?奈何世之人壹是皆以要钱为本,壹是皆以一己要钱为本,壹是皆以不愿他人要钱为本,其至一钱如命,或竟要钱不要命,或且得命又思财,此世界之普通病,即所以致医之病也。在穷乏无告者,犹或可说,而不谓富贵利达者,转居多数也。可谓不恕之甚矣。非强恕而行世,安得有良医哉!庸医杀人,不可胜道,然亦实由重视金钱者之自误,虽即谓之自杀也。可又况有一知半解者,舍脉论病,舍病论药,从旁助刀耶。

世之人曰:医者意也。意为之者也。又曰:医者,易也。至便至易之事也。此不特门外汉之言,实病医而误尽苍生之言,不知医之为言,易也,精微广大有如易道,诚合古今中外事业学问,无有难于此者。孔子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恒,常久也。易,卦也。所谓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圣人于其道而天下化成,观其所恒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恒之时义如此,医之道亦当如此。医既为子之所训,故疾遂为子之所慎,未达不敢尝之旨,其难其慎为何如乎?自朱子误注,虽小道必有可观,章谓小道如农圃医卜之属,于是世人更以小道目贱工待之,至重者,不过数金之酬,或只数十百钱呼之即至,且有并此区区而不畀者,一有不效,诟毁随之,不恕之事莫此为甚。尤可怪者,平时既以小道贱工视之,而临病时又以神仙望之,岂小道贱工中有神仙游戏耶?自问当亦哑然自笑(医本于易,章虚谷先生《医门棒喝》论之精详,此段发端与章不同,故持论各异,非有出入也。)

小道贱工之名,数十百钱之利,其微末亦至极矣。而谓贤者为之乎,乃欲以求良医而保生命,不唯不恕,亦且自轻良医,如何可得?盖良医虽不好利,未尝不自惜名,在病者之意,不过谓病有大小轻重浅深之不同,小者、轻者、浅者何必定求良医,不知不遇良医则小者、轻者、浅者必致于大、致于重、致于深,或更致于危险而不可为,此病之常势也。善卫生者,必谨小慎微而不忽略于轻浅,以故圣人治未病,不治已病,所谓治制于未乱,保邦于未危也。奈何世人只以金钱为重,殆至危险而不可为,则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况当是时尚,多不能舍金钱以求保生命于一线,卒之又不能带入冥中,徒令后人笑其拙。呜呼,亦可怜矣。

此种可怜情形,古今天下当如恒河沙数,《史记》扁鹊传谓扁鹊受桑君之术,饮上池之水,视见垣一方人,以此视病,洞见五脏 结,尝于赵、于虢多着神效,天下尽以为能生死人。及于齐,齐桓侯客之,入朝见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深。桓候曰:寡人无疾。扁鹊出,桓候谓左右曰:医之好利也,欲以不疾者为功。后五日,扁鹊复见曰:君有疾,在血脉,不治恐深。桓侯曰:寡人无疾。扁鹊出,桓侯不悦,又五日,扁鹊复见曰:君有疾,在肠胃,不治必深。桓候不应,扁鹊出,桓候不悦。五日,扁鹊复见,望见桓候而退走,桓候使人问其故,扁鹊曰:疾之在腠理也,汤熨之所及也;在血脉,针石之所及也;其在肠胃,酒醪之所及也。今在骨髓,虽司命无奈之何,臣是以无请也。后五日,桓候体病,使人召扁鹊,扁鹊已逃去,桓候遂死。使圣人预知微,能使良医得早从事,则疾可已,身可活也。人之所病病疾多,而医之所病病道少。故病有六不治:骄恣不论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阴阳并,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有此一者则重难治也。夫扁鹊,良医也,桓候,富有之国君也,即使扁鹊好利,桓候非不能应,况扁鹊并无是心,其所以谆谆于桓候者,不过欲神其术以为广大,名节则或有之,而不意桓候重财轻身,转以好利疑之,卒致疾发而不可为,殊可哀也。又仲景见侍中王仲宣时年二十余,谓曰:君有病,四十当眉落,眉落半年而死,令服五石汤可免。仲宣嫌其言忤,受汤不服。居三日,见仲宣,谓曰:服汤否?

仲宣曰:已服。仲景曰:色候固非服汤之诊,君何轻命也。仲宣犹不言,后二十年,果眉落,落后一百八十七日而死。此二事者,所谓圣人治未病也。愚尝于中风、虚劳两证辄先谆谆于人,如扁鹊之于桓候,仲景之于仲宣,唯人不曰危词耸听,即曰意别有在,卒之皆竟如桓候、仲宣。噫!今天下如扁鹊、仲景者无几,而如桓候、仲宣者无限,世人其不惜为桓候、仲宣乎?抑不愿为桓候、仲宣乎?或亦望有扁鹊、仲景者乎?自计不可不早。

如必欲生命金钱并保,唯有人人读书,必兼习医,且必如吾之所谓医而后可,不然则不得不听命于医。医欲良乎?否乎?此不待问而知也。谚云:又要马儿跑得好,又要马儿不食草,世界那得有是事,世人却多有是心,此神骏龙驹所以不世出也。

吾不敢谓世之人皆重财也,自世道衰而势利甚,捐纳之途,夤缘之风,弊混之事,日乎天下而不可遏。虽盈千累万之金钱,亦必亟亟焉谋之而乐为用,甚至倾家荡产,以及丧耻辱身,曾不稍自顾惜。唯一旦对于医者,则必反其所为,纵较向所乐用者,不过千万之一二,仍如出纳之吝而不肯少宽假,此最不可解者也。岂不曰以利为利,谋生之事大,而卫生之事小耶。亦何轻重失宜至是耶。

又尝见夫挥金如土,掷金若沙于嫖赌者矣。当其初入迷途,尚未至于倾家荡产,父兄或预为严责,师友或婉为戒劝,皆不能阻其挥霍浪掷之心。及一旦对于医者,则又大反其所为,虽区区者亦必靳以与人而卒之家产仍然倾荡于嫖赌中,或且召染恶疾,或且流为盗匪,并至丧失其身而不悔,此尤不可解者也。然此特无益有损之大者耳,而凡小焉者毋论矣。世之人盖禁绝无益之用而转为有益之用哉。

圣人之用财也,自奉俭约,待人丰浓,而于理欲之界,尤严防其出入。世人之用财,则反是矣。于欲路上,虽恣用千万不嫌其多,于理路中,虽偶用一二即谓为过。此圣道所以日衰,世道医道因此日坏也。然亦间有理欲并用者,则仍是求福免祸之心,非真能绳向理路,上为作用也。如各省官医局及各赠医院,皆官界社会,所以分济贫乏也,局中院中主持医者,不知果为良否,然一医日诊数十人者有之,且过百诊者亦有之,此虽圣神不能如是,是直以为儿戏矣。其中纵或有一得,而究之所失者多,然则官医局与各赠医院之设,非仁者与非也,所谓好仁不好学也。

医本仁术,赠医局院之发起,亦本仁心,唯不得其道,则转以仁者之心而反为不仁之事。盖得一良医,可以活千万人,否则,反是何如?得千万之良医而全活天下后世无量数之人?此其义虽前人亦偶见及,不过责望医者之自为良而不能深切着明,医者之病根,改良医者之方药,纵使责望再深,学堂开遍,局院设满于天下,无当也。《医医医》一篇正所以济仁者无穷之心,而不使偶有贻误,稍留缺憾,只须浓筹经费,丰给修火,多聘通医,严订功过,无论局院,大小病者,多寡限制,各医一日不得过十诊,并须随证详立脉相病情、治否方法,以及一切禁忌,交给病患,仍一面注册存之局院,按月分年合榜通衢,以待官府考核。

照此章程逐渐扩充,由省会以及各府州县,自城市以至各乡村落,一省如此,直省皆然。除富浓者足以自行奉请外,其有不能设立局院者,即合一区之众,预为浓集养医之费,或论年月给奉,或临时分诊给奉,皆可取之公中,总使医者足以赡其身家而有余,并一洗从前苟且轻贱之习,则天下随处皆良医,天下病者亦皆全活而无患矣。

《医医医》一篇,非特欲世界之人皆无疾病,医尽良医,且更望人人皆为圣贤。人生富贵不可必,神仙不可求,而疾病则可却,圣贤亦可为也。古今天下之病,推而广之,不知几千万种,而一证又千头万绪,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诚不易言医治。约而言之,又不过外感、内伤两病,外感则风、寒、暑、湿、燥、火六淫之气为之,内伤则喜、怒、哀、乐、爱、恶、欲七情所发,合之所谓十三因也。然人能慎起居而适其寒温,自可以却外感,且外感除伤寒两感、温疫四感与中风之直中脏者,则俱可以不死,而世之多死于外感者,皆医药误之也。内伤则无不死者,何也?本非草木无情可治也。间尝窃论神农、黄帝、岐伯、仲景为外感之国手,若内伤则孔孟为国手,降而宋儒、明儒,旁及老庄、佛氏亦内伤之好手,其书千言万语,莫非治人性情,洵为内伤良药。惜古今天下人无一善读而觉者,古今天下医更无一梦见而觉者,故死于内伤者又不知何限。今特为世界医界大放光明,如此于岐景孔孟之书以及各大家诸大儒之语论一一寻绎,融会深长思之,则外感内伤无不毕治矣。明儒吕新吾先生有曰:以淡食为二陈,以寡欲为四物,以清心省事为四君子,无方之药,不名之医,取诸身而已。旨哉斯言,庶几与吾不谋而合,惟惜阐发未尽耳。吾尝于内伤之证,辄先以言语之药为治,其情并属病者,以情治情,无如皆以为迂腐,不但不服此方,且非笑之,而唯乞灵于草木,曷可得耶?世界之人如不愿轻身重财也,则请悉遵吾方以医医,良医自必辈出,以应所欲。如仍生命财产并重也,则唯人人多读书而兼习医,合医道治过而为一贯,更以自治而渐进于圣贤之室,循致默化列强竞争之病而合中外为大同之世,勿谓圣贤不可为也。颜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公明仪曰:文王,我师也。周公岂欺我哉。曹交曰:人皆可以为尧舜。孟子曰:尧舜与人同耳。又曰:圣人与我同类也。此皆为圣贤之方药也。疾病云乎哉,若以为徒为高论,是不为也,非不能也,吾未如之何也已。
医者自者医之医方
读书宜识字,顾名即思义,人事尽如斯,少弊自多利。

今医者满天下矣,试问以医字作何解说,莫不张口茫然,如坠烟雾。字且不识,而欲其技之良、道之精,得乎?

医之字义从匚从矢从 从酉。匚受物之器,受矢于器为医。《说文》训为“盛弓弩短矢器”,加 于右上, 亦兵器,下复从酉,酉,古酒字,古为毒物,故大禹绝之(石顽谓为从古服药多以酒助,非也)。神农尝毒,经谓药多为毒物,凡治某病皆谓以某药毒之,《内经》亦多如此,即以毒攻毒之义,可见医之为用尽伤人之具矣。病者既积矢 、毒酒之属于一身,其危已可想见,医者如再不慎之又慎,不更危乎其危乎?黄帝以治兵之余治病,于是医字下笔从医,国语兵不解医本此所谓用药如用兵也,凡欲为医者,可不知所从事哉?

古之医者,人皆神圣而又贵为天子,富有四海,或为大臣,如歧伯、伊芳尹是,或为达官,如长沙太守仲景是。大臣达官虽富贵不逮天子,而身家皆自优裕,得以专一于医,而无别虑萦扰,且复药皆自尝自备(今之西医、东医亦自备药,颇合吾国古法,此其一得),一遇病者,无不应手奏效。盖先于经络脏腑,洞见 结,更于气化传变,预为防制,非若今之西医,必待其人死后,购而剖解,始知其病之所在,自以为实验,人亦莫不以为然,然究不知其病之所在也。人唯有生气,方有气化传变,既死则气已绝而无迹可寻。如咳嗽病,有因外感,有因内伤,有因外感而变成内伤,或只关本脏,或为火刑金,或为子累母,或为母累子,或不能胜其所胜而转使胜其所不胜。《内经》所云:五脏皆令人咳,甚则移传六脏。此皆古圣神人明气化传变之理,传之至今,历历不爽者也。西医则剖解后见肺叶焦枯,或且溃烂,遂只名之曰肺炎。凡遇咳嗽,概以肺炎治之,无论寒热有异,即只以肺炎论,亦不知其炎之由于心,由于肾,由于脾胃与肝胆,徒执一本位为治。无怪其多不效,而转以为本不治,是皆由于不明五运六气以及脉息之确有可凭,故虽至死亦不知病之所以然。今之重视西医、从学西医者,直与西医同梦,吾所以为医者立自医之方,并欲以开通西医者,以其一也。类乎此者,不知凡几。

又如寻常疟疾,寒热来往,作止有时,一证既有,来往之名必有来往之处,来从何作?

往从何止?医者昧昧,漫不加察,虽中古以后之名大家亦皆不知其病之所在,稍贤明者,不过能分十二经络,或阴或阳,于邪来时,所注重之经界,经界既正,则药力专到,不致累及无辜。然必既专且久,邪始渐衰而退,非能直指病之来源也。下此则皆囫囵乱治,抄撮本证数方投之,或以止截为功,或当邪衰自愈,以故病疟者无不经年累月受害。西医亦只知以金鸡纳霜截之,然亦有效有不效(阴虚者,则多不效,且不宜服)。即使收效一时,后必再发,更或变生他证而不可救,吾见不可殚述。岂知凡病皆不离经络、脏腑,唯此病若不在经络、脏腑而别有所寄发作时,始由经络而脏腑,退止时又由脏腑而经络而止其所休焉。以时来往者,则又胃气为之也。胃于五行属土,于五德属信,故有信若潮,如人饥则思食,皆胃之日信,与妇女之月信同。然此虽予一人之私言,然物理验有得,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内经》阴阳疟论,歧伯曰:疟之将来也,阴阳之且移也,必从四末始也,坚束其处而决去之。只此四语,贼情,贼踪,贼窟,治法无不毕具。如法为之,无论何疟,莫不霍然,所谓捣其老巢,老贼净尽,非圣人而能若是乎?非真洞见脏腑经络而能若是乎?又何须效西医之剖解而始为实验耶!恐虽剖解,亦莫名其妙也。

今特为医者揭之,以为自医医人最便宜方,更以开通西医,使知吾国古圣人之法,不事剖解,向能洞见经络脏腑之神(此证唯张子和、喻嘉言见及经旨,惜皆不能笃守圣法而杂出多方)。

今之医者,大率下愚者多,其较古之圣神不知几千万里。且又皆读书不成,别业不就,无聊之极,思始遁于医之一途。于是圣神与天地参之道,遂变为至愚无聊者之逋逃薮,况当世界,苟且轻贱之积习牢不可破,其欲以为利者亦未矣。或别有会心者藉此以夤缘入官,遇上官病,或其家属病,不俟延请,行同毛遂,时运一至,偶然幸中,美差优缺,纷至踏来,上官亦最乐,此所谓惠而不费也。富贵逼人,亦常有事,是则不必问其道之若何矣。若其不善夤缘,又无真实本领,不过聊为糊口计,且有时并口亦不能糊,徒见轻鄙于世界,且并贻讥于外人,以为吾国医者如是,任意推测古圣之道,亦不过如是言。念及此,吾又不愿人之再业此,如果有发愤而欲为此者,则请相率而进吾之方,毋虑其愚也,以学愈之,毋虑其贫也,以勤俭愈之,毋虑其糊口不能也。以夷齐首阳之日孔子在陈之时较之,虽饿死事小也,能如是天下何事不可为乎?则再请进吾之多方更以自医。

医道务从正心博学为体,而以继往开来为用,其间息邪说,距 行贯治道功夫,亦万不可少。若徒以日诊数人,月好数病,年活多人为毕能事,而于国家元气,天下 毫无所裨,人虽视我甚重,自待未免尚轻,良医良相之说,非虚语也。燮理阴阳,且足以弥天地之灾,于人事更无论矣,相位不可必期,道理要归一致,出位之思君子,当不禁此,且不必问朝廷世界对待医者何如,而只裕吾胞与之怀时,切饥溺之思尤于贫贱,富贵不易其心,所谓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此正心之说也,即自医之第一方也。

博学人于识字读书之始即以《灵》、《素》、《内经》、《难经》、《伤寒论》、《金匮玉函经》、《甲乙经》、《活人书》、合《四子》、《五经》、《尔雅》先后并读,更于性理经济书多读,然后再读《神农本草经》、《长沙方》,经唐、宋、金、元、明代、国朝各大名家着述,以及欧亚之《儒门事亲》,西医五种广学汇编,英国产科诸书择其大要者,次第阅之。其余如《千金》、《外台》、《圣济总录》、《证治准绳》、《古今医统》、《名医类案》、《三因方》之类,不过为医家之大类书,略为涉猎,以备参考可耳,至若邪说 行,有乖圣道古法而误世者,则概从阁置,或直以从火,只读时须精考古书之简脱,与后儒之参附者,勿使为其蒙蔽而贻误,尤须于经史子集中不明言医而于医道有合者,心领而神会之,所谓无字句间之医也。此博学而又须善学人也,自医之第二方也。

学医最忌先看本草与各方书,一经寓目,即可略识药品,聊记汤头,凑杂成方,于天地阴阳五运六气,全无理会,于人身经络脏腑、病机脉情,毫无觉察。一遇病者,遂觉技痒,为之延医,偶然幸中,自鸣得意。人有见之,亦谓知医,于是误尽苍生,终无入道之日。今之医者大都如是。况所阅本草,既非《神农本经》所见,方书又非古圣经方,不过坊间所刊俗本,如《本草备要》、《医方集解》、《验方新编》、《三指禅》、《笔花医镜》、《万病回春》、《冯氏锦囊》、《东医宝鉴》、《医宗必读》之类,此种最易误人之书,却最盛行于今之世,几于家置一编,以为医道尽于此矣。况且并此种类,亦未尽读熟读,凡有病家必为彼辈先试其手,及至辗转贻误,始思一延名医,而时所谓名医者,又不过薛立斋、赵养葵、张景岳、李士材、陈修园之徒。然其自命亦颇不凡,意谓较多读书,总属儒医,其实于医道仍是隔靴搔痒,不知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品斯下矣。又况等而下之耶,有志医道,其唯从吾息邪说距 行而直入于圣人之室。

学医尤忌误解《伤寒论》,案仲景自序云:作《伤寒杂病论》合十六卷,原为万病立法,所谓法者,即六经气化传变,而方药随之而变之法也。以六经提纲者,使医者必先明六经经界,则万病不外乎六经。唐宋以来,致力于《伤寒论》者无虑百数十家,究其所作,不出二义。

一则因本文为之注疏,犹公谷之说春秋,一则引本文而为立论,犹韩婴说诗。外传非多,以辞害义,即失断章取义。自王叔和编次伤寒、杂病分为两书,于本论削去杂病而论中杂病又存,而未去者尚多,且参以私意,紊乱仲景原文,改头换面不少,以致世之读《伤寒论》者谓能治伤寒即能治杂病,遂多以杂病当伤寒,以伤寒概杂病而混治之。不知天下之病杂病多而伤寒少,如地当西北,时当严寒,或多伤寒,外此则皆杂病矣。若地当东南,则杂病温病为多,实时当严寒亦不过感寒冒寒而已。医者不明六经之法是统伤寒杂病而论,只以治伤寒之方药概治杂病,而不知以六经之法分治杂病,此皆叔和阶之厉也。叔和序例所引《内经》,莫不增句易字,况仲景耶!欲识真仲景者,当于原书本论逐条察其笔法,知考工记自不合于周官,褚先生大不侔于太史,世皆以《金匮要略》为仲景《杂病论》,有若似圣人唯曾子以为不可耳。柯韵伯《伤寒论翼》辨之最精且详,吾敢附于柯曰:王叔和者,岐伯、仲景之罪人,而后世医道之蝥贼也。虽《金匮》由叔和而始彰,其功亦不可没,然究功不掩罪,有志医道者,不得仲景《伤寒杂病论》原本十六卷而读之,慎勿以伤寒之药治杂病而误尽苍生,幸甚幸甚。

学医必须讲究气化传变,欲知气化传变又必先明阴阳,切忌混论阴阳,不分六经经界。脏腑固分阴阳,而一脏又各有阴阳,一腑亦各有阴阳,俱宜逐脏逐腑一一厘清,气化传变始能分晓。此在古名大家已少概见,今世中外业此者更无。徒梦见人身只阴阳两端,一病则千头万绪,非能先正经界,鲜不堕入迷途,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世之学人既不曾闻大道,又不力追上乘,只以苟且从事,因陋就简,谬以袭谬,歧之又歧,全不知气化为何事,何能梦岐景耶!不能窥见岐景,又何能与论医道耶!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所谓下学而上达也。若夫医道,则必上学而旁达,笃守古圣之法,然后旁通四达,以斯推展博大而收土壤细流之助,仍不出古圣范围,方为医学正宗。

学医更须知凡病是随脏腑之气而变,又随药气而变。如太阳恶寒,非必伤寒始恶寒也,无论风寒湿暑燥火,邪气一入太阳,无不恶寒。盖以太阳本寒水经,邪入触动寒水之气,遂自恶寒。阳明发热,非必中热即发热也,阳明为南方火部,无论何邪,一入阳明,未有不发热也。如入少阳,少阳为太阳阳明转枢,在半表半里之间,故又有寒热往来之势。或又随药气而变使然。不然,何以伤寒在太阳有桂枝麻黄等方,一入阳明、少阳又有葛根、白虎、承气、大小柴胡等方,是一经界中已有在经在脏在腑之别。若邪未入阳明,尚在太阳,一用葛根未有不入阳明也。尚在太阳或在阳明,一用柴胡未有不入少阳也。是皆脏腑气化传变与药气传变之故也。不独伤寒为然,杂病亦莫不然。不独三阳为然,即六阳六阴亦莫不然。

仲景《伤寒杂病论》先以六经提纲者,亦此之故,虽未条分缕晰,善学人,要当善悟而三反也。世之混论阴阳,只论寒热虚实者,何能语于医道?而况乎能辨寒热虚实者亦寡矣,学人可不知所务乎?西医不亦闻所未闻乎!

用药如用兵,兵法之要在明地势,用药之要在明经界。凡治病必先明六经之界,始知贼邪所从来,知某方是某府来路,某方是某郡去路。来路如边关三阳是也,去路如内境三阴是也。六经来路各不同,太阳是大路,少阳是僻路,阳明是直路,太阴近路也。少阴后路也,厥阴斜路也。客邪多从三阳来,主邪多由三阴起。犹外寇自边关至,乱民自内地生也。明六经地形,始得握万病之枢机;详六经来路,乃能操治病之规则。如伤寒,大寇也,病从外来;中风,流寇也,病因旁及;杂病、内病,乱民也,病由中起,既认为何等之贼,又知为何地所起,发于其境,便御之本境,移祸邻郡,即两路来攻,如邪入太阳地面,即汗而散之,犹陈利兵于要害,乘其未定而击之也。邪之轻者在卫,重者在营,尤重者在胸膈。犹寇之浅者在关外,其深者在关上,尤深者在关内也。是麻黄为关外之师,桂枝为关上之师,大小青龙为关内之师矣。凡外寇不靖,内地盗贼必起而应之,因立两解法,故又有大小青龙及桂枝麻黄加减诸方。如前军无纪,致内乱蜂起,当重内轻外,因有五苓、十枣、陷胸、抵当等汤也。邪入少阳地面,宜杂用表里寒热攻补之品,为防御和解之法,如偏僻小路利于短兵,不利于矛戟,利于守备,不利于战争也。邪之轻者入腠理,重者入募原,尤重者入脾胃,小柴胡腠理之剂也,大柴胡募原之剂也,小建中、半夏泻心、黄芩、黄连四汤少阳脾剂也,柴胡加芒硝龙牡二方少阳胃剂也。如太阳少阳有合并病,是一军犯太阳,一军犯少阳矣,用柴胡桂枝汤是两路分击之师也。甚至三阳合并病,是三面受敌矣,法在独取阳明,阳明之地整肃,则太少两路之阳邪不攻自解,但得内寇宁而外患自息,此白虎之所由奏捷耳。若阳邪一陷于内地,用大承气以急下之,是攻贼以护主;若阴邪直入于中宫,用四逆汤以急救其里,是强主以逐寇也。阳明为内地,阳明界上即太阳少阳地面,邪入阳明之界,近太阳地面,虽不犯太阳,太阳之师不得坐视而不救,故阳明之营卫病即假麻黄桂枝等方以汗之。邪近少阳地面,虽不入少阳,少阳之师不得高垒而无战,故阳明之腠理病即假柴胡以解之。是阳明之失守,非太阳之不固,即少阳之无备,所以每每两阳相合而为病也。若邪已在阳明地面,必出师夺击,以大逐其邪,不使少留,故用桅鼓瓜蒂之吐法以迅扫之。若深入内地,不可复驱,则当清野千里,使无所标掠,是又白虎得力处也。

若邪在内庭,又当清宫除盗,此二承气所由取胜,加茵陈猪苓辈又为失纪之师立法矣。太阴亦内地,少阴厥阴是太阴之夹界也。太阴居中州,虽外通三阳而阴阳既已殊涂,心腹更有膈膜之藩蔽,故寒水之邪从太阳外属者轻,由少阴内受者重。风木之邪,自少阳来侵者微,因厥阴上袭者甚。又本经主邪转属阳明而为实,犹师老势穷,可下之而愈。如阳明实邪转属本经而成虚,则邪盛正衰,温补挽回者甚难。盖太阳阳明地面虽分,并无阻隔。阳明犹受敌之通衢甲兵所聚四战之地也。太阴犹仓禀重地,三军所根据,亦盗贼之巢穴也。故元气有余,则邪入阳明,元气不支,则邪入太阴。在阳明地面则陈师鞠旅可背城借一取胜,须臾在太阴地面则焚劫积蓄,仓禀空虚, 腹之士无能御敌矣。厥阴之地,相火游行之区也,其平气则为少火,若风寒燥湿之邪一入其境,悉化为热,即是壮火。其少火为一身之生机,而壮火为心腹之大患,且其地面通达三焦,邪犯上焦则气上撞心,心中疼热,消渴,口烂,咽痛,喉痹。逼入中焦则手足厥冷,脉微欲绝,饥不欲食,食则吐蛔。移祸下焦则热利下重,或便脓血,为害非浅,犹跋扈之师也。乌梅丸方,寒热并用,攻补兼施,通理气血,调和三焦,为平治厥阴之主方,犹总督内地之大师也。其与五苓以治消渴,茯苓甘草汤以治水,炙甘草汤以复脉,当归四逆以治厥,是间出锐师分头以救上焦之心主而安神明也,用白虎承气辈清胃而平中焦之热实,白头翁四逆散清脾而止下焦之热利,是分头以救腹中之阴而扶胃脘之元气耳。胃为一腑而分阴阳二经,少阴一经而兼。

阴阳两脏者,皆为根本之地故也。邪有阴阳两途,脏分阴阳二气。如阳邪犯少阴之阳反发热、心烦、喉渴、咽痛;阳邪犯少阴之阴,则腹痛、自利,或便脓血;阴邪犯少阴之阳,则身体骨节痛,手足逆冷,背恶寒而身蜷卧;阴邪犯少阴之阴则恶寒、呕吐、下利清谷、烦躁欲死。

仲景制麻黄、附子、细辛、黄连、阿胶、甘草、桔梗、猪肤、半夏、苦酒等汤,御阳邪犯少阴之阳也。制桃花、猪苓等汤御阳邪入少阴之阴也。附子、吴茉萸、四逆等汤御阴邪犯少阴之阳也。通脉四逆、茯苓四逆、干姜附子等汤御阴邪入少阴之阴也。少阴为六经根本而外通太阳,内接阳明,故初得之而反发热,与八九日而一身手足尽热者,是少阴阳邪侵及太阳地面也,自利纯清水、心下痛、口燥、舌干者,少阴阳邪侵及阳明地面也。出太阳则用麻黄为锐师而督以附子,入阳明则全仗大承气而不设监制,犹兵家用向导与用本部不同法也。其阴邪侵入太阴则用理中四逆加入尿猪胆等法,亦犹是矣。此伤寒六经正治之法,所谓层层节制,步步为营也。若夫传经之邪,必先夺其未至,所以断敌要道也。横暴之邪必急保其未病(如中风证必为填窍),所以守我岩疆也。挟宿食而病者,先除其食,则敌之资粮已焚。

合旧疾而发者必防其并,则敌之内应既轻,别经界而不诛伐无过,此之谓王者之师。因寒热而有反佐之方,此之谓行间之术。一病而分治之,则用寡可以胜众,使前后不相救而势自衰。数病而合治之,则并力捣其中坚,使离散无所统而众悉溃。病方进,则不治其太甚,固守元气,所以老其师。病方衰,则必穷其所之更益精锐,所以捣其穴。虚体之邪攻不可过,衰敝之日不可穷民力也。实邪之伤攻不可缓,富强之国可以振武威也。然而选材必当,器械必良,克期不愆,布阵有方,此又不可更仆数也。孙武子十三篇治病之法尽之矣,《灵》、《素》两经、《伤寒杂病论》十六卷,治兵之法亦尽之矣。

国朝惟柯韵伯、徐洄溪两先生见及此义,言之甚详,学人诚能究心歧景,先明经络脏腑、六经气化传变,而用药如用兵,神明于规矩之中,谁谓名医不即名将哉!世言强兵者可不知医哉?

病有万端,其实不过外感、内伤两病,再推展之,外感不过六淫之气,内伤不过七情之害,所谓十三因也。治外感则歧景为国手。治内伤则孔孟为国手,降而宋儒、明儒以及老庄释迦,古今大词章家(诗古文词佳者,大可感发人之志气,宣畅性情,时一为之,亦足抒写郁抱)。它如各国诸哲学家亦皆治内伤好手,学人诚能祖述歧景,宪章孔孟,旁及诸子百家,则外感内伤无不毕治。此虽创论,实是至理。圣贤千言万语,无非使人节制性情,发抒性情。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天地位而万物育,又何有于七情之害,《论语》二十篇孔圣答诸贤之问,莫不各就其性情之偏而医之,《孟子》七篇,七年之病,三年之艾,如耻之莫若师文王与夫好勇、好货、好色之喻,心不若人则不知恶之类,亦皆因其所病而医之,此非孔孟治内伤之圣剂哉?类推者不可殚述,奈世人皆不知服此等药,以为自治而入圣贤之阶,有内伤者仍不肯服此等药,以为自治其情之剂,而唯乞灵于草木。不知草木之品,神农、黄帝、岐伯、仲景所以治外感也,若内伤则必须服圣贤语言之药,以情治情,自为节制,或藉草木之品,聊与宣通血气,始为治内伤者之至良法。医者苟能预诸此等良方,遇内伤者即以投之。内伤者如能顺受其治,则世界自无不治之内伤,且皆以自治而入圣贤之途,学人当亦闻所未闻也,西医不更闻所未闻乎。

内伤即虚劳证,方书列于中风之后,中风为外感第一难治,虚劳为内伤第一难治。以风为贼,邪行速而数变,如疾风豪雨,其来也骤,猝不及防。然唯直中脏者不治,若中经络、血脉与中腑证尚皆可治。而虚劳则皆不可治,何也?一由病者向所见闻,失血之证终成虚劳而不可救,今忽己身患此,不免心惊,病一入心,已不易出。医者又见患此证者终亦必亡,只为敷衍,不与深求,既不知进以圣贤语言之药,而只以草木之品杂乱投之,又不能层层节制,步步为营,徒为见血止血,见咳治咳,见热治热,混论阴虚阳虚,任意滋阴补阳,而不审其血之何由失。盖吐血者阳络破也,下血者阴络破也,虽吐逆而下顺治法难易攸分,然其破络则一。人身只血气两端,日夜循行经络躯壳,周流无间,何故破络而出?必先切察其出之因,按经循去,即为止血。血止之后,已离经而吐未尽之血,与吐时所过络口粘滞之血,皆为瘀血,此种瘀血为害最大,而隐不去其瘀,则日夜循行经络之血所过瘀积之地必致瘀结日甚,一旦有所感触,不论外因、内因,又必破络而出,则络口日大,瘀结更多,屡发则络口愈大,瘀结愈多。如地方积匪不去,则必扰害良民,勾结党援,盘踞日坚,乘机窃发,往往决裂而不可治。故必止血之后,即与去瘀,分别经界络口,各为扫除净尽,随即更与补络,乃称完善。不然,罔不复发,发之不已,罔不危殆?

愚于此证必为大声疾呼,先与订明止血、去瘀、补络三法,并谆谆以圣师语言之药,使其自治其情,以竟全功。能遵法者,无不收效,而藐藐自误者亦复不少,吾未如之何也。已治此证者,元代葛可久,国朝徐灵胎、叶天士先辈,俱为世所推重。然《十药神书》与《叶氏医案》皆无深切着明之义,唯《洄溪医案》琼玉膏方论尚觉高简有法,惜仍未尽其法耳。奈失血者求医,只求止血而已,医者亦只知止血为能事毕矣。去瘀之论,前贤中或偶一见,及补络之议,则直前无古人。但愿后有来者,合以吾创立圣贤语言之药方为内伤失血而成虚劳者,一一次第,先后以尽法度,则世无不治之内伤矣,岂非世界医界之大幸哉。圣人复起,当不狂悖吾言,中医西医与世之病此者,其谓然乎?其不谓然乎?有此棒喝,虽在梦酣,皆当警醒(本草方书至多,皆无明白补络方药,必须化裁成方,已详《医医医外编》。本证门中,兹不赘见)。

学医不可为古人所愚,亦不可为古人所囿。盖古书流传日远,虽圣经不免有后人参附错简者,非明眼人不能分辨,比不可为所愚也。若夫古今有变迁,病情亦有变迁,有古人多此病,今人少此病,古人无此病,今人多此病(《医医医外篇》已为详列古今各证门中)。

又汉以后之方书,所云不治者,今非必皆不治也,必须神明变化,殚虑竭思,以尽其法。如汤液不治者,或针灸可治,针灸不治者或又汤液可治,此不可为古人所囿也。古人立言,或一时不尽其词,或散佚不尽其传,此正古人留余地,以待后之学人。况《内经》治病之法,针灸为本而佐之以砭石、熨浴、按摩、导引、酒醴等法,病各有宜,缺一不可,今世只一汤剂了事。

汤者,荡也,其行速,其质轻,其力易过而不留,唯病在经络、营卫、肠胃者其效最速,其余诸平病有宜丸者,宜散者,宜膏者,非各适宜则难奏效。若邪在筋骨肌肉之中,则病属有形,药之气味不能奏功也,必用针灸等法以适其宜,而委曲施治,病始无遁形。《灵》《素》两经,其详论脏腑经穴疾病等说,为针法言者十之七八,为方药言者十之二三。上古之重针法如此,然针道难而方药易,病者亦乐于药而苦于针,所以后世方药盛行而针法不讲。今之为针者,其显然之失有十,而精微尚不与焉。两经所言十二经之出入起止,深浅左右,交错不齐,其穴随经上下,亦参差无定。今人只执同身寸,根据左右一直竖量,并不根据经曲折,则经非经而穴非穴,此一失也。两经治病,云某病取某穴者固多,其余则指经而不指穴。如《灵》终始篇云:人迎一盛,泻足少阳补足太阴。厥病篇云:厥头痛,或取足阳明太阴,或取手少阳足少阴,耳聋,取手阳明,嗌干取足少阴。皆不言某穴,其中又有泻子补母等义。今则每病指定几穴,此二失也。两经论治,井荥输经合最重,冬刺井,春刺营,夏刺输,长夏刺经,秋刺合,凡只言某经而不言某穴者,大都皆指井荥五者为言,今则皆不讲矣,此三失也。补泻之法,《内经》云:吸则内针,无令气忤,静以久留,无令邪布,吸则转针,以得气为度,候呼引针,呼尽乃去,大气皆出,为泻;呼尽内针,静以久留,以气至为度,候吸引针,气不得出,各在其处,推阖其门,令神气存,大气留止,为补。又必迎其经气,疾内而徐出,不按其 ,为泻。随其经气,徐内而疾出,即按其,为补。其法多端,今则转针之时,以大指推出为泻,搓入为补,此四失也。纳针之后,必候其气。刺实者,阴气隆至乃去针,刺虚者,阳气隆至乃出针。气不至,无问其数,气至,即去之,勿复针。《难经》云:先以左手压按所针之处,弹而努之,爪而下之,其气来如动脉之状,顺而刺之,得气因而推内之,是谓补,动而伸之,是谓泻。今则时时转动,俟针下宽转而后出针,不问气之至与不至,此五失也。凡针之深浅,随时不同,春气在毛,夏气在皮肤,秋气在肌肉,冬气在筋骨,故春夏刺浅,秋冬刺深,反此有害。今则不论四时分寸有定数,此六失也。古之用针,凡疟疾、伤寒、寒热、咳嗽一切脏腑七窍等病,无所不治,今则只治经脉、形体、痿痹、屈伸等病而已,此七失也。古人刺法,取血甚多,《灵枢》血络论言之最详,而头痛、腰痛,尤必大泻其血,凡血络有邪者必尽去之,若血射出而黑,必令主色见赤而止,否则病不除而反有害。今则偶尔见血,病者医者已俱惶恐失据,此八失也。《内经》刺法有九变、十二节。九变者:输刺、远道刺、经刺、络刺、分刺、大写刺、毛刺、巨刺、 刺,十二节者:偶刺、报刺、恢刺、齐刺、扬刺、直针刺、输刺、短刺、浮刺、阴刺、傍刺、赞刺。以上二十一所,视病所宜,不可更易。一法不备,则病不愈,今则只直刺一法,此九失也。古之针制有九, 针、员针、堤针、 针、铍针、员利针、毫针、长针、大针,亦随病所宜而用,一失其制,则病不应。今则大者如员针,小者如毫针而已,岂能治痼疾暴气,此十失也。大端之失已如此,而其尤要者更在神志专一,手法精严,经云:神在秋毫,属意病者,审视血脉,刺之无殆。又云:经气已至,慎守勿失,深浅在志,远所若一,如临深渊,手如握虎,神无营于众物。又云:伏如横弩,起如发机,其专精敏妙如此。

今之医者随手下针,漫不经意,即使针法如古,志不凝而机不达,犹恐无效,况全与古法相背乎?此外尚有先后之序,迎随之异,贵贱之殊,劳逸之分,肥瘦之度,多少之数,抉发难数,果能潜心体察以合圣度,必有神功。其如人之畏难就易,尽违古法,所以世之视针甚轻,而其术亦不行也。若灸法则较针所治之病不过十之一二,知针之理则灸又易易耳。此《医学源流》所以郑重分明言之,不惮烦者,甚望学人勿误入歧途,而转失古圣之正传也。

医道最可怪而又可笑者,莫如内外分科,不知始于何时何人。试思人身不能外经络、躯壳、筋骨、脏腑以成人,凡病变不外六淫七情以为病,试问外科之证,何一非经络脏腑所发?原无所谓内外也。若不深明六气、七情、五运、六经经界,两科中皆不得立足,未有能治内科而不能治外科,亦未有能治外科而不能治内科者也。在前人之分之者,不过以医道繁难,通才不易,分之欲其专精。不谓世之各执其业者,竟如分门别户,不相通问,如画鸿沟而东西卒之,专门名家皆不可得,似乎业内科者,可以不必多读书,只奉《医方合编》以为秘本,即号精理内科。业外科者,更可不必多识字,只须略辨之无聊,记败毒、拔脓、生肌、收口数方,即号精理外科。于是显然为内证者即属内科治之。显然为外证者即属外科治之。

其有病在腹中,内外皆未显然,而患又最深大,如所谓腹内痈者,则又将谁属哉?腹内之痈,又有数证,有肺痈,有肝痈,有胃脘痈,有大小肠痈,有膀胱痈。唯肺痈咳吐腥痰,人犹易辨,余则或以为痞结,或以为瘀血,或以为痰积、食积,医药杂投,卒莫知病,及至成脓,治已无及。并有不及成脓而死者,病者医者始终不知何以致死,比比然也。今先为辨明痞结、瘀血、痰积、食积之状。凡痞结瘀血,必有所因,且由渐而成。痰积则痛止无定,又必别现痰证。食积则必有受伤之日,且三五日后大便一通即解。唯外证则痛有常所,而迁延日甚,《金匮》云:诸脉浮数,应当发热而反淅淅恶寒,若有痛处当发其痈,以手按肿上热者有脓,不热者无脓。此数句乃内痈真谛也。又云:肠痈之为病,身甲错,腹皮急,按之濡如肿状,腹无积聚,身无热是也。若肝痈,则胁内隐隐痛,日久亦吐脓血。小肠痈与大肠相似而位略高,膀胱痈则痛在少腹之下近毛际,着皮即痛,小便亦艰而痛。胃脘痈者,有虚实二种,实者易消,若成脓必大吐脓血而愈;唯虚证则多不治,先胃中痛胀,久而心下渐高,其坚如石,或有寒热,饮食不进,按之尤痛,形体枯瘦,此乃思世伤脾之证,不待痈成即死。故凡腹中有一定痛处,恶寒蜷卧不能食者,皆当审察,防成内痈,慎毋因循求治于不明之人,以致久而脓溃,自伤其生也。又有邪留经络致成刖足,伤寒瘀留经络致成背胸奇痛等证,今之外科名手与西医之向称善治外证者,其知此乎?或云跌打刀伤可属外科似也,然跌打刀伤之顷尚属外证,以后而溃气散,或血瘀气滞仍属内科,盖人身只气血两端,终不能分内外也。唯望分业内外者仍合内外为一贯,而精深以求之。至于妇人一科,不过多胎产两端,小儿一科则已七情之病,而世更有分之者,不唯不见专精而转少,使因陋就简,又何为哉。

近年,闽广时疫流行,每至春夏之交尤甚,病发时寒热、呕吐、神昏、 语,或闷绝不知人事,辄于项颈、两腋、两 之际发出恶核,有谓鼠疫者,有谓标蛇者,有谓天花毒者,又有当痈疽治者种种,妄立名目,千百不救一二。患者沿门比户,互相传染,闻者心慌胆裂,蛇影杯弓。医者既不知病名,何能知病源?只以方药杂投,或寒、或热、或攻、或散、或泻、或表,皆无当于病情。西医则更可笑,或以冰压其胸,或以黄熏其体,更或以臭丸臭水洒满居室,以刀割其核,以蛭吮其血,卒之亦无一效,而转速死不可胜计。殆至死后,并剖解视查,究为何病,而亦不敢,恐其传染也。又有上吐下泻,转筋,类乎霍乱而实非霍乱者,间年流行,亦与核证之恶且速相似,此则速用温补收摄之剂,偶有治疗一二,迟则不及。实则两病,皆脚气一病,不过来路不同耳。脚气传于肝胆则发核,脚气传于脾胃则吐泻,两病只要毒气不攻心,无不可治,诸经方虽有脚气之论,古人却少此病(脚气之名,《金匾》已载,但患者少)。自永嘉南渡,衣缨士人多有患者,有支法存、仰道人等,并留意经方,偏善此术,多获全济。又宋齐之间,释门深师述二公等诸家旧方为二十卷,其脚气一方近百余首,魏周之代亦无此病。所以姚公《集验》殊不殷勤,徐王撰录未以为意,特以三方鼎峙,风教未一,霜露不均,寒暑不等,关西河北,不识此疾,唐代开辟,无外南极之地,坐镇于彼,往往皆遭。元和十二年二月,柳柳州得此病,夜半痞绝,两胁有核,块大如石,且死,困塞不知人事,三日,荣阳郑洵美进杉木汤,服半日食顷,大小便三次,气通核散(方详《医医医外编》脚气汤中)。

此病先从脚起,甚微,饮食如故,深师云脚弱,《内经》云缓风湿痹,一旦发泄,遂成恶疾。或问:风毒中人随处皆得,作病何偏着于脚?答曰:人有五脏,心、肺经络所起在十手指,余三脏经络所起在足十趾,地之寒暑风湿皆作蒸气,足常履之,所以寒暑风湿邪毒之中人,必先中脚,久而不去,遍及四肢腹背头项,经云次传、间传是也。凡脚气皆感风湿之毒所致,人多不即觉,曾因它病一度始发,闽广皆当湿热之地,故每于春夏之交,一遇风邪暑邪触动,遂即决裂而出,莫之能御。世医既不能多读古书,自不能多识病名,作余病治,罔不尽弊。余于甲午之际,适在岭南,正值此证盛发之时,遂亟起而作《时疫辨治》一编,大声疾呼,并汇集《千金》《外台》所述岭南恶核证治,以告病者医者,而皆藐藐置之,惟经延医者除病,已入心及已误它药者,无不循法获救,愿以后遇是证时,医者悉于脚气中求之,慎勿再妄立名目以误人,而终自误。更以知怪病百出,总不外六气六经以为治也。

人禀天地之气以生,人亦因天地之气以病,医者不明三才相应之理,侈口言医,是犹出门而不由户也。天地只此阴阳,化生五运六气,人身亦只此阴阳,生成五脏六腑,万病莫不由五运六气五脏六腑所生。不深究夫气化之源,而徒执乎中西之见,皆属梦中说梦耳。方今四海一家,五洲同轨,要使轸域俱化,有无交通,酌剂盈虚,共由大道。欧西各国自入中土,不独声光电汽诸学矜能,即医学一道亦诋中国为非,此虽中国近今医者苟且庸陋,有以启之,殊不知中国古圣之精确迥非西医所能梦见。盖《内》《难》仲景之书,西医从未之闻,故以剖瞟实验自矜,然皆详形迹而昧气化,未免得粗遗精。世之重视西医与从学西学人,尤皆耳食目论,道听途说,举凡五运六气,人身阴阳,五脏所藏,五脏所主,六腑所合,五脏所开九窍,男女天癸,营卫生会,六经六气,经气主治,十二经脉,奇经八脉,中国古圣言之凿凿者,晋唐以后中医且多不讲,近医尤多不知,又何怪西医之 昧耶?西医以剖解脏腑,形迹列图,虽较中国旧图为详,然其说则皆知其当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且并有当然亦全不知者,因皆执死者之尸具为据,而云人是炭等十四质凑合而成。夫彼所谓十四质,皆经剖解锻炼而得,而人之未死者,岂止此块然之质哉?况生气已尽,何从知所谓气化耶?如西医动言脑筋,而不知脑是何物所化。又常论髓,亦不知髓是何物所生。又云饮食之汁由吸管递运至颈会管,与心血混为赤色,此一混字殊谬,岂有日日混入而赤色不日淡者乎?不知汁入颈会管即水交于火也,变为赤色,即奉心火之化而为血也。又云血内有红白二轮,红多白少,不知其白者水液之本,形也,其红者奉心所化之赤色也,即《内经》所云:中焦受气取汁,变化而赤,谓血也。又云:心有出血管,导血出,又有回血管,导血入。西医名管,中国名脉,二而一也。脉气流经者,谓流行于各经络而回复有常。又云:心左房之血由出血管导行于周身,心体动跳不休,每一跳则周身之脉应之而跳,血既行遍周身,则转入回血管,其色变紫,以受炭气也。紫血由回血管递传复返于颈会管,得肺气呼出,则炭气出而紫色退,复变为赤,入心右房,转至左房而又出也,则脉气流经之谓矣。时医有大络散众络、众络散孙络之说,言其出而不言复,与流经二字尚不确切,故引西医之说证之。西医所图脉管详矣,然不能分别十二经脉,奇经八脉,以为脉不足凭,《医林改错》亦然,不知彼皆割视死人,安能复辨经脉。又其言回血不能知几时方回于心,唯内言一呼脉行三寸,一吸脉行三寸,计昼夜一万三千五百息,脉行五十度,则能算出血行之时节,何时出者当何时回。西医虽经剖视实验,何能如中国古圣之精确哉!至若六经六气,经气主治之理,西医则更全然不知,治病焉能悉当。它如种种卤莽,不可殚论,虽其法皆本五禽图,然万不及其精细。蜀中唐容川宗海曾着《中西汇通医经精义》一书,缕晰条分,层层互证,苦心孤诣,先得我心。惜其书尚未盛行于世,又无善释者释之,与吾《医医医》三编及《内》《难》仲景诸经并以输入欧西各国,使西医得以窥见吾国古圣之精法,而有以自悔其失,并以渐进衣冠文物,以为环球康济,斯民之助。

治病犹治天下也,天下之乱,不过外患内忧,人身之病,不过外感内伤。风寒暑湿燥火六气之疾,所谓外患也;喜怒忧思悲惊恐,七情之害,所谓内忧也。治外患者,以攻胜四郊不靖而选将出师,速驱除之可也。临辟雍而讲礼乐,则敌在门矣。故邪气未尽而骤用补者,必使邪气内陷而亡。治内伤者以养胜,纪纲不正而崇儒重道,徐化导之可也。若任刑罚而严诛戮,则祸益深矣。故正气不足而轻用攻者,必致正气消尽而死。然而全盛之世,不无玩民,故刑罚不废,则补中之攻也。如以小寇而遽起兵戎,是扰民矣。故补中之攻不可过也。

征诛之年亦修内政,故教养不弛,则攻中之补也。若以戎首而稍存姑息,则养寇矣。故攻中之补不可误也。天下大事以天下全力为之,则事不堕,天下小事以一人从容处之,则事不扰。患大病以大药制之,则病气无余,患小病以小方处之,则正气不伤。然又必大小有方,先后有序,轻重有度,疏密有数,纯而不杂,整而不乱。所用之药,各得其性,则器使之道,所处之方,各得其理,则调度之法上。古圣人治未病,更须于望形察色予为之防,即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也。所谓医道通于治道,良相即是良医,大略如此。若夫临机应变,又必随事参观,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不可执成见而为定论,此《医学源流》正义,用特引而伸之,诚能朝廷变通,医官世界郑重重医,道医者,精通医学,悉以《医医医》三编方药分服之,而各尽其道,且以开通外人,变齐变鲁以至于道。仁寿之宇,大同之世,不可睹哉!医医医,噫噫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