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录
作者:上师
一、内科
感冒 风温 春温 暑温
湿温 伏暑 秋燥 冬温
咳嗽 喘证 哮证 痰证
血证 惊悸怔忡 不寐 遗精
癫狂 痫证 中风 眩晕
厥证 脱证 痹证 痿证
脚气 胃脘痛 胁痛 腹痛腹胀
噎气 呃逆 呕吐 霍乱
泄泻 痢疾 便秘 脱肛
疟疾 黄疸 积聚 水肿
淋证 疝气 诸虚 中毒
杂治    
二、妇产科
月经不调 热入血室 崩漏 白带
妊娠感冒 妊娠疟疾 妊娠咳嗽 妊娠泄泻
胎漏 滑胎 滞产 死胎不下
产后血晕 恶露不下 产后发痉 产后昏谵
产后发热 产后头痛 产后痹痛 产后吐泻
产后急劳 子宫脱垂    
三、儿科
麻疹 痘疫 惊风 疳积
四、外科
无名肿毒
发颐 乳中结核 肠痈 梅毒
肾囊痈 脓窠疮    
五、五官科
目赤 内障 胞睑肿核 喉痹
喉风 疫喉痧 阴喉虚喉癣 鼻鼻渊
舌舌疮舌糜      
感冒
一何叟,年近八旬,冬月伤风,有面赤气逆、烦躁不安之象。孟英曰:此喻氏所谓“伤风亦有戴阳证也”。不可藐视。以:东洋人参 细辛 炙甘草 熟附片 白术 白芍 茯苓 干姜 五味 胡桃肉 细茶 葱白,一剂而瘳。

孟英曰:此真阳素扰,痰饮内动,卫阳不固,风邪外入,有根蒂欲拔之虞。误投表散,一汗亡阳。故以真武、四逆诸法,回阳镇饮,攘外安内以为剂也,不可轻试于人,致干操刃之辜,慎之慎之!

江小香,病势危笃,浼人迎孟英诊之,脉虚弦而小数,头痛偏于左,后子夜热躁,肢冷欲呕,口干不欲饮,不饥不欲食,舌謇言涩,溺黄而频,曰:体属素虚,此由患感时邪,过投温散,阴津阳气皆伤,后来进补而势反日剧者,滋腻妨其中运,刚烈动其内风,以致医者佥云:表之不应,补亦无功,竟成无药可治之证。虽然、不过难治耳,未可遽弃也。与秋石水拌制高丽参苁蓉 首乌 生白芍 牡蛎 楝实盐水炒 橘红 桑椹 石斛 蒺藜 茯苓,煎(汤),吞饭丸肉桂心五分,一剂躁平呕止,各恙皆减,连投数服,粥食渐安;乃去首乌、楝实,加砂仁末拌炒熟地、菊花、枸杞,半月而瘳。

周子朝,患恶寒、头痛、发热,酷似伤寒,而兼心下痛胀。孟英脉之,右部沉滑,苔黄不渴,溲如苏木汁。先以葱豉汤加(山)栀、(黄)连、杏(仁)、贝(母)、蒌(仁)、橘(皮)为方,服后微汗,而不恶寒反恶热。虽汤饮略温,即气逆欲死。孟英曰:客邪解矣,清其痰热可也。予:知母 花粉 杏(仁) 贝(母) 旋(复) 滑(石) (石)斛 橘(皮)枇杷(叶) 茅根 芦根 地栗 海 等药,果吐胶痰甚多,而纳食渐复。惟动则欲喘。于“肃上”之中,佐以“滋下”为善后而瘥。

《寓意草》谓:“伤风亦有戴阳证”。此为高年而言。然有似是而非者。黄鼎如母,年登大耋,季冬感冒,痰嗽气逆,额汗颧红,胸痞不饥,神情躁扰。孟英诊脉,左弦疾而促,右滑数而溢,苔色满布。系冬温挟痰阻肺,治节不伸,肝阳鼓舞直升。昔罗谦甫有“治痰火类孤阳”之案,与此颇相似也。以小陷胸汤加薤白、旋复、赭石、花粉、海 、凫茈、竹沥,为大剂投之,痰活便通,数日而瘥。

继有陈舜廷之父,年逾花甲,患痰嗽气逆。惟饮姜汤则胸次舒畅,医者以为真属虚寒矣。连投温补之剂,驯致咽痛不食,苔色灰刺,便秘无溺。求孟英诊之,脉至双弦,按之索然,略有胃气。曰:渴喜姜汤者,不过为痰阻清阳之证据耳,岂可妄指为寒,而迭投刚烈之剂哉?胃阴已竭,药不能为矣。

丙申春,蜀人石符生将赴邓云崖司马之招,经杭抱病,侨于张柳吟之旧馆,亦为寓侧陈六顺治困。居仃之主人知之,即告以柳吟仆病之事,石闻之悚然,亟遣人延孟英诊焉,脉沉而涩滞,模糊不分至数,肢凉畏冷,涎沫上涌,二便涩少,神气不爽。曰:此途次感风湿之邪,失于解散,已从热化。加以温补,致气机愈形窒塞,邪热漫无出路,必致烁液成痰,逆行而上。但与舒展气机,则痰行热降,诸恙自瘳矣。以:黄连 黄芩枳实 橘皮 栀子 淡豉 桔梗 杏仁 贝母 郁金 通草 紫菀 竹茹 芦菔汁等药,三服而起,调理匝旬遂愈。

余某,年三十余,发热数日。医投凉解之法,遂呕吐自汗,肢冷神疲。亟延孟英诊之,脉微弱。曰:内伤也,岂可视同伏暑而一概治之,径不详辨其证耶?与黄 建中汤去饴,加龙骨、生姜、茯苓、橘皮,投剂即安。续加(人)参、(白)术,逾旬而愈。

何新之,亦儒医也,患感旬日,胡士扬诊谓:“势欲内陷”。举家惶惶。渠表弟沈悦亭亦工岐黄,而心折于孟英,因拉孟英视之,呃忒苔腻,便秘痰多,心下拒按。持其脉,右手洪大滑数。与小陷胸汤加沙参、菖(蒲)、贝(母)、(紫)菀、薤(白)、(竹)茹、杏(仁)、旋(复)、枇(杷叶)之类,数剂而安。继以甘凉,二旬后,得大解而瘥。

石芷卿,患感,张某连投柴、葛之药,热果渐退,而复热之后更孔甚,乃延孟英诊焉。先以:栀子 豆豉黄芩 黄连等药,清解其升浮之热,俟邪归于腑,脉来弦滑而实,径用承气汤下之,时其尊人北涯赴瓯,无人敢主其可服否?另招他医决之,以为太峻,且腹不坚满,妄攻虑变。举家闻之摇惑,暮夜复恳再诊。孟英辨论洋洋,坚主前议,服后果下黑矢。次日大热、大汗、大渴引饮。孟英曰:此腑垢行而经热显矣。予:竹叶石膏汤两剂,继以育阴充津,调理而康。

范廉居,患恙。旬日后,病剧。金粟香荐孟英视之。大解已行,热退未净,气逆不饥,呃忒自汗,脉形虚大,舌紫无苔。为上焦热恋,下部阴亏之象。与:西洋参 旋复 竹茹 枇杷叶 石斛 柿蒂 牡蛎 龟板 刀豆牛膝之剂,两服即舌润知饥,呃汗皆罢。乃去刀豆、旋复、柿蒂,加熟地、胡桃肉、当归,投之而愈。

范廉居之室人,患恙。苔腻,口酸,耳鸣,不寐,不饥,神惫,脘痛,头摇。脉至虚弦,按之涩弱。以:当归 白芍 枸杞 木瓜 楝实 半夏 石斛 茯神 竹茹 兰叶 白豆蔻,为养营调气,和胃柔肝之法。数啜而瘳。

范廉居令嫒,患感。壮热殿屎,二便皆闭,苔黄,大渴,胀闷难堪。脉来弦滑数实,系腑(实)证也。

投桃核承气(汤)加蛇、莱菔,二剂而痊。廉居尊人颖禾曰:甚矣,服药之不可不慎也。三人之证,医者皆谓可危,而治之日剧。君悉以一二剂起之,抑何神欤?因忆四十二岁时患 (《古》疟疾)胡魁元先用首乌太早,遂致客邪留恋,缠绵百日,大为所困。嗣后不敢服药,今四十年矣。
风温
沈裕昆妻,偶发脘痛,范某予逍遥法,痛颇止,而发热咽痛,邀顾听泉诊视之,知感温邪,予清散法,痛已止而热不退。七日后,目闭鼻塞、耳聋肢搐、不言语、不饮食。顾疑险证,愿质之孟英。而沈之两郎,皆从王瘦石学(医),因请决于师。瘦石亦谓孟英识超,我当为汝致之。时已薄暮,乃飞刺追邀。比孟英亲视:其外候如是,而左手诊毕即缩去,随以右手出之。遽曰:非神昏也。继挖牙关、察其苔色;白滑。询知大解未行。

曰:病是风温,然不逆传膻中,而顺传胃腑。证无可恐。听泉学问胜我,知证有疑窦,而虚心下问,岂非胸襟过人处!但温邪传胃,世所常有,而此证如此骇人,乃素有痰饮盘踞胃中,外邪入之,得以凭借,苔色之不形黄燥者,亦此故耳。不可误认夫温为热邪,脉象既形弦滑以数,但令痰饮一降,苔必转黄。此殆“云遮雾隐”之时,须具温太真燃犀之照,庶不为病所欺。昔人于温证,仅言逆传,不言顺传,后世遂误执伤寒在足经,温热在手经,不知经络贯串,岂容界限?喻氏嘉言,谓伤寒亦传手经,但足经先受之耳,吾谓温热亦传足经,但手经先受之耳。一隅三反,既有其逆。岂无其顺?盖自肺之心包,病机渐进而内陷,故曰逆。自肺之胃腑,病机欲出而下行,故曰顺。今邪虽顺传,欲出未能,所谓“胃病则九窍不和”,与逆传神昏之犀角地黄汤”证,大相径庭。郭云台云:“胃实不和,投滚痰而非峻”。可谓治斯疾之真诠。遂书小陷胸合蠲饮六神汤加枳(实)、(浓)朴,以芦菔煮水煎药,和入竹沥一杯,送下礞石滚痰丸四钱。沈嫌药峻,似有难色。孟英曰:既患骇人之病,必服骇人之药。药不瞑眩,厥疾勿瘳,盍再质之瘦石听泉乎?沈颔之。王、顾阅方,佥以为是。且云:如畏剂重,陆续徐投可也。

翌日,孟英与听泉会诊,脉症不甚减。询知昨药分数次而服。孟英曰:是因势分力缓之故也。今可释疑急进,病必转机。听泉深然之。黎明,果解出胶韧痰秽数升,各恙即减,略吐言语,稍啜稀粥,苔转黄燥,药改轻清,渐以向安,嗣与育阴柔肝而愈。

程燮庭乃郎芷香,今春病温,而精关不固。旬日后,陡然茎缩寒颤,自问不支。人皆谓其为虚疟,欲投参、附。孟英曰:非疟也。平日体丰多湿,浓味酿痰,是以苔腻不渴,善噫易吐,而吸受风温,即以痰湿为山险,乘其阴虚阳扰,流入厥阴甚易,岂容再投温补,以劫液锢邪而速其痉厥耶?伊芳家以六代单传,父母深忧之,坚求良治。孟英曰:吾虽洞识其证,而病情 ,纵有妙剂,难许速功。治法稍乖,亦防延误。虽主人笃信,我有坚持,恐病不即瘳,必招物议,中途歧惑,有过谁归?倘信吾言,当邀顾听泉会诊。匡余之不逮,即以杜人之妄议。程深然之。于是,王、顾熟筹。午后,进整肃肺胃方以解客邪,蠲痰湿而斡旋枢机。早晨,投凉肾舒肝法,以靖浮越,搜隧络而守关键,病果降序。奈善生嗔怒、易招外感。不甘淡泊,反复多次。每复发必茎缩寒颤,甚至齿缝见紫血瓣,指甲有微红色,溺短而浑黑极臭。孟英曰:幸上焦已清,中枢已运,亟宜填补肾阴,清除肝热。以:西洋参 二冬 二地 苁蓉 花粉 知(母) (黄)柏 (黄)连 (川)楝(石)斛 (白)芍 石英 牡蛎 龟板 鳖甲 阿胶 鸡子黄之类,相迭为方,大剂连投二十余帖,各恙渐退,继以此药熬膏晨服,午进缪氏资生方,各品不炒,皆生晒研末,竹沥为丸。枇杷叶汤送下。服至入秋,始得康健。孟英曰:古人丸药皆用蜜,最属无谓。宜各因其证而变通之,此其一法也。

韩组林,年近古稀,孟冬患肢厥头肿,谵语遗尿,包某作虚风类中,进以温补,势益剧。孟英脉之,左弦数,右滑溢。乃痰热内阻,风温外侵。予:羚(羊角) 贝(母) (竹)茹 栀(子) (连)翘 (白)薇桑(叶) 菊(花) 花粉 丹皮 旋复,以芦菔汤煎服而愈

钱闻远仲郎患感,汤某进桂、朴、姜、柴等药,而痰血频咯,神瞀耳聋,谵语便溏,不饥大渴,苔黑溲少,彻夜无眠。范应枢、顾听泉叠进轻清,黑苔渐退,舌绛无津,外证依然,不能措手。孟英诊之,脉皆细数,乃真阴素亏,营液受烁,不必以便溏不食而畏滋腻也。授以:西洋参 生地 二至(丸) 二冬 龟板 燕窝(竹)茹 贝(母) 银花 藕汁 梨汁 葳蕤 百合等药,二剂,咯血渐至,痰出甚多,渐进稀糜,夜能稍寐。五剂,热退泻止,渴始减,脉渐和。旬日后,解燥屎而痊。

王炳华之子,患感,叶某用温散药,而气逆碍卧。四明老医王秉衡作肾虚不能纳气治,连服大剂温补,喘嗽益剧,面浮跗肿,抬肩自汗,大渴胁痛。乞治于孟英,已半月不交睫矣。诊其脉,右部弦大而强,舌根黑苔如煤者,两条,面黧形瘦,幸而大解溏泻,得能消受许多误药。径予;旋(复) (代)赭石 黄连 枳实 栝蒌 苏子杏仁 莱菔汁 紫菀 (生)石膏,六大剂,始能就枕,而大渴不止,脘腹反形痞胀,按之坚痛。乃去旋(复)、(代)赭石,少加白芥子、半夏、薤白,兼令日啖北梨数十枚。

服旬日,胸腹皆舒,苔色尽退,唯嗽未已。改用:西洋参 杏(仁) 贝(母) 芦根 知母 冬瓜子 (枇)杷叶 花粉 柿霜 竹沥,十许剂,嗽止,而跗肿、渴、泻,亦皆霍然矣。凡啖梨三百余斤,闻者莫不诧异。

俞博泉令郎,患感,即兼腹痛而胀。胡某投以温散,二便不行,昏谵大渴,舌苔黑刺。孟英以:犀(角)(连)翘 楝(实) 薄(荷) (黄)连 花粉 元参 大黄,服之,便下神清。为(乃)去犀角,加丹皮,二帖,苔化热退。惟少腹梗胀,不甚知饥。改投:(山)栀 (黄)连 楝(实) 蒺(藜) 延胡橘核 苁蓉 花粉 制军诸药,连解黑矢,渐以向安。正欲养阴之际,而惑于旁言,另招金某,服大剂温补药,以图元气骤复。不知余烬内燔,营受灼而血上溢,液被烁而肌消消,犹谓吐血宜补,形瘦为虚,竟竭力补死而后已。

周光远令堂,患温邪,痰嗽,脘闷,汗多。孟英投:石膏 竹菇 知母 花粉 旋复 贝母 蒌仁 紫菀等药三十剂而愈。

陈赤堂令正,患感,面赤不眠,烦躁谵语,口甘渴腻,溲涩而痛。顾听泉多剂清解未应。孟英切其脉,左弦洪而数,右滑而溢,胸次痞结,大解未行,肝阳上浮,肺气不降,痰热阻痹,邪乃逗留。与:小陷胸(汤)合温胆(汤)雪羹加旋(复)、薤(白)投之,胸结渐开。乃去半(夏)、薤(白),而送(服)当归龙荟丸,谵语止,且能眠。参以通幽汤下其黑矢,三次后,始进养阴和胃而痊。
春温
余侄森伯,患发热面赤,渴而微汗。孟英视之曰:春温也。乘其初犯,邪尚在肺,是以右寸之脉洪大,宜令其下行,由腑而出,则可霍然。投:知母 花粉 冬瓜子 桑叶 枇杷(叶) 黄芩 苇茎 栀子等药,果大便连泄极热之水二次,而脉静身凉,知饥啜粥,遂痊。设他人治之,初感总用汗药,势必酿成大证。

濮树堂室,怀妊五月,患春温。口渴善呕,壮热无汗。旬日后,始浼孟英视之。见其烦躁谵语,苔黄不燥,曰:痰热阻气也。病不传营,血药禁用。试令按其胸次,果然坚痛。而大解仍行,法当开上。用小陷胸汤加石菖蒲、枳实、杏(仁)、贝(母)、(竹)茹、郁(金)、栀(子)、(连)翘等药,芦菔汤煎服。服二剂,神情即安。四帖后,心下豁然。然心腹如烙,呕吐不纳。改投大剂甘寒,加乌梅,频啜渐康。秋间得子亦无恙。

姚令舆室,素患喘嗽,而病春温。医知其本元久亏,投以温补,痉厥神昏,耳聋谵语,面青舌绛,痰喘不眠。皆束手矣!延孟英诊之,脉犹弦滑。曰:证虽危险,生机未绝,遽尔轻弃,毋乃太忍。与:犀角 羚羊(角) 元参 沙参 知母 花粉 石膏以清热息风,救阴生液。佐:苁蓉 石英 鳖甲 金铃 旋复 贝母 竹沥以潜阳镇逆,通络蠲痰。三剂而平。继去犀(角)、羚(羊角)、石膏,加生地黄,服旬日而愈。仲秋,令舆病,竟误服温补,数日而殒,岂非命耶?

许芷卿,亦精于医,偶患外感,即服清散之药,而证不减。或疑其非春温也,邀孟英质之,诊脉迟涩,二便皆行,筋掣不眠,畏寒能食,喉舌皆赤。予大剂清营药,数服而瘥。

迨夏,两腿患疥,外科治之,久而不愈。孟英谓:(因)其平昔善饮,蕴热深沉,疡科药亟宜概屏,令以雪羹汤送(服)当归龙荟丸,果得渐瘳。

陈建周令郎,患春温,初起即神气躁乱,惊惧不眠,两脉甚数。孟英谓:“温邪直入营分也”。与神犀丹佐紫雪,两剂而瘥。夏间,吴守旃暨高若舟令郎,

胡秋纫四令嫒,患温,初起即肢 妄言,神情瞀乱。孟英皆用此法,寻即霍然。

孟英曰:世人每执汗解之法,为初感之治。孰知病无定体,药贵得宜,无如具眼人稀,以致夭枉载道。归诸天数,岂尽然哉?

王皱石广文令弟,患春温,始则谵语发狂,连服清解大剂,遂昏沉不语,肢冷如冰,目闭不开,遗溺不饮,医皆束手。孟英诊其脉,弦大而缓滑,黄腻之苔满布,秽气直喷。投:承气汤加银花、石斛、黄芩、竹茹、元参、石菖蒲,下胶黑矢甚多。而神识稍清,略进汤饮。

次日,去(芒)硝、(大)黄,加海 、芦菔、黄连、石膏,服二剂而战解肢和,苔退进粥,不劳余力而愈。

继有张镜江邀(孟英)治叶某,又钱希敏之妹丈李某,孟英咸一下而瘳。惟吴守旃之室,暨郑又侨,皆下至十余次始痊。今年时疫盛行,医多失手,孟英随机应变,治法无穷,救活独多,不胜缕载。

翁嘉顺,亦染温病,初发热,即舌赤而渴,脉数且涩。孟英曰:非善证也。盖阴虚有素,值此忧劳哀痛之余,五志内燔,温邪外迫,不必由卫及气,自气而营。急予清营,继投凉血,病不稍减。且家无主药之人,旁议哗然,幸其旧工人陈七,颇有胆识,力恳手援。孟英曰:我(心)肠最热,奈病来颇恶,治虽合法,势必转重。若初起不先觑破,果已殆矣。吾若畏难推诿,恐他手虽识其证,亦无如此大剂,车薪杯水,何益于事。吾且肩劳任怨,殚心尽力以图之。病果日重,昏瞀耳聋,自利红水,目赤妄言。孟英惟以晋三犀角地黄汤加银花、石膏、知母、石解、栀(子)、贝(母)、花粉、兰草、菖蒲、竹沥、竹茹、竹叶、凫茈、海 等,出入互用,至十余剂,舌上忽布秽浊垢苔,口气喷出,臭难向迩,手冷如冰,头面自汗,咸谓绝矣。孟英曰:生机也。阴虚而热邪深入,余一以清营凉卫(血)之法,服已逾旬,始得营阴渐振,推邪外出,乃现此苔,惟本元素弱,不能战解,故显肢冷,而汗仅于头面,非阳虚欲脱也。复予甘寒频灌,越三日,汗收热退,苔化肢温。

此病自始迄终,犀角共服三两许,未犯一毫相悖之药,且赖陈七恪诚,始克起九死于一生,继以滋阴善后而康。
暑温
王子与,病革,始延孟英视之,曰:阴虚之质,暑热胶锢,殆误投补药矣。乃叔少洪云:侄素孱弱,医投熟地等药十余剂耳。孟英曰:暑热证,必看邪到血分,始可议用生地,何初病即进熟地?岂仅知禀赋之虚,而未睹外来之疾耶?昔贤治暑,但申表散温补之戒,讵料今人于律外更犯滋腻之辜,而一误致此,略无悔悟,不啻如油入面,如漆投胶,将何法以挽回哉?越日果卒。夫小米舍人,仅此一脉,完姻未久,遽尔珠沉,殊为惨然。

潘红茶方伯之孙翼廷,馆于许双南家,酷热之时,啜冷石花(汤)一碗,遂至心下痞闷,四肢渐冷,上过肘膝,脉伏自汗。方某谓:“阳虚阴暑”,脱陷在即,疏大剂姜、附、丁、桂以回阳。(而)双南在苏,其三郎李书,骇难主药,邀族人许芷卿诊而决之。芷卿云:此药断不可投。第证极危急,须逆孟英商之。时已夜半,孟英往视,曰:既受暑热,复为冷冻饮料冰伏胸中,大气不能转旋,是以肢冷脉伏,二便不行。速取六一散一两,以淡盐汤搅之,澄去滓,调下紫雪丹一钱。

翌日再诊:脉见,胸舒,溺行,肢热,口干,舌绛,暑象毕呈,化而为疟。予多剂白虎汤而愈。丙午(岁),举于乡。

康康侯司马之夫人,久伤谋虑,心火外浮,面赤齿痛,因啖西瓜,遂脘闷不舒,喜得热按,泄泻不饥,自觉舌浓数寸,苔色灰腻。孟英与:浓朴 滑石 葱白 薤白 枇杷叶 橘皮 薄荷 旋复 省头草,一剂霍然。

许少卿室,故医陈启东先生之从女也。夏初患感,何新之十进清解,病不略减,因邀诊于孟英。脉至弦洪豁大,右手为尤,大渴大汗,能食妄言,面赤足冷,彻夜不瞑。孟英曰:证虽属温,而真阴素亏,久伤思虑,心阳外越,内风鸱张。幸遇明手,未投温散,尚可无恐。与:龙(骨) 牡(蛎) 犀(角) (珍)珠龟板 鳖甲 贝母 竹沥 竹叶 辰砂 小麦 元(参) 丹参 生地 麦(冬),为大剂投之。外以烧铁淬醋,令吸其气;(牡)蛎粉扑止其汗;捣生附子贴涌泉穴。甫服一剂,所亲荐胡某往视,大斥王议为非,而主透疹之法。病家惑之,即煎胡药进焉!病者神气昏瞀,忽见世父启东扼其喉,使药不能下咽。且嘱云:宜服王先生药。少卿闻之大骇,专服王药,渐以向愈。而阴不易复,频灌甘柔滋镇,月余始能起榻。

季夏,汛行。惟情志不怡,易生惊恐。与:麦(冬) 参(须) 熟地 石英 茯神 龙眼 甘(草) (小)麦 大枣 三甲等药,善其后。

秋杪,归宁,微吸客邪,寒热如疟。孟英投以清解,已得向安。胡某闻之,复于所亲处云:此证实由夏间治法不善,以致邪气留恋,再服清凉,必死无疑。汤某复从而和之。许氏即招汤某延医,谓其阳气伤残,沉寒久伏,以理中汤加威灵仙、桂枝、半夏、浓朴、姜、枣等药。病者颇疑药太燥烈,汤复膏吞拭舌,说得天花乱坠,病家惑之,初服胃气倍加,继而痰嗽不饥,黄苔满布,肌消汛断,内热汗多,心悸不眠,卧榻不起。病者坚却其药,然已进二十剂矣。再邀何新之商之,亦难措手。仍嘱其求诊于孟英,按脉弦细软数,篡(窜)患悬痈,纵有神丹,不可救药矣。

何缙阶令正,素患肝厥,仲夏患感,沈樾亭按温证法治之,内风不致陡动,而大便泄泻,脉细而弦,渴饮痰多,不饥不寐。因邀孟英商之,投:白头翁汤加三甲、石斛、茯苓、竹茹而安。随以峻补善后而痊。

胡孟绅乃弟季权,患黑 ,苔秽,脉浑,气粗,面垢。孟英即以凉膈散投之,大解得行,脘亦不闷,皆透绽,脉显滑数而洪,遂与大剂凉润清肃之药,直俟其旬日外,大解不泻,药始缓授。复又沉卧不醒,人皆疑之。孟英曰:痰热尚炽也,仍授大剂数帖,果频吐胶痰累日,而眠食渐安。

是役也,当两病披猖之际,举家皇皇,他医或以前证为神不守舍,议投温补。后证则以为必败。闻者无不危之。赖季权之夫人,独具卓识,任贤不二,孟英始无掣肘之虑,而咸得收功也。

濮东明令孙女,素禀阴虚,时发夜热,少餐不寐。仲夏患感,发疹,汛不当期而至。孟英用犀(角) 羚(羊角)知(母) 贝(母) 石膏 生地 栀(子) (连)翘 花粉 甘草 竹叶 芦根等药,疹透神清,唯鼻燥异常,吸气入喉,辣痛难忍,甚至肢冷。复于方中加元参、竹茹、菊叶、荷杆,各患始减,而心忡吐沫,彻夜不瞑,渴、汗、便黑,改投:西洋参 生地 麦冬 小麦 竹叶 黄连 珍珠 百合 贝母 石斛 牡蛎 龟版蔗汁诸药而愈。季秋适姚益斋为室。

仲夏,淫雨匝月,泛滥为灾。季夏,酷暑如焚,人多热病。沈小园者,患病于越,医者但知湿甚,而不知化热,投以平胃散数帖,壮热昏狂,证极危殆。返杭日,渠居停吴仲庄浼孟英视之,脉滑实而数,大渴溲赤,稀水旁流,与:石膏 大黄,数下之而愈。仲庄欲施药济人,托孟英定一善法。孟英曰:余不敢(以)师心自用,考古惟叶天士甘露消毒丹、神犀丹二方,为湿温暑疫最妥之药。一治气分,一治营分,规模已具。即有兼证,尚可通融,司天在泉,不必拘泥。今岁奇荒,明年恐有奇疫。但“甘露”二字,人必疑为大寒之药,“消毒”二字,世人或作外证之方。

因易其名曰:普济解疫丹,吴君与诸好善之家,根据方合送,救活不知若干人也。

普济解疫丹:孟英自注云:此治湿温时疫之主方也。按六元正纪,五运分步,每年春分后十三日交二运征,火旺,天乃渐温。芒种后十日交二运宫,土旺,地乃渐湿,温湿蒸腾,更加烈日之暑,烁石流金,人在气交之中,口鼻吸受其气,留而不去,乃成温热暑疫之病,则为发热倦怠,胸闷腹胀,肢酸咽肿, 疹身黄,颐肿口渴,溺赤便秘,吐泻疟痢,淋浊疮疡等证。但看病患舌苔淡白,或浓苔,或干黄者,是暑湿热疫之邪,尚在气分,悉以此丹治之立效。而薄滋味,(孟英自批:家慈每于夏季茹素,且云:汝辈为医者,当知之,余见瘟疫流行之岁,无论贫富,无可避之,总由不知坚壁清野之故耳,试看茹素者,独可不染,岂非胃中清虚,邪不能留乎!旨哉斯言,特谨识之。)远酒色,尤为辟疫之仙方,智者识之。医家临证,能准此化裁,自可十全为上。(上参喻嘉言、张石顽、叶天士、沈尧封诸家。)

神犀丹:孟英自注云:温热暑疫诸病,邪不即解,耗液伤营,逆传内陷,痉厥昏狂,谵语发 等证,但看病患舌色干光,或紫绛、或圆硬、或黑胎,皆以此丹救之。若初病即觉神情烦躁,而舌赤口干者,是温暑直入营分。酷热之时,阴虚之体,及新产妇人,患此最多,急须用此,多可挽回。切勿拘泥日数,误投别药以偾事也。兼治痘 毒重,夹带紫 危证,暨痘 之后余毒内炽,口糜咽腐,目赤神烦诸证。(上本叶氏,参治验。)

陈蕴泉,陡患昏谵,夤夜乞诊于孟英,脉甚滑数,苔色腻黄,乃平素多痰,兼吸暑热。与清解药一剂,化而为疟,脉亦较平。或谓其体弱不宜凉药,须用人参,渠家惶惑,孟英坚持以为不可。盖暑脉颇类乎虚,而痰阻于肺,呼吸不调,又与气虚短促者相似。平昔先虚,有病必先去病。况热能伤气,清暑热即所以顾元气也。何新之亦赞是议,遂连投白虎加减而愈。

次年春,因丧外家悲悼,复感温邪,失于整肃,病日以甚,迨孟英自豫章归诊,已不可救药矣。

李德昌之母,仲夏患感,医诊为湿,辄与燥剂,大便反泻,遂疑高年气陷,改用补土,驯至气逆神昏,汗多舌缩,已办后事,始乞诊于孟英,脉洪数无伦,右尺更甚。与大剂:犀角 石膏 黄芩 黄连 黄柏知母 花粉 栀子 石斛 竹叶 莲心 元参 生地之药,另以冷雪水调紫雪丹。一昼夜,舌即出齿,而喉舌赤腐,咽水甚痛。乃去三黄(黄连、黄柏、黄芩),加银花、射干、豆根,并吹以锡类散,三日后,脉证渐和,稀糜渐受。改授甘凉缓剂,旬日后,得解坚黑矢而愈。

胡纫秋,于酷热时偶有不适,医用柴、葛、香薷药散之,反恶寒胸痞。更医用枳、朴、槟榔以泻之,势日剧。延孟英视之:自汗不收,肢背极冷,奄奄一息,脉微无神。曰:禀赋素亏,阳气欲脱,此必误认表证使然。予:救逆汤加(人)参、(黄) 服之渐安,继以补气生津,调理匝月而痊。

壬寅夏,(某)感受暑湿,误投温散,以致谵语神昏,势濒于危。而肛前囊后之间,溃出腥脓,疮口深大。疡科以为悬痈也。敷治罔效。孟英诊曰:悬痈乃损怯症,成之以渐,今病来迅速,腥秽异常,是身中久蕴浓味湿热之毒,挟外受之暑邪,无所宣泄,下注而为此症,切勿敷药,以遏其外走之势。但舌强而紫赤,脉细而滑数,客邪炽盛,伏热蕴隆,阴分甚亏,深虞津涸。先予清营之剂,三投而神气渐清,次以凉润阳明,便畅而热蠲脓净,改用甘柔滋养,月余溃处肌平。善后参入参、 ,竟得康强如昔。

金晓耕,发热两旬,医予表散,竟无汗泄。嗣投温补,而大解泄泻,小水不行,口干肌削,势濒于危。

胡纫秋荐孟英诊之。右寸独见沉数。曰:暑热锢于肺经耳。予:白虎(汤)、苇茎(汤)、天水(散)加(茯)苓、桔(梗)、杏(仁)、贝(母)为方,服后,头面 疹遍发,密无针缝,明如水晶光,人皆危之。孟英曰:此肺邪得泄也。果肌润热退,泻止知饥。又服甘凉濡润二十余剂, 疹始愈。亦仅见之证也。
湿温
癸卯春,邵秋子令堂,年近六旬,患寒热如疟者久矣。诸医杂治罔效。孟英视之,曰:此湿邪久蕴,已从热化,误投提补,动其肝阳,痰饮因而上逆。与通降之法,寒热即减。而包某谓疟久阴虚,理宜滋养,病家闻之近是,遂进首乌、鳖甲等药,渐至脉伏胸痞,呃忒自汗,渴饮不食,颧赤便泄。包某束手,疏生脉散以塞责。

举家彷徨,再求孟英诊之,曰:此滋腻阻滞气机,清阳不司旋运,痰饮闭滞隧络,非脱象也。补药不可再进。

以:栝蒌薤白(半夏汤)合小陷胸(汤)加竹茹、旋复、贝母、杏仁、紫菀、枇杷叶投之,呃止脉出,大有转机。而郑某谓病固属痰,须温热以宣通,勿寒凉而凝遏,病家又惑焉。姜、桂频投,既而唇肿咽痛,不能进饮,舌干短硬,难出语言,复请孟英救疗。予犀角地黄汤加元参、知母、银花、竺黄、花粉、胆星、石菖蒲、竹沥之类,此第三次生机也。奈狂澜莫障,邪说横行,辄以凉药不宜擅服,久病必定元虚。甘言悦耳,遂至升散温补,各逞所能。符咒乩方,罔不遍试。

延至仲夏, 腐龈糜,唇高数寸,竟成燎原莫救。仍恳孟英设法,乃坚辞不能措手。付局医黄某敷治肿烂,日甚而终。

季秋,顾听泉邀孟英视康康候副转之恙。切其脉:滑数,而右歇左促。且肝部(左关)间有雀啄,气口(右寸)又兼解索。望其面,宛如熏黄,头汗自出,呼吸粗促,似不紧续,坐卧无须臾之宁,便溺涩滞,浑赤极臭,心下坚硬拒按,形若覆碗。观其舌色,边紫苔黄,殊不甚干燥。问其所苦,曰:口渴甜腻、不欲饮食。

苟一合眼,即气升欲喘,烦躁不能自持、胸中懊 、莫可言状。孟英曰:此由湿热误补,漫无出路,充斥三焦,气机为其阻塞而不流行。蔓延日久,津液为之凝滞而成痰饮。不啻人禽杂处,苗莠同畴,邪正混为一家。医见肢冷自汗,不知病由壅闭而然,欲以培正。而邪气方张,得补反为树帜,岂非资寇兵而 盗粮哉?非其类者,锄而去之,乃为吃紧之治。听泉曰:良是也。夏间起病,闻自心悸少寐,杨某以为虚而补之,时尚出差办事。

暑湿外侵,受而不觉。迨闱差未竣,其病斯发,而诸医之药,总不外乎温补一途,以致愈补愈剧。今拟温胆法,待君可否?孟英曰:脉证多怪,皆属于痰,今胸痞如斯,略无痰吐,盖由痰能阻气,气不能运痰耳。宜于温胆(汤)中,加薤白、蒌仁通其胸中之阳;又合以小陷胸(汤),此为治饮痞之圣法。参以栀、豉泄其久郁之热以除懊 ;佐以兰草,涤其陈腐之气而醒脾胃。听泉深然之。连投二剂,各恙皆减,脉亦略和。而病者以为既系实证,何妨一泻而去之,连服大黄丸二次,承气汤半帖。孟英急止之,曰:畏虚进补固非,欲速妄攻亦谬。盖湿蒸为热,灼液成痰,病非一朝一夕而成,治以上下分消为是,不比热邪传腑,可一泻而愈也。越日,下部果渐肿。孟英曰:攻痞太速之戒,古人不我欺也。与听泉商,以前法加黄芩,合泻心(汤)意,再配雪羹投之,痰果渐吐,痞亦日消。而自腹至足,以及茎囊肿势日加。孟英谓:势已如此,难以遽消,但从三消设法,则自上而下,病必无虞。与听泉商,用河间桂芩甘露饮意。而姚平泉孝廉,力主崇土胜湿之法,深以寒凉为不可用。众议仍投前日之药。孟英曰:前药原可服也,嫌力不足耳。次日痰中带血甚多。孟英曰:湿热熏蒸不已,自气及营矣。与听泉及王子能参军商,以:知(母) (黄)柏 犀角 鳖甲 白芍 苡仁 贝母 石斛茅根 麦冬 滑石 栀子 藕汁 童便,投之而止。越数日又吐,且肢冷自汗、心馁畏脱。姚平泉谓“气不摄血”,当举归脾汤以统之。举家皇皇,连请诊脉者三次。孟英曰:脉来屡变,陈芝江所以不能指实其病,而杨、阮诸人皆疑为大虚之候也。然望、闻、问、切,不可独凭于指下。今溲如赭石汤,浑赤有脚,其为湿热之病,昭昭若揭。初伤于气分,则津液受灼以为痰。渐及于营,则阴血不安而妄溢。邪气内盛,岂非病实?而真实类虚,吾不受病之欺也。坚守前议,镇静不摇,服二剂果止。

孟英曰:血之复吐也,由于气分之邪以扰及之。欲清气道之邪,必先去其邪所根据附之痰。盖津液既为邪热灼烁以成痰,而痰反即为邪热之山险也。不妨峻攻其实,而缓行其势。初进滚痰丸三钱,得下泄气一次,副转云:四十日来,未有之通畅也。连投数日,始解胶痰黑矢多遍,而小溲亦渐清长。苔色亦退,寝食遂安,惟下部之肿犹尔也。马香崖、陆虚舟皆主实脾行水之法。孟英曰:谛参脉证,并不在脾,况善饥便燥,口渴溺多,吾方虑转“消证”,亟投甘润之不遑。恶可渗利伤阴,补土劫液耶?且脾虚下陷之肿,与湿盛而肿之肿,其膝之上下,内外情势,必然相贯。今膝之上下,内外凹凸迥判,毫不毗连。

盖由湿热所酿之痰饮,既误补而痞塞中焦,复妄攻以流窜隧络,所谓不能一荡而蠲,势必旁趋四射。

吾当以法取之。会又咳痰带血,而精神食欲如常。孟英曰:无恐也,此乃前次嚼三七太多,兜涩留瘀,最不宜用,吐而去之极妙。但须金水同治,冀咳止而血络不震动为要耳。与甘露饮加藕汁、童溺服之,四剂而止。咳嗽亦宁。于是专治其下部之肿,以固本(丸)加知(母)、(黄)柏、贝母、花粉。旋复、橘络、丝瓜络、羚羊角、楝实、葱须、豆卷、薏苡、竹沥,出入为剂,二、三帖间,其高突肿硬之处,即觉甚痒,搔之水出如汗,而作葱气。六、七日后,两脚反觉干瘦燥痛,茎囊亦随之而消矣。孟英曰:此用润药消肿,尚且干痛咽燥,设从他议而投燥脾利水之法,更当何如哉?盖寒湿则伤阳,热湿则伤阴,血液皆阴也。

善后之法,还宜滋养血液,稍佐竹沥以搜络中未尽之痰,使愈后不为他日之患,更属法中之法。服之饮食中节,便溺有权,幸无消渴之虞,而竟愈焉。

顾宗武,偶患微寒发热,医进温散法,热虽退而不饥不大便。复用平胃散数帖,腹渐胀而偏于右。尚疑其中气之虚寒也,遂与温运燥补诸药,胀乃日增,杳不进谷。或谓:恐属痈疡,因招外科连某诊之,作胁疽治,病如故。严某谓“胁疽”部位不对,肠痈证据不符,作内疝治,仿子和活人之法,及当归龙荟丸”相间投,亦无效。乃延孟英视之,脉极弦细而促,舌绛小渴,小溲赤少,饮而不食者月余矣。证实脉虚,坚持不治。其家问曰:此证究是何病?乞为指示。孟英曰:据述病患素慎起居而薄滋味,显非停滞与痈疽之患,良由暑湿内蕴,势欲外泄,是以初起有微寒发热之候,误与风寒药,热虽暂退于表,邪仍伏处乎中,不饥不便,肺胃失其下行,再加辛燥温补,气机更形窒滞,邪伏永无出路,津液潜消,胀日甚,以气血流行之脏腑。为暑湿割踞之窠巢,补之不可,攻之不能,病虽不在膏肓,卢扁望而惊走,逾旬径殁。

顾竹如孝廉令嫒,患感十余日,耳聋不语,昏不识人,客未入室,而彼反先知,医以为祟。凡犀角、地黄、牛黄清心(丸)、复脉等汤,遍服无效,已摒挡后事矣。所亲濮根崖嘱延诊于孟英,脉至滑数,舌不能伸,苔色黄腻,遗溺便闭,目不交睫者已四昼夜。胸腹按之不柔,予白虎汤去(粳)米、甘草,加石菖蒲、元参、犀角、鳖甲、花粉、杏仁、竹叶、竺黄、竹沥,投一剂即谵语滔滔。渠父母疑药不对病。孟英曰:不语者欲其能语,是转机也。再投之,大渴而喜极热之饮。渠父母又疑凉药非宜。孟英姑应之曰:再服一剂,更方可也。三投之,痰果渐吐,四剂后,舌伸便下,神识渐清。乃去菖蒲、石膏、犀角、鳖甲,加生地、石斛、麦冬、贝母,数帖。热尽退,而痰味甚咸。又去杏(仁)、贝(母)、竺黄,加西洋参、牡蛎。龟板、苁蓉,服之痊愈。

逾年失怙,继遭祝融(火灾),郁损情怀,误投温补。至戊申年殒。

邵鱼竹给谏患感,杨某作疟治不应,始迓孟英诊之,脉软汗多,热不甚壮,苔色浓腻,呕恶烦躁,痰多腿酸,显是湿温。因谓其令郎子 曰:湿温者,湿蕴久而从时令之感以化热也。不可从表治,更勿畏虚率补。

与宣解一剂,各恙颇减。奈众楚交咻,谓病由心力劳瘁而来,况汗多防脱,岂可罔顾本原?群医附和,遂服参、归、熟地之药,病日以剧。最后,吴古年诊之云:此湿温也,何妄投补剂?

然已末从挽救,交十四日而殒,始悔不从王议。

翁嘉顺之妇弟吴某,劳伤之后,发热身黄,自以为脱力也。孟英诊脉,软数。是湿温重症,故初起即黄。

亟与清解,大便渐溏,小便甚赤。湿热已得下行,其热即减。因家住毛家埠,吝惜舆金,遽尔辍药,七八日后,复热,谵语。耳聋,抽痉,遗溺。再恳孟英视之,湿热之邪扰营矣。投:元参 犀角 菖蒲 连翘 竹茹 竹叶银花 石膏,以泄卫清营之法,佐牛黄丸、紫雪丹而瘳。臀皮已塌,亟令贴羊皮金,不致成疮而愈。

吴宪章,年逾花甲,患感,医知其为湿温也,投药不应,而仍能起榻理事。石北涯拉孟英视之,冀其勿至加剧。及诊脉,左寸数疾,余皆软大,谷食略减,便溏溲少,苔色腻黄,舌尖独黑。孟英不肯与方,人咸诧之。因曰:证原不重,吾以脉象舌色察之,是平昔曲运心机,离火内亢,坎水不制,势必自焚,况兼湿温之感乎?果数日而殒。

黄纯光,年七十八岁,患湿温,至旬余,脉形歇代,呃忒连朝,诸医望而畏之。孟英诊曰:脉虽歇而弦搏有根,是得乎天者浓,虽属高年,犹为实象,参以病深声哕,原非小故,而二便窒涩,苔腻而灰,似属腑气未宣,痰、湿、热阻其气化流行之道也。清宣展布,尚可图焉。何新之韪其议,因与:旋(复) (竹)茹 栀(子) 楝(实) 枇(杷叶) 杏(仁) (吴)萸 (黄)连 (紫)菀 (栝)蒌雪羹为剂,片通草一两,煎汤煮药,投匕即减。数服而大吐胶痰,连次更衣,遂安粥食。唯动则嗽逆,渐露下虚之象,与:西洋参 龟板 牡蛎 苁蓉 石斛 牛膝 冬虫夏草 紫石英 茯苓 当归等药,各恙降序,继加砂仁炒熟地而起。

汤西塍,年逾花甲,感证初起,周身肤赤,满口苔黄,头痛、腰痛、便溏、溲痛,伊芳亲家何新之诊为险候,嘱延孟英诊之,脉见弦细而软,乃阴虚劳倦,湿温毒重之证。清解之中,须寓存阴。以:犀角 羚(羊角) (茯)苓 (竹)茹 银(花) (连)翘 桑(枝) 苇茎 通草 兰叶为方,煎以冬瓜汤服之,遍身赤疹,而左眼胞忽肿,右臂酸疼不举,耳聋,神不清爽。亟以:元参 丹皮 菊花 栀子 桑枝 丝瓜络 石斛竹叶,煎调神犀丹为剂,偶邀疡科视外患,亦知病因湿热,连进木通等药,脉更细弱,神益昏惫,饮食不进,溲涩愈痛,新之以为难挽矣,孟英曰:急救阴液,尚可转机,援以复脉汤去姜、桂、麻仁,易西洋参,加知母、花粉、竹叶、蔗浆灌之,一剂神苏脉起,再服苔退知饥,三啜身凉溺畅,六帖后,肤蜕安眠,目开舌润。或疑甘柔滑腻之药,何以能清湿热?孟英曰:阴虚内热之人,蕴湿易于化火,火能烁液,濡布无权,频溉甘凉,津回气达。徒知利湿,阴气先亡。须脉症参详,法难执一也。又服数剂后,忽然肢肿,遍发风块,瘙痒异常,或又疑证之有变也。孟英曰:此阴津充而余邪自寻出路也耳,与轻清药数帖,果瘥。

金禄卿室,沈裕昆之少女也。患温,顾听泉连进轻清凉解而病不减。气逆无寐,咳吐粘痰,舌绛咽干,耳聋谵语,旬日外,始延孟英诊焉。曰:体瘦脉细数,尺中更乱,竟是阴气先伤,阳气独发,所谓“伤寒偏死下虚人”。譬之火患将临,既无池井,缸贮又空,纵竭心力,曷能有济?再四研诘,乃知发病前一日,徒然带下如崩,是真液早经漏泄矣。否则药治未讹,胡忽燎原益炽?痉厥之变,不须旋踵。禄卿坚垦勉图。孟英以:西洋参生地 “二冬” 二至 元参 犀角 黄连 鸡子黄 知母为方,另用石斛 龟板 鳖甲各四两,左牡蛎一斤,煮汤代水煎药,顾听泉又加阿胶,且云:我侪用此育阴镇阳,充液熄风大剂,焉能津枯风动,痉厥陡生乎?服二剂,果不能减。后惑旁言,而祷签药,附、桂、干姜,罔知顾忌,径至四肢拘挛而逝。是误药速增其毙而增其惨也。继而裕昆患湿温,亦犯重 而亡(重 谓热性病的热气极盛)。

翁嘉顺之妹,亦染病,病势极危,因役于冥曹,自以为不起。孟英曰:年壮阴充、药治不谬,焉能死乎?

昔人云:“见理明者,阳阴五行不能拘”。吾当以理胜数,遂按法治之,病乃日减。且慎寒暄,节饮食,守禁忌,调治二旬,果然康健。

又其姑吴翁氏,病温,初不服药,七日外,始迓孟英诊之。曰:此病邪虽不盛,第频吐涎沫,不能退场门,须以手撩,不饮不食,不便不眠,或多言不倦,或久问不答,是七情郁结,气久不舒,津液凝痰,邪得根据附。

治之中肯,尚难即愈,不药而待,病从何去?遂于清解方中,寓蠲痰流气,通胃舒肝之品。交十四日而热退。又数日,痰沫渐少。又旬日,大便始行。粥食日加而愈。此一治法,直贯到底,不但不犯一分温燥升补之药,而滋腻入血之品,亦皆避之。尚须三十剂奏绩。若病家不笃信,医者不坚持,旁人多议论,则焉克有济耶?然非乃媳前车之鉴,亦未必遽尔任贤不二也。

杨某,患感旬日,初则便溏,医予温散,泻止热不退,昼夜静卧,饮食不进。孟英诊脉,迟缓,浮取甚微。目眵,舌色光红,口不渴,溲亦行,胸腹无所苦,语懒音低,寻即睡去。是暑湿内伏,而有燥矢在胃,机关为之不利也。先与清营通胃药两剂,热退舌淡而脉症依然。加以酒洗大黄、省头草,即下坚黑燥矢甚多,而睡减啜粥,继以凉润,旬日而痊。

海盐任斐庭。馆于吴琴楚家,季夏患感,黄某闻其身热而时有微寒也,进以姜、萸、紫苏、大枣等药,数帖,热愈壮而二便不行。更医连进渗利之剂,初服溲略通,既而益闭。居停以为忧,始延孟英视焉,证交十四日,骨瘦如柴,脉弦细而涩,舌色光紫,满布白糜,夜不成寐,渴不多饮,粒米不进,少腹拒按,势将喘逆。此虽属下证,而形脉如斯,法难直授。先令取大田螺一枚、鲜车前草一握、大蒜六瓣,共抖烂,加麝香少许,罨敷脐下水分穴,方以:元参 紫菀 栀子 知母 花粉 海 荸荠 苁蓉 牛膝 天冬为剂,加鲜地黄汁服之,其夜小溲即行,气平略寐。又两剂,大便始下,热退而渐进稀糜。乃去雪羹、栀(子)、(紫)菀、苁(蓉)、(牛)膝、地黄汁,加西洋参、麦冬、石斛、干生地、竹茹、银花等药,又服十余帖,凡三解黑矢,而苔色复于红润,眠食渐安而起。

许芷卿,患外寒,须覆重衾,内热饮不解渴,仍能安谷,便溺皆行。或以为虚寒,或以为疡患,投以温散,即显咽痛,孟英脉之,沉弦而缓,作痰热内伏。投以:犀(角) 羚(羊角) 元参 丹皮 白薇 黑栀 (竹)茹 贝(母) 旋(复) (牛)蒡之剂,两帖而寒渴咽痛皆减。乃去犀(角)、羚(羊角)、牛蒡,加二至(丸)、知母、花粉、银花,解酱矢而瘳。
伏暑
壬申八月,范蔚然,患感旬余,诸医束手。乃弟丽门恳孟英治之,见其气促音微,呃忒自汗,饮水下咽,随即倾吐无余。曰:伏暑在肺,必由温散以致剧也。盖肺气受病,治节不行,一身之气,皆失其顺降之机,即水精四布,亦赖清肃之权以主之,气既逆而上奔,水亦泛而上溢矣。但清其肺,则诸恙自安。乃阅前服诸方,始则柴、葛、羌、防以升提之,火藉风威,吐逆不已,犹谓其胃中有寒也,改用桂枝、干姜以温燥之,火上添油,肺津欲绝,自然气促音微,疑其阳虚将脱也,径予:(人)参 (当)归蛤蚧 柿蒂 丁香以补而纳之,愈补愈逆,邪愈不出,欲其愈也难矣。亟屏前药,以泻白散合清燥救肺汤,数服而平。

庄半霞,芝阶中翰之三郎也,闱(旧称试院为闱,闱后,是指参加乡试之后)后患感,日作寒热七、八次,神气昏迷,微 隐隐、医者无策,始延孟英视之。曰:此平昔饮酒,积热深蕴,挟感而发,理从清解,必误投温补,以致热势披猖若是。询之果三场皆服(人)参,且携枣子浸烧酒入闱。初病尚不至此,因连服羌、防、姜、桂,渐以滋甚。孟英先予白虎汤三剂, 化而寒热渐已。继用大苦寒之药泄其热结,所下黑矢,皆作枣子气。旬日后,予甘润滋濡之法,两月始得痊愈。

栖流所司药陈芝田,于仲夏患感,诸医投以温散,延至旬日,神昏谵妄,肢搐耳聋,舌黑唇焦,囊缩溺滴,胸口隐隐微 ,一望而知其危矣。转邀孟英诊之,脉细数而促。曰:阴亏热炽,液将涸矣。遂用:西洋参元参 生地 二冬 知(母) (黄)柏 楝实 石斛 白芍 甘草梢银花 木通 犀角 石菖蒲,大剂投之。

次日复诊,其家人云:七八日来小溲不过涓滴,昨服药六七个时辰后,解得小溲半杯。孟英曰:此即转机也。然阴气枯竭,甘凉濡润不厌其多,于前方再加龟板、鳖甲、百合、花粉,大锅煎之,频灌勿歇。如是者八日,神气始清,诸恙悉退,纯用滋阴之药,调治匝月而瘳。予谓孟英学识过人,热肠独具,凡遇危险之候,从不轻弃,最肯出心任怨以图之。如此案八日后神气始清,若经别手,纵使治法不错,而一二帖不甚起色,必规避坚辞,致病家惑乱,谋及道旁,虽不死于病,亦必死于药矣。此在医者之识老心坚,又须病家之善于贤而任之专也,谈何易耶?又闻孟英尝云:温热液涸神昏,有投犀角地黄等药至十余剂始得神清液复者,因温热案最伙,不暇详录,姑识此以告司人之命者。

姚禄皆,在金陵,适遇大水,继而回杭,途次酷热,患感。顾某诊为湿邪,与桂枝、葛根药三帖,病乃剧。赵笛楼知其误治,连用清解,因见蓝 不肯,承手。迓孟英视之,脉细数而体瘦,乃平昔阴亏,热邪藉风药而披猖,营液得温燥而干涸, 色既绀,危险万分。勉投大剂:石膏 知母 白薇栀子 青蒿 丹皮 竹叶 竹沥 童溲之药,调以神犀丹。三服,大解下如胶漆, 色渐退,而昏狂遗溺,大渴不已。仍与前方,调以紫雪,数剂,热退神清,而言出无伦,犹如梦呓,或虑其成癫。孟英曰:痰留包络也。与:犀角 菖蒲 元参 鳖甲 花粉 竹茹 黄连 生地 木通 甘草为方,调以珍珠、牛黄,始得渐安。改授存阴,调理而愈。

关颖庵,患寒热,医者泥于今岁之司天在泉,率投温燥,以致壮热不休,阮某用小柴胡汤和解治,遂自汗神昏,苔黑舌强,肢掣不语,唇茧齿焦。张某谓‘ 疹不透”,拟进(皂)角刺、荆、蒡。越医指为“格阳假热”,欲以附子引火归元。许芷卿诊知为伏暑,而病家疑便溏不可服凉药,复延孟英诊之,曰:阴虚之体,热邪失清,最易劫液,幸得溏泻,邪气尚有出路,此正宜乘此一线生机,迎而导之,切勿迟疑。遂与芷卿商投王晋三犀角地黄汤加知(母)、麦(冬)、花粉、西洋参、元参、贝(母)、(石)斛之类,大剂服八九日,甫得转机。续予甘凉充液六、七剂,忽大汗如雨者一夜,人皆疑其虚脱。孟英曰:此阴气复而邪气解也,切勿惊惶。嗣后果渐安谷,投以滋补而愈。

继有陈菊人明府乃郎,病较轻于此,因畏犀角,不敢服,竟至不救,岂不惜哉!

石诵羲,夏杪患感,多医广药,病势日增,延逾一月,始请孟英诊焉。脉至:右寸关滑数上溢,左手弦数,耳聋口苦,热甚于夜,胸次迷闷,频吐粘沫,啜饮咽喉阻塞,便溏溺赤,间有谵语。曰:此暑热始终在肺,并不传经,一剂白虎汤可愈者,何以久延至此也?乃尊北涯,出前所服方见示,孟英一一阅之,惟初诊顾听泉用清解肺卫法为不谬耳。其余温散升提,滋阴凉血,各有来历,皆弗心思,原是好方,惜未中病。而北涯因其溏泻,见孟英君石膏以为治,不敢与服。次日复诊,自陈昨药未投,惟求另施妥法。孟英曰:我法最妥,而君以为未妥者,为石膏之性寒耳。第药以对病为妥,此病舍此法,别无再妥之方。若必以模棱迎合为妥,恐贤郎之病不妥矣。北涯闻而感悟,颇有姑且服之之意。而病者偶索方一看,见首列石膏,即曰:我胸中但觉一团冷气,汤水且须热呷,此药安可投乎?坚不肯服。然素仰孟英手眼,越日仍延过诊,且告之故。孟英曰:吾于是证,正欲发明,夫邪在肺经,清肃之令不行,津液凝滞,结成涎沫,盘踞胸中,升降之机亦窒,大气仅能旁趋而转旋,是一团涎沫之中,为气机所不能流行之地。其觉冷也,不亦宜乎?且余初诊时,即断为不传经之候,所以尚有今日,而能自觉胸中之冷。

若传入心包,则舌黑神昏,才合吴古年之犀角地黄汤矣。然虽不传经,延之逾月,热愈久而液愈涸,药愈乱而病愈深,切勿以白虎为不妥,急急投之为妙。于是方有敢服之心矣。而又有人云:曾目击所亲某,石膏甫下咽,而命随之,况月余之病,耳聋泄泻,正气已亏,究宜慎用。北涯闻之惶惑,仍不敢投,乃约翌日广征名士,会商可否。比孟英往诊,而群贤毕至,且见北涯求神拜佛。意乱心慌,殊可怜悯。欲与众商榷,恐转生掣肘,以误其病,遂不遑谦让。援笔立案云:病既久延,药无小效,主人之方寸乱矣。予三疏白虎而不用,今仍赴召诊视者,欲求其病之愈也。夫有是病,则有是药,诸君不必各抒高见,希原自用之愚。古云:“鼻塞治心,耳聋治肺”,肺移热于大肠,则为肠 ,是皆白虎之专司,何必拘少阳而疑虚寒哉?放胆服之,勿再因循,致贻伊芳戚也。座中顾听泉见案,即谓北涯曰:孟英“肠热胆坚”极堪倚赖,如犹不信,我辈别无善法也。顾友梅、许芷卿、赵笛楼亦皆谓:是。疏方:以白虎加西洋参、贝母、花粉、黄芩、紫菀、杏仁、冬瓜仁、枇杷叶、竹叶、竹茹、竺黄,而一剂甫投,咽喉即利;三服后,各恙皆去,糜粥渐安。乃改甘润生津、调理而愈。予谓此案不仅治法可传,其阐发病情处,识见直超古人之上。

刘廉方,常州名士也。在西湖受暑,移榻于崔仲迁别驾处,医治垂危,庄芝阶舍人,拉孟英往诊之:裸体昏狂,舌黑大渴,溺赤便秘,脉数而芤。与犀角地黄汤加减服之,神识已清,略能进粥。次日复诊,颇知问答,大有生机,仍处甘凉法以赠之,并嘱伊芳格外谨慎。而越日庄半霞诣孟英偕往诊视,见其目张睛瞪,齿露唇焦,气喘汗出,扬手踯足而不可救药矣,众楚交咻,谓是寒凉药凝闭而然。孟英曰:病之宜凉宜热,汝辈不知也。脉乃皮里之事,汝等不见也。吾亦不屑为之争辩,惟目瞪唇焦,人所共睹,则其死于何药,自有定论,遂拂衣(而)出。半霞再三请罪。孟英曰:俗人之见,何足介怀,是非日后自明,于我心无慊焉。第斯人斯病,皆可惜也。既而始知有人主热药以偾事,岂非命耶?仅二载而仲迁病,孟英闻之曰:殆矣,盖知其阴虚而受暑湿,恐主药者未必能悔悟于前(车)之鉴也。后果闻其广服温补之剂,以致真阴竭绝而死。覆辙相寻,迷而不醒,可哀也矣。

姚雪蕉孝廉之太夫人,年逾花甲,患感两月,医皆束手,始延孟英诊之。身已不能转侧,水饮难于下咽,声音不出,便溺不通。曰:此热邪逗留不去,津液剥削殆尽。

计其受病之时,正当酷暑,岂即温补是投,但知其虚而不知其病耶?阅前服诸方,惟初手顾听泉从吸受暑邪,轻清开上立治为合法耳。余方非不是起死回生之药,其如与病无涉何?而阮某小柴方服之最多,盖医者执此“和解”之法,谓不犯汗、吐、下三者之险,岂不稳当。病家见其参、胡并用,谓补正祛邪,具一举两全之美,最为上策。孰知和解足少阳传经伤寒之剂,不可以概和各经各气之各病。徒使参、胡升提热邪以上逆,至一身之治节无以清肃下行。而姜、枣温腻湿浊于中焦,致运化之枢机失其灌溉之(敷)布。气机愈窒,津液愈干。和解之汤愈进,而气愈不和,病愈不解。今则虽有良法,而咽喉仅容点滴。气结津枯,至于此极,英雄无用武之地矣。雪蕉昆季力恳挽救。乃疏甘凉清润之方,嘱其不限时刻、不计多寡、频以水匙挑入,使其渐渗下喉。而一日之间,仅灌一小杯许,其病势危,于此可想。直灌至旬余,气机始渐流行,药可服小半剂矣。人见转机之难,不无议论旁生。赖孟英镇静不摇,乃得日以向愈。粥食渐加,惟大解久不行,或以为忧。孟英曰:无恐也,水到渠成,谷食安而津液充则自解矣。若欲速妄攻,则久不纳谷之胃,尚有何物以供其荡涤哉?至九月下旬,始有欲解之势。孟英连与补气益血之药,尚不能下。

于前方加蜣螂一对,热服即解。凡不更衣者,计及五十日矣。闻者莫不惊异。继以平补善后而痊。

赵铁珊乃郎子善,康康侯之婿也,因事抑郁,凛寒发热,汤某作血虚治,进以归、芎、丹参之类,多剂不效。乃移榻康寓,延孟英诊之,脉涩而兼沉弦以数。然舌无苔,口亦不渴,便溺如常,纳谷稍减。惟左胁下及少腹自觉梗塞不舒。按之亦无形迹。时欲抚摩,似乎稍适。孟英曰:此阴虚挟郁,暑邪内伏。夫郁则气机不宣,伏暑无从走泄,遽投血药,遂至引之深入,血为邪踞,更不流行。其胁腹不舒,乃其真谛也。第病虽在血,而治宜清气为先,气得布宣,热象必露,瘀滞得行,则厥疾始瘳。子善因目击去年妇翁之恙,颇极钦服。连投清气之药,热果渐壮,谵妄不眠,口干痰嗽。孟英曰:脉已转为弦滑,瘀血伏邪皆有欲出之机。继此当用凉药清瘀为治。但旁观诧异,事反掣肘,嘱邀顾听泉质之。顾亦云然。遂同定犀角地黄汤加味。而所亲陈眉生、许小琴暨乃兄子勉,皆疑凉药剂重,纵是热证,岂无冰伏之虞?顾为之再四开导,总不聆解。适病者鼻衄大流,孟英笑曰:真脏获矣。诸公之疑,可否冰释?渠舅氏陈谷人鹾尹云:证有疑似,原难主药,鼻血如是,病情已露,毋庸再议,径煎而饮之。

次日,衄复至,苔色转黑。孟英曰:三日不大便,瘀热未能下行也。于前方加滑石、桃仁、木通、海 、竹沥、石斛、银花、知母、花粉之类,又二剂,大便始行,黑如胶漆、三日间,共下七十余次而止。乃去木通、桃仁辈,加西洋参、麦冬以生液。病者疲惫已极,沉寐三昼夜,人皆危之。孟英曰:听之,使其阴气之来复,最是好机。醒后尚有微热谵语。药仍前法。又旬日,始解一次黑燥大便,而各恙悉退。惟口尚渴,与大剂甘凉以濡之。又旬日,大解甫得复行,色始不黑,乃用滋阴填补而康。

孙位中,患感,症见耳聋,医者泥于少阳小柴胡(汤)之例,聋益甚。孟英视之,曰:伏暑也。与伤寒治法何涉?改投清肺之药。聋减病安。将进善后法矣。忽一日,耳复聋,孟英诊之,莫测其故,因诘食物,云:昨日曾吃藕粉一碗。孟英曰:是矣。肆间藕粉罕真,每以他粉搀混,此必不啻误服小柴胡(汤)一剂。复投整肃肺胃药,寻愈。录此以见其审证周详,所谓无微不入也。

上虞陈茂才,患头痛,三日一发,发则恶寒,多药不效,饮食渐减。或拟大剂姜、附;或议须投金石。葛仲信嘱其质于孟英,察其脉弦,重按则滑,曰:热暑深入厥阴也,温补皆为戈戟。与:左金(丸)加(川)楝、(白)芍、(山)栀、桑(叶)、羚(羊角)、丹(皮)、菊(花)、橘(叶)为剂,兼吞当归龙荟丸,三服而减,旬日即瘥。

顾奏云,季秋患感,医作虚治,补及旬日,舌卷痉厥,腰以下不能略动,危在须臾,所亲石诵羲延孟英设死里求生之策。察脉虚促欲绝。先灌“紫雪”一钱,随灌犀角地黄汤两大剂,服下后,厥虽止而舌 满黑,目赤如鸠,仍用前汤。三日间计服犀角两许,黑苔渐退,神识乃清,而呃忒频作,人犹疑其虚也。孟英曰:营热虽解,气道未肃耳。以:犀角 元参 石斛 连翘 银花 竹茹 知母 花粉 贝母竹叶,为方服之。次日即下黑胶矢甚多而呃忒止。又三剂,连解胶黑矢四次,舌色始润,略进米饮,腿能稍动,而臀已磨穿矣。予甘凉育阴药,续解黑矢又五次,便溺之色始正。投以滋养,日渐向安。

其弟翰云,患左胯间肿硬而疼,暮热溺赤,舌绛而渴,孟英按脉,细数,径用:西洋参 生地 麦冬 楝实知母 花粉 银花 连翘 甘草 黄柏等,服旬余而愈。

许自堂令孙子社,患感,延至秋杪,证交二十八日,诸医束手。渠伯母鲍玉士夫人,荐孟英诊之,左部数,右手俨若“鱼翔”,痰嗽气促,自汗螈 ,苔色灰浓,渴无一息之停。垂危若是,而皓首之祖,孀母少妻,相依为命,环乞拯救,甚可悯也。孟英曰:据脉莫能下手,吾且竭力勉图。第恐一齐众楚,信任不坚,则绝无可望之机矣。其母长跽而言曰:唯君所命,虽砒鸩勿疑也。于是,先以竹叶石膏汤加减,至五剂,气平嗽减,汗亦渐收,苔色转黑,舌尖露绛。改投:元参 生地 犀角 石膏知母 花粉 竹叶 银花等药,又五剂,螈渐减,舌绛渐退。彼妇翁召羽士为之拜斗,飞符 水,鼓乐喧阗,病者即谵妄不安,神昏如醉,羽士反为吓退。夤夜速(延)孟英视之,与紫雪钱余,神即清爽,仍用前方,重加竹沥,服八剂,始解黑如胶漆之大便。

而黑苔渐退,右脉之至数始清,惟烦渴不减。令其恣啖北梨,舌才不燥,痰出亦多,又六剂,舌色乃淡,溲出管痛,热邪得从下行矣。凡十二日之间,共服大剂寒凉、已二十四帖,计用犀角三两有奇,而险浪始平。续以前法缓制,服六剂,又解黑矢五次,手足始知为已有。又五剂,筋络之振惕始定,略能侧卧,呓语乃息,渐进稀糜,继灌甘润充其胃汁。七八剂后,渴止知饥,脉皆和缓。又浃旬,谷食乃复。又旬余,便溲之色始正。前后共下黑矢四十余次,苔色亦净,授滋填善后而康。

是役也,凡同道暨许之族人戚友,莫不以为秋冬之交,用药偏寒。况病延已久,败象毕呈,苟不即投峻补,必致失手。既闻鲍夫人云:归许氏二十余年,目击多人,无不死于温补。此等病曾见之,此等药盖未尝闻也。孰知如此之证,有如此之治,求之古案,亦未前闻,传诸后贤,亦难追步。盖学识可造,而肠热胆坚,非人力所能及,此孟英所以为不世出之良医也。

陈 眉令郎,孟秋患感,医与表散温补,病随药剧,至八月初,渠叔祖陈霭山延孟英视之,目瞪神呆,气喘时作,舌绛不语,便泻稀水、肢搐而厥,人皆以为必死矣。察其脉,弦而实数。乃阴亏肝盛之质,提表助其升逆,温补滞其枢机,痰饮 ,风阳肆横。祷神驱祟,有何益哉?与:鳖甲 龙(骨) 牡(蛎) 旋(复) 赭(石) (黄)芩 (黄)连 楝(实) 贝(母) 葛(蒲) (竹)茹 胆星 犀(角)羚(羊角)等药,熄风镇逆,清热蠲痰,数帖即平。

龚念匏室,故舍人汪小米之女也。患秋感,服温散药而日重。渠叔母韩宜人,请援于孟英,脉见弦数软滑,苔黑肢 ,疏方用:沙参 元参 知母 花粉 犀(角) 羚(羊角) (竹)茹 贝(母) 栀(子) 菖(蒲)等药,曰:亟饵之,否将厥矣。时念匏幂于江南,族人皆应试入场,侍疾者多母党,伊芳叔少洪疑药凉,不敢予服,迨暮,果欲厥矣。众皆皇皇,幸彼女兄为故孝廉金访叔之室,颇具卓识,急煎孟英方灌之,遂得生机。次日复诊,脉较和,一路清凉,渐以向愈。

李竹虚令郎,初秋患感,医闻便溏而止之,乃至目赤谵妄,舌绛苔黄,溲涩善呕,粒米不能下咽。孟英先予:犀角石膏 竹叶 竹茹 枇杷叶 茅根 知母 花粉 栀子以清之。呕止神清,热亦渐缓。继以承气汤加减,三下黑矢,黄苔始退,即能啜粥。以右关尺迟缓有力,故知有燥矢也。续投甘凉,调理而瘥。

许芷卿之太夫人,秋间患感,连服温散,转为肢厥便秘,面赤冷汗,脉来一息一歇,举家惶惶,虑即脱变。孟英视其舌苔黄腻,不渴,按其胸,闷而不舒;且闻其嗅诸食物,无不极臭。断为暑湿内伏,挟痰阻肺。肺主一身之气,气壅不行,法宜开降。是虚脱之反面也。设投补药,则内闭而外脱。昧者犹以为投补迟疑而不及救,孰知“真实类虚”,不必以老年怀成见,总须以对证为良药。果一剂而脉至不歇,转为弦滑。再服汗止肢和,便行进粥。数帖而痊。方用:紫菀 白前 竹茹 枳实 旋(复) 贝(母) 杏(仁) (栝)蒌铃 枇杷叶也。

姚小蘅太史令侄女,初秋患寒热而汛适至,医用正气散二帖,遂壮热狂躁,目赤谵语,甚至欲刎欲缢,势不可制。孟英按脉,洪滑且数,苔色干黄,尖绛,脘闷,腹胀拒按,畏明口渴,气逆痰多。予桃仁承气汤加犀角、石膏、知母、花粉、竹沥、甘菊。人谓热虽炽而汛尚行,何必大破其血,而又加极寒之药哉?孟英曰:叟勿过虑,恐一二剂尚不足以济事。果服两大剂,始得大便,而神清苔化,目赤亦退。改用甘寒以清之,继而又不更衣,即脉滑苔黄而腹胀,更与小承气汤两帖,便行而各恙乃已。数日后,又如此,仍投小承气汤两帖。

凡前后六投下剂,才得波浪不兴,渐以清养而瘳。季秋,适江右上高令孙明府之子沛堂为室。

吴酝香孝廉三令嫒,患感,诸医首以升散,继进温补,至三月下旬,证交三十五日,昏痉谵语,六昼夜不交睫,旬日不沾米饮。许芷卿视之,俨似养云室证,即拉孟英、暨顾听泉、赵笛楼会诊:脉弦滑而微数,齿不能开,窥其舌缩苔垢。孟英曰:舌虽卷,舌犹红润,且二便不秘,尚有一线生机未绝也。

揆其受病原不甚重,只因谬治逾月,误药酿成大证,势虽危险,吾侪当竭力援之,第勿再犯一味悖药,事或有济。酝香颇极信从。孟英复询其服侍婢媪曰:病已逾月,腰以下得毋有磨坏之虞乎?皆曰:无之。惟数日前易其所遗,略有血渍,必月事之不愆也。孟英颇疑之,嘱其再易之时,留心细察。疏方以:犀角(四钱) 石菖蒲(两钱) 贝母(二两) 整块朱砂(两许) 竹沥(碗许) 佐以竹叶 竺黄 知母 花粉 元参 旋复 丝瓜络苇茎 银花 鳖甲,调下紫雪丹。

次日,诸君复会,渠母徐夫人即云:王君明视隔垣,小女腰下果已磨穿,糜溃如。婢媪粗忽,竟未之知也。昨药服后,证亦少减。孟英仍主原方。四服后,夜始眠,痉才息,舌甫伸,苔仍黑。孟英于前方去鳖甲、朱砂。菖蒲,加生地、栀子。数服后,苔转黄,大便黑如胶漆,且有痰色粘液。盖从前大解黄色,似乎无甚大热,不知热由补药所酿,滞于肠胃曲折之地,而不能下行,势必熏蒸于上,致有内陷入脏之逆也。黑矢下而神气渐清,余热复从气分而达,痰嗽不爽,右脉滑搏,孟英主用竹叶石膏汤加减,四剂渐安。而外患痛楚,彻夜呻吟,虽敷以珠黄(散),滋以甘润,未能向愈。孟英令以大蟾蜍治净煮汤,煎育阴充液之药服之,果痛止肌生,眠食渐进,汛事如期而瘳。冬间适张舟甫之子为室。或疑其病虽愈,而过饵凉药,恐难受孕。迨戊申夏,已得子矣。

濮树堂室病,孟英甫为诊愈,而树堂继焉。起即四肢厥逆,脉伏、恶寒、发热、头痛,左为甚。惟口渴,因与葱豉(汤)两帖,热虽退,脉仍伏,四肢冷过肘膝,大解频行。人皆疑为虚寒。孟英曰:此证俨似阴厥,然独渴饮、溲赤,真情已露,岂可疑于一起即厥,而必定其为寒乎?径投凉解,热果复发,而肢冷脉伏如故。幸病者坚信,服药不疑。至第七日,大便泻出红水,溺则管痛,呕恶烦躁,彻夜不瞑。人更危之。孟英曰:热邪既已下行,可望转机,以:白头翁汤加银花、通草、(黄)芩、(白)芍、(竹)茹、滑(石)、知(母)、(石)斛、(山)栀、楝(实)、羚(羊角)之类,投三日,红水始止,四肢渐和,颇有昏瞀谵语。用王氏犀角地黄汤一剂,四肢热而脉显滑数,苔转灰黄,大渴遗溺,病患自述如卧烘箱上。于昨方加入元参、银花、竹叶、生石膏、知母、贝母、(山)栀、(石)斛,服一剂,夜间即安寐,而苔转黑燥。于昨方复加花粉,服一剂热退,而头面汗多,懒言倦寐,小溲欲解不通。诸戚友咸以为危,各举所知,而群医佥云挽救不及,病家皇皇。孟英曰:此证幸初起即余诊视,得尽力以为死里求生之举,非比他人之病,皆因误治致危。然不明言其险者,恐病家惶惑,而筑室于道傍也。今生机已得,不过邪去而真阴未复,但当恪守余法,自然水到渠成,切勿二三其德,以致为山亏篑。赖有一二知音,竟从孟英议。服:西洋参 生地 苁蓉 麦冬 (楝)实 芍药 知(母) (石)斛,一剂溺行索粥,再服黑苔退,三服而神清音朗,舌润津回。唯有韧痰不能吐,左偏头痛微。于原方加二至(丸)、桑(叶)、菊(花)、贝(母)、牡蛎,又服五剂,得解硬屎一次,各恙始安,眠食渐适而瘳。

孙某,患感,医投温散,竟无汗泄。延至十一日,始请孟英视之,业已神昏囊缩,面赤舌绛,目不识人,口不出声,胸膈微 ,便泻而小溲不行者,已三日矣。医皆束手,或议大投温补,以冀转机。孟英急止之曰:阴分素亏,温散劫津,而热邪愈炽,则营卫不行,岂可妄云“漏底”,欲以温燥竭其欲绝之阴乎?曩浦上林先生治余先君(王氏之父亲)之病云:“泄泻为热邪之出路”。求之不可得者,胡可止也。以:西洋参 生地 麦冬 丹皮 连翘 生芍(药) 石菖蒲 盐水炒黄连 甘草稍 百合 茯苓 贝母 银花 紫菀为方,一剂即周身微汗而 退,三剂始得小溲一杯而识人,四剂乃得大汗,而身热退,面赤去,茎亦舒,复解小溲二杯。次日于方中减连翘、菖蒲、丹皮、黄连,加知母、葳蕤、竹叶,投之,舌始润,神始清,知渴索水。孟英令将蔗、藜等榨汁频灌勿歇,其汗如雨下者三昼夜始休。于是,粥渐进,泻渐止,溲渐长。前方又去贝母、银花、紫菀,加石斛、龙眼肉,服之痊愈。

朱敦书令正,患感,吴某与表药二帖,发出赤疹,神气渐昏。叶某知其素患耳聋目障,为阴虚之体,改用犀角地黄汤二剂,而遗溺痉厥。始延孟英视之,曰:虽形瘦阴亏,邪易扰营,幸非湿甚之躯,尚可设法。

但心下拒按,呃逆便秘,是痰热尚阻气分,误服升提,每成结胸,地黄滋滞,实为禁药。今人临症不能详审,往往用非所当用。本年败证甚多,余每见神未全昏,便不甚闭,惟胸前痞结,不可救药而死者,皆升提之误进,或腻滞之早投也。石北涯在旁闻之叹曰:无怪乎君素以犀角地黄汤奏奇绩,而他人效尤则屡偾事,岂非能与人规矩,不能与人以巧耶?于是以:犀角 元参 (竹)茹 贝(母) 旋(复) (栝)蒌 枇(杷叶) (紫)菀白前 菖蒲为方,调紫雪,两服。呃逆止,神渐清,而咽痛口渴,乃去紫雪、(白)前、菖(蒲),加射干、山豆根、知母、花粉,吹以锡类散。二日,咽喉即愈,胸次渐舒,疹回热退。去犀角、紫菀、射干、豆根,加银花、栀子、竹叶,海 、凫茈,渐安眠食。唯大解久不行,孟英曰:腹无痛苦,体虚只宜润养。佐以:苁蓉、麻仁、当归、生地等药,多服而下。遂愈。

张篪伯纪纲李贵,患感数日,忽然昏厥。比沿途求孟英往视,业已薄暮。主人谓:“自朝至此,一息奄奄,恐不及灌药矣,实不便屈诊”。孟英曰:余既来,且视之。见其面色灰黯,戴眼口开,按其脉,尚不绝。

与:菖蒲、胆星、竹茹、旋复等为剂,和入童溺,调以牛黄至宝丹灌之,覆杯而起。

魏翎谷浼孟英视其郁甥之病,热逾半月,自胸次胀及少腹,痛不可以抚摩,便秘溺赤,舌黑口干,自汗烦躁,六脉弦强无胃。曰:此恙酷似《伤寒(论)》“大结胸症”,“结胸烦躁”,无药可治。越二日,便行而殁。

孟英曰:伤寒之邪在表,误下则邪陷而成“结胸”,未经误下,不为结胸。温热之邪在里,逆传于心包,误汗则内闭以外脱,若顺传于胃腑,误汗则盘踞而结胸。前人但云误汗劫夺胃汁,而未及于结胸者,因结胸之症不多见耳,然不可不知,故谨志之。郁某之病,初起,某医用葛根(汤)一剂,继则胡某用柴、葛、羌、防十余剂,酿成是证。

吴忻山之子,素禀虚怯,滋补颇投。医不察其患温发热,佥谓阴虚,竟投腻滞培元之剂,乃至舌黑卷短,唇焦溺赤。孟英一诊,即云不救。顾听泉竭力图维,终不能愈,按虚人受感,每蹈此辙,特录以为戒。

汪左泉,病滞下,昼夜数十行,而即日须补岁考遗才,浼孟英商速愈之策。切脉弦滑,苔黄满布,曰:易事耳。重用(黄)芩 (黄)连 佐以(山)楂 (浓)朴,送服青麟丸四钱,投匕而痊,略无他恙。

翁嘉顺之母,染温病。孟英诊曰:高年阴气太亏,邪气偏盛,《玉版论要》云:“温病虚甚死”。言人之真阴甚虚,曷足以御邪热而息燎原?可虞在两候之期,至十四日果殒。
秋燥
伙人叶殿和,庚寅秋患感,旬日后,汗出昏瞀,医皆束手。乃甥余薇恒挽孟英勘之,曰:此真阴素亏,过服升散,与仲圣“少阴误发汗”同例,下竭则上厥,岂能引亡阳为比,而以附、桂速其毙耶?以:元参地黄 知母 甘草 白芍 黄连 茯苓 小麦 龟板 鳖甲 牡蛎 驴皮胶,为大剂投之,得愈。

家叔南山,于秋间患感,日治日剧,渐至神昏谵妄,肢震动惕。施、陈两医,皆谓元虚欲脱,议投峻补。家慈闻而疑之曰:盍与孟英商之。孟英诊曰:无恐也,通络蠲痰,可以即愈。用:石菖蒲 羚羊角 丝瓜络冬瓜子 苡仁 桑枝 橘络 旋复 葱须 贝母 钩藤 胆星为剂,化服万氏牛黄清心丸一颗,覆杯而安,调理半月而愈。

段春木,秋杪患发热,而腰痛、腿痛如刀割。孟英视之,略不红肿,脉至细数,苔色黑燥,溺赤便黑。予:西洋参 麦冬 生地 犀角 银花 楝实 石斛 知母 甘草 竹沥 蔗汁,为大剂。投之,热渐退,痛渐已。

惟舌绛无津,故仍与甘凉濡润为方,数日后,忽舌绛倍加,燥及咽膈,水饮不能下咽。孟英曰:真阴涸竭,药难奏绩矣。然窃疑其何以小愈之后,骤尔真阴涸竭,或者背余而服别药乎?继其契友来询云:段死而舌出,此曷故欤?孟英闻之,爽然大悟。因撷《伤寒》(瘥后)女劳复之文示之。其人顿足云:良然。彼于小愈后,曾宿于外,次日归,即转剧。苟直陈不讳,或尚可活乎?孟英曰:未必然也。烧 散、鼠矢汤,皆从足少阴以逐邪。彼不过热邪袭入此经,所谓“阴阳易”是也。今少腹无绞痛之苦,原非他人之病易于我。真是女劳之复,以致真阴枯涸,更将何药以骤复其真阴哉?然而从此“女劳复”与“阴阳易”,一虚一实有定论,不致混同而治矣。
冬温
毛允之,戊午冬患感,初治以温散,继即以滋阴,病日以剧。延至亥春,或疑为百日之劳;或谓是伤寒坏证,而凤山僧主升、柴、 、术以补之,丁卯桥用轻粉、巴霜以下之,杂药遍投,形神日瘁。乃尊学周衍孟英视之:脉来涩数上溢,呃忒口腻,虽觉嗜饮,而水难下膈,频吐涎沫,便闭溺赤,潮热往来,少腹如烙,按之亦不坚满。曰:此病原属冬温,治以表散,则津液伤而热乃炽;继以滋填,热邪愈锢,再施温补,气机更窒。用升、柴、 、术欲升其清,而反以助其逆;巴霜、轻粉欲降其浊,而尽劫其阴。病及三月,发热不是表邪;便秘旬余,结涩非关积滞。且脉涩为津液之已伤,数是热邪之留着,溢乃气机为热邪所壅而不得下行。岂非温邪未去,得补而胶锢难除?徒使其内灼真阴,上熏清道,以致一身之气,尽失整肃之令,法当搜剔余邪,使热去津存,即是培元之道,伸其治节,俾浊气下趋,乃为宣达之机。何必执参、茸为补虚,指硝、黄为通(降)哉?

以:北沙参 紫菀 麦冬 知母 花粉 兰草 石斛 丹皮 黄芩 桑叶 黄连 栀子 银花 枇杷叶 木通芦根 橘皮 竹茹 橄榄 地栗 海蜇等,出入为方。服之,各恙降序,糜粥渐加,半月后始得大解,而腹热全消,谷食亦安,乃予滋阴善后而愈。

金宽甫,初冬患感,局医黄某,闻其向来不拘何病,总需温药而痊。胸怀成见,进以姜、桂之方,渐至足冷面赤、谵语烦躁,疑为“戴阳”而束手矣。举家彷徨,延孟英诊焉。曰:此伏邪晚发,误予升提,热浮于上,清解可安,宽甫犹以向不服凉药为疑,方中芩、连之类,坚不肯用。乃兄愿谷中翰,极力开导,督人煎而饮之,果得霍然。

周晓沧乃郎品方,患冬温。所亲顾听泉知其体属阴亏,病非风寒也,不犯一分温升之品,而证不能减,势颇可危。乃虚怀转邀孟英诊之,曰:所治良是也。但于方中加贝母、杏仁、紫菀、冬瓜子等味与之,遂效。可见药贵对病,虽平淡之品,亦有奇功。孟英尝云:“重病有轻取之法”,于此可见。

戴氏妇,年五十六岁,仲冬患感,初服杨某归、柴、丹参一剂;继服朱某干姜、苍术、浓朴药五剂。遂崩血一阵,谓其“热入血室”,不可治矣。始延孟英诊之,脉形空软促数,苔黑舌绛,足冷而强,息微且善笑。询其汛,断逾十载。曰:冬温失于清解,营血暴脱于下,岂可与热入血室同日而语耶?必由误服热药所致,因检所服各方而叹曰:小柴胡汤与冬温何涉?即以伤寒而论,亦不能初感即投,况以丹参代人参,尤为悖谬。夫人参补气,丹参行血,主治天渊。不论风寒暑湿,各气初感,皆禁用血药。为其早用,反至引邪深入也。既引而入,再误于辛热燥烈之数投,焉得不将仅存无几之血,逼迫而使之尽脱于下乎?女人以血为主。天癸既绝,无病者尚不宜有所漏泄,况温邪方炽,而阴从下脱,可不畏哉?病家再四求治,孟英予:西洋参 生地 苁蓉 犀角 石斛 生(白)芍 银花知母 麦冬 甘草 蔗浆 童溺,二剂。足温舌润,得解酱粪,脉数渐减而软益甚。乃去犀角,加高丽参,数帖。脉渐和,热退进粥,随以调补,幸得向安。

吴馥斋室人,春间娩子不育,汛事亦未一行,偶患呕吐发热,眩晕心 ,大解溏泻,口渴溲痛。或疑为娠,或疑为损。孟英诊曰:产及一载,而经不至,腹不胀,脉弦缓,非娠非损,乃血虚痰滞而感冬温也。以:羚羊(角) 淡(豆)豉 竹茹 白薇 栀子 枇杷叶 知母 葱白 花粉,投之,三剂,热退吐止。去葱、豉、羚羊,加生地、甘草、橘皮,调之而愈。

张肖江妹,暮冬患感,朱某进温散药数服,病日剧。比孟英视之,目瞪不语,面赤气逆,昼夜需人抱坐,四日不着枕矣。乃冬温挟痰,误提而气不肃降也。以:旋(复) 赭(石) 杏(仁) 贝(母) 花粉 茅根冬瓜子 紫菀 薤白 蒌仁 苏子 石菖蒲 竹沥为剂,芦菔汤煎。三帖,大便行而能卧矣。自言胸中迷闷,改用小陷胸(汤)合三子养亲(汤)加沙参、知母、旋(复)、贝(母)、竹茹、枇杷叶,数剂热退知饥而愈。

项肖卿,家拥浓资,人极好善,年甫三十五岁,体甚壮伟,微感冬温,门下医者,进以姜、桂之剂,即觉躁扰,更医迎媚,径用大剂温补。两帖后,发狂莫制。又招多医会诊,仅以青麟丸数钱服之。所亲梁楚生宜人闻其危,速孟英视之,业已决裂不可救药。甚矣!服药之不可不慎也。富贵之家,可为炯戒。

本朝干纲丕振,雀顶尚红,冠饰朱缨,口燔烟草,皆为阳盛之象。是以火证偏多。夫药者,补偏之物,医为救弊之人,岂可不识此大气运,而 然泥夫司天在泉以论治,何异痴人说梦焉?

安徽人程某,仲冬患感。医者闻其病前一日,曾啖生芦菔一枚,而大便又溏,苔色又白,今年又为湿土在泉,遂指为中虚寒湿之病。参、术、附、桂,多剂率投,驯致舌黑神昏,尚疑为大虚之候。禾中沈柳衣见之,知其药误。另招张镜江诊之,曰:冬温也。连与:犀角地黄汤而无起色。二十日外,始乞孟英视焉,舌缩底绛,苔黑如漆,口开茎萎,脉细数而弦,右则按之如无,此乃阴液尽灼,温毒深蟠,甘露琼浆不能复其已竭之津矣。俄而果败。

继有潘圣征者,于仲冬患感,至十四日退热之后,杳不知饥。群医杂治,迨季冬下旬,转为滞下五色,跗肿裂血,溲涩口干。始延孟英诊之,左脉弦细而数,右脉弦滑而空,苔色黄腻根焦,时或自汗。乃气液两竭,热毒逗留之象。必从前过服温补之药,否则热退在十四日之期,何至延今五十余朝,而见证若是之棘手哉?其弟鸿轩云:此番之病,补药不过二、三剂;惟仲秋患疟时,医谓其苔白体丰,云是“寒湿”,尝饵桂、附数十剂,且日饮烧酒耳。孟英曰:此即酿病之具矣。治病且难,何况有如许之药毒内伏,更将何法以生之耶?坚不立方,其家必欲求药以扶持度岁。孟英曰:是则可也。以:白头翁汤加银花、绿豆、归身、白芍、陈米、芦茎、兰叶、藕肉为剂,另以:补中益气汤大料蒸露代水煎药。服后,焦苔渐退,粪色亦正。举家喜出望外,复丐孟英救之,奈脉无转机,遂力辞之。

又有沈听松母,季秋患虐。孟英尝往诊之,曰:伏暑所化,且体属阳强而多痰火,切勿畏虚,辄从温补。奈病者期于速愈,广征医疗。或以为证属“三阴”,或谓是“子母疟”,或指为老年“胎疟”,众楚皆咻,病不能愈,延至冬季,亦转为痢,且肌肿臀疮,口糜舌泡,诸医束手,复请诊于孟英,脉与潘圣征案相同,不可药救矣。
咳嗽
陈足甫,禀质素弱,上年曾经吐血,今夏患感后,咳嗽夜热,饮食渐减。医作损治,滋阴潜阳,久服不效。秋杪,孟英诊之。曰:阴分诚虚,第感后,余热逗留于肺,阻气机之肃降,搏津液以为痰,此关不清,虽予滋填培补之药,亦焉能飞渡以行其事耶?先清肺气以保胃津,俾治节行而灌溉输,然后以甘润浓浓之法,补实真阴,始克有济。如法施之,果渐康复。

孟英治其令叔王丈,高年痰嗽,喘逆碍卧,肢冷颧红,饮食不进。与真武汤而安。

仲冬,大雪连朝,积浓丈许,严寒久冻,西湖可行车马,斯时也,盛少云患痰嗽,夜热自汗,不寐,左胁痛如针刺,肌削不饥,自问不起矣。请孟英托以后事,及诊其脉:许以可生。盖病来虽恶,未经误药也。与固本丸加龟板、鳖甲、苁蓉、知(母)、(黄)柏、青黛、石斛、花粉、白芍、楝实、海石、旋复、贝母、蛤壳、牛膝,出入为方,大剂投之,即效。连服四、五十帖而痊。予谓斯证患于斯时,若经别手,未有不投温补者。而少云能与孟英游,其亦具眼之人乎。此真所谓患难交,不可不留心于平日,然亦不能人人而遇之。殆佛氏所谓有缘存乎其间欤!

石诵羲室,久患痰嗽,诸医药之勿瘳。孟英切其脉曰:非伤风也,与:北沙参 熟地 百合 麦冬 贝母紫菀 苁蓉 枇杷叶 盐水炒橘皮 燕窝,一剂知,数剂已。

初秋又患脘痛,上及肩尖,向以为肝气。辄服破削之品。孟英曰:亦非也。以:砂仁炒熟地 炙橘红楝实 延胡 枸杞 当归 茯苓 桑椹 蒺藜,为方服之,良效。继即受孕矣。

初冬,邵可亭,患痰嗽,面浮微喘。医谓年逾花甲,总属下部虚寒,进温补纳气之药,喘嗽日甚,口涎自流,茎囊渐肿,两腿肿硬至踵,头仰则咳呛咽疼,不能略卧,痰色黄浓带血,小溲微黄而长。许芷卿荐孟英视之,脉形弦滑有力。曰:此高年孤阳炽于内,时令燥火搏其外,外病或可图治,真阴未必能复,且平昔便如羊矢,津液素干,再投温补,如火益热矣。乃以白虎汤合泻白散加花粉、西洋参、贝母、黄芩,大剂投之。并用北梨抖汁,频饮润喉。以缓其上僭之火。数帖后,势渐减,改投苇茎汤合清燥救肺汤加海蜇、蛤壳、青黛、荸荠、竹沥,旬日外,梨已用及百斤,而喘始息。继加:龟板、鳖甲、犀角,以猪肉煮汤代水煎药,大滋其阴而潜其阳,火始下行,小溲赤如苏木汁,而诸证悉平。下部之肿,随病降序。一月以来,共享梨二百余斤。适大雪祁寒,更衣时略感冷风,腹中微痛。自啜姜糖汤两碗,而喘嗽复作。口干咽痛,大渴舌破,仍不能眠。

复用前方,以绿豆煎清汤代水煮药,始渐向安。孟英谓其郎步梅曰:《内经》云:“阴津所奉其人寿”。今尊翁阴液久亏,阳气独治,病虽去矣,阴津非药石所能继续。况年逾六秩,长不胜消,治病已竭人谋,引年且希天眷。予以脉察之,终属可虞,毋谓治法不周,赠言不早,致有他日之疑,成败之论也。

叶昼三,患咳逆上气,头偏左痛,口渴不饥,便泄如水。王瘦石荐孟英视之,曰:此肝阴胃汁交虚,时令燥邪外薄。与育阴熄风,清燥滋液之法,日以渐安。服及二月,大便反形干结而痊。

王开荣,素患痰嗽,兼有红证。今冬病头痛发热,渴饮不饥,便溏溺少,谵语神昏。自述胸中冷气上冲。医见其面赤痰喘,欲投附、桂、黑锡丹等药,所亲翁嘉顺嘱勿轻服。为延孟英诊之,脉滑且数,曰:温邪挟宿饮上逆,法当清解。予:北沙参 冬瓜子 知母 滑石 花粉 石菖蒲 贝母 杏仁 芦根 葱白 淡(豆)豉 竹沥,两剂后,面赤退。乃去葱、豉、加麦冬、桑叶、枇杷叶,数帖,热去泻减、谵语止,头痛息,喘定神清。乃裁(去)菖(蒲)、滑(石),加梨汁、地栗、海蜇,服数日,痰渐少,谷渐安,渴止溺行,始进养阴之法,遂以霍然。

孙渭川,年逾七旬,脉象六阴,按之如无,偶患音嘶痰嗽,舌绛无津,孟英用甘凉清润法,音开而嗽不已。

仍与前药,转为滞下,色酱溺赤,脐旁坚硬,按之 ,舌犹枯绛,渴饮不饥,人皆危之。孟英曰:肠热由腑而出,痢不足虑,第高年阴液难充,不能舍凉润以为方。苟犯温燥,其败可必。幸渠家平素恪信,竟服:犀角 地黄 知母 银花 苁蓉 花粉 麦冬 白芍 石斛 楝实等药,十余剂,痢止。而脐旁柔软,因去犀角,加西洋参,又两旬,始解燥矢,而溲澈胃苏。又服半月,复得畅解,舌亦润泽而愈。

张与之令堂,久患痰嗽碍卧,素不投补药。孟英偶持其脉,曰:非补不可。与大剂熟地药,一饮而睡。与之曰:吾母有十七载不能服熟地矣,君何所见而重用颇投?孟英曰:脉细痰咸,阴虚水泛,非此不为功。以前服之增病者,想必杂以参、术之助气。昔人云:“勿执一药以论方”,故处方者,贵于用药能恰当病情,而取舍得宜也。

许守存,久患痰嗽,孟英主滋水舒肝法,以阴亏而兼郁也。业已向愈,所亲某,亦涉猎医书,谓滋阴药不可过服,投以温补。已而咳嗽复作,渐至咽痛。冬初,又延诊于孟英,曰:六脉皆数,见于水令,其不能春乎?果验。世人不辨证之阴阳,但论药之凉热,因而偾事者多矣。

王浍涵室,年逾六旬,久患痰嗽,食减形消,夜不能眠,寝汗舌绛,广服补剂,病日以增。孟英视之曰:固虚证之当补者,想(系)未分经辨证,而囫囵颟顸,翻与证悖,是以无功。投以:熟地 苁蓉 龟板 胡桃百合 (紫)石英 茯苓 冬虫夏草等药,一剂知,旬日愈。以其左脉弦细而虚,右尺寸皆数,为阴亏气不潜纳之候。及阅前服方,果杂用 、术以助气;二陈(汤)、故纸、附(子)、(肉)桂等以劫阴。宜乎愈补而愈剧也。

毕方来室,患痰嗽碍眠,医予补摄,至涕泪全无耳,目闭不饥,二便涩滞,干嗽(咳)无痰,气逆自汗,孟英切脉,右寸沉滑,左手细数而弦。乃高年阴亏,温邪在肺,未经清化,率为补药所锢。宜开其痹而通其胃。

与:(栝)蒌 薤(白) 紫菀 铃 杏(仁) 贝(母) 冬瓜子 甘(草) 桔(梗) 旋(复)(竹)茹之剂而安。逾二年,以他疾终。

赵春山司马,向患痰嗽,自仲秋以来,屡发寒热。吴古年从伏暑化疟治,颇为应手。而一旬半月之后,病必复至。延至季冬,董兰痴鹾尹,嘱其质于孟英,按脉滑数,舌绛苔黄,渴饮溲赤,动则喘逆,夜不成眠,痰多畏冷,自问不起矣。孟英曰:无恐也,不过膏粱酿痰,温补助热。是为病根。迨夏吸受暑邪,互相 ,秋半而发,势颇类疟。古年虽识其证,惜手段小耳。因予:羚羊(角) 豆豉 连翘 薄荷 知母 花粉 竹茹 贝母旋复 海 元参 栀子 省头草 梨汁等药,服五剂,热退不畏冷。去前四味,加沙参、麦冬、葳蕤、枇杷叶,渐能安寐,各恙降序。再加生地,服匝月,而体健胜昔,登高不喘。司马云:余昔曾服参、茸大补之药而阳痿,今服君方而沉 顿起,乃知药贵对证,不贵补也。

吴薇客太史令堂,患痰嗽喘逆,便秘不眠,微热不饥,口干畏热。年逾六旬,多药勿痊。孟英切其脉,右寸关弦滑而浮,左关尺细软无神,是阴虚于下,痰实于上,微兼客热也。攻补皆难偏任。与:(竹)茹 贝(母) 旋(复) (石)斛 (海)浮石 芦根 冬瓜子 枇杷叶 杏仁 花粉为剂,以熟地泡汤煎服,则浊药轻投,清上滋下,是一举两全之策也。投匕果应,再服而大便行,渐次调养获痊。

谢谱香,素属阴亏,情志抑郁,因远行持重,而患咳逆,左胁刺痛,寸步难行,杳不知饥,卧难着枕。

孟英诊之,脉象弦细软数,苔腻痰粘,便艰溲少。曰:此乃肾气不纳,肝气不舒,肺气不清,胃气不降。投以:沙参 枇(杷)叶 (竹)茹 贝(母) 旋(复) 栀(子) 龟板 鳖甲 丝瓜络 冬瓜子 青铅 白前金铃 藕肉,以熟地泡汤煎服,数剂而平,继渐滋填向愈。

谢某,患嗽,卧难偏左。孟英切其脉,右寸软滑。曰:此肺虚而痰贮于络。以:苇茎 丝瓜络 生蛤粉贝母 冬瓜子 茯苓 葳蕤 枇杷叶 燕窝 梨肉,投之,果愈。

屠敬思,体气素弱,去冬因子殇于痘,医予舒郁填阴,病日以剧,佥云不治。乃延孟英诊之:两关甚数,寸上洪滑,嗽逆痰多,卧不着枕,溺赤便难,极其畏冷。是冬温未罢,误补热郁之候。世间之死于劳损者,何尝尽是虚证?每以补药偾事。授以廓清肺胃之药,周身发疥,各恙渐安。蕴伏既清,始投滋养善后。不仅病愈,次年春,更得一子。

董哲卿贰尹令正,胎前患嗽,娩后不痊,渐至寝汗减餐,头痛口燥,奄奄而卧,略难坐起。孟英诊脉,虚弦软数,视舌,光赤无苔。曰:此病之头痛口燥,乃阳升无液使然,岂可从外感治?是冲气上逆之嗽,初非伤风之症也。与:苁蓉 石英 龟板 茯苓 冬虫夏草 牡蛎 豆衣 甘草 小麦 红枣 藕肉,数帖,餐加,头痛不作。加以熟地,服之遂愈。

钱闻远,自春间偶患痰嗽,医投苏、葛而失音。更医大剂滋补,渐至饮水则呛,久延愈剧。邀孟英诊之,曰:左寸动数,尺细关弦,右则涩。乃心阳过扰,而暗耗营阴,肺金受灼,清肃不行,水失化源,根无荫庇,左升太过,右降无权,气之经度既乖,血之络隧亦痹,饮水则呛,是其据也,金遇火伏,其可虑乎。继而瘀血果吐,纳食稍舒;老医严少眉以为可治,竭力图维,仍殒于伏。

陈某,患嗽。嗽则先吐稀痰,次吐黄浓甜浊之痰,继以深红带紫之血。仍能安谷,别无所苦,多药不愈。

孟英切其脉,缓大而右关较甚。乃劳倦伤阳,而兼湿热蕴积也。与:沙参 生薏苡 木瓜 茯(苓) 杏(仁)竹茹 桑叶 枇杷叶 生扁豆 苇茎 花粉为剂,吞松石猪肚丸而愈。

谢普香,体属久虚,初冬患嗽痰减食,适孟英丁艰,邀施某视之,云:“是肾气不纳,命火无权”。叠进肾气汤月余,遂至呕恶便溏,不饥无溺。乃束手,以为必败矣。季冬,乃延孟英诊之,脉甚弦软,苔腻舌红,乃中虚而健运失职,误投滋腻,更滞枢机,桂、附之刚,徒增肝横。与:党参白术 茯苓 泽泻 橘皮 半夏 竹茹 栀子 薏苡 蒺藜 兰叶 柿蒂之剂,培中泄木,行水蠲痰,旬日而愈。

郑妪,患咳嗽,自觉痰从腰下而起,吐出甚冷。医作肾虚水泛治。渐至咽喉阻塞,饮食碍进,即勉强咽之,而胸次梗不能下,便溏溲频,无一人不从虚论。孟英诊曰:脉虽不甚有力,右部微有弦滑,苔色黄腻,岂属虚证?以苇茎汤合雪羹加贝母、知母、花粉、竹茹、麦冬、枇杷叶、柿蒂等药,进十余剂而痊。
喘证
张氏妇,患气机不舒,似喘非喘,似逆非逆,似太息非太息,似虚促非虚促,似短非短,似闷非闷,面赤眩晕,不饥不卧。补虚清火,行气消痰,服之不应。孟英诊之,曰:小恙耳,旬日可安。但必须惩忿,是嘱。予:黄连 黄芩 栀子 楝实 鳖甲 羚羊角 旋复 赭石 海蜇 地栗为大剂,送服当归龙荟丸,未及十日,汛至,其色如墨,其病已若失,后予养血和肝调理而康。

邻人王氏妇之父王叟,仲秋患痰嗽不食,气喘不卧,囊缩便秘,心摇摇不能把握,势极可危。伊芳女浼家慈招孟英救之。曰:根蒂欲脱耳,非病也。以八味地黄汤去丹皮、泽泻,合生脉散加青铅、龙骨、牡蛎、紫石英、胡桃、楝实、苁蓉,(为剂投之)。大解行而诸恙减,乃减去苁蓉、麦冬,服旬日而瘳。

邵奕堂室,以花甲之年,仲冬患喘嗽,药之罔效。坐而不能卧者,旬日矣。乞诊于孟英。邵述病源云:每进参汤,则喘稍定。虽服补剂,仍易汗出,虑其欲脱。及察脉,弦滑右甚。孟英曰:甚矣!望、闻、问、切之难。不可胸无权衡也。此证当凭脉设治,参汤切勿沾唇。以:栝蒌薤白 旋复 苏子 花粉 杏仁 蛤壳 茯苓 青黛 海蜇为方,而以竹沥、(莱)菔汁和服。投匕即减,十余帖痊愈。

同时,有石媪者,患此,(病)极相似,脉见虚弦细滑。孟英予:沙参 蛤壳 旋复 杏仁 苏子贝母 桂枝 茯苓(等药之)中,重加熟地而瘳。所谓病同体异,难执成方也。

张孟皋少府令堂,年逾古稀,患气逆殿屎,烦躁不寐。

孟英切脉滑实,且便秘面赤,舌绛痰多。以承气汤下之,霍然。逾年以他疾终。

王致青鹾尹令正,患痰喘,胡某进补肾纳气,及二陈(汤)、三子(养亲汤)诸方,证濒于危。顾升庵参军令延孟英诊之:脉沉而涩,体冷自汗,宛似虚脱之证,惟二便不通,脘闷苔腻,是痰热为补药所遏,一身之气机窒痹而不行也。予:(栝)蒌 薤(白) 旋(复) 赭(石) 杏(仁) 贝(母) 栀(子) (紫)菀 兜铃 海 竹沥等以开降,复杯即减,再服而安。

王小谷,体浓善饮,偶患气逆,多医咸从虚治,渐至一身尽肿,酷肖《回春录》所载康(康康候)副转运之证,因恳治于孟英。脉甚细数,舌绛无津,闻(间)有谵语。乃真阴欲匮。外证虽较轻于康,然不能收绩矣。再四求疏方。与:西洋参 元参 “二地” “二冬” 知母 花粉 (竹)茹 贝(母) 竹沥 葱须等药,三剂而囊肿全消,举家忻幸。孟英以脉象依然,坚辞不肯承手,寻果不起。

吴蕴香大令宰金溪,自仲春感冒而起,迨夏徂秋,痰多气逆,肌肉消瘦,延至初冬,诸证蜂起,耳鸣腰痛,卧即火升,梦必干戈,凛寒善怒。多医咸主补虚,迄无小效,卧理南阳,已将半载,群公子计无所施,飞函至家,嘱大公子汾伯副车,叩求孟英来署,已仲冬之杪日矣。诊脉弦细,而左寸与右尺甚数,右寸关急搏不调,且病者颈垂不仰,气促难言,舌黯无苔,面黧不渴。孟英曰:病虽起于劳伤挟感,而延已经年,然溯其所自,平昔善饮,三十年来,期在必醉,非仅外来之客邪,失于清解,殆由内伏之积热,久锢深沉,温补杂投,互相煽动,营津受灼,内削痰多,升降愆常,火浮足冷,病机错杂,求愈殊难,既承千里相招,姑且按经设法。

以:石膏 知母 黄芩等清肺涤痰;青蒿、鳖甲、栀子、金铃等柔肝泄热;元参、女贞、天冬、黄柏等壮水制火,竹茹、旋复、枇杷叶、橘红等宣中降气,出入为方,间佐龙荟丸,直泄胆经之酒毒,紫雪丹搜逐隧络之留邪,服三剂而舌布黄苔,蕴热渐泄。服六剂而嗽减知饥,渴喜热饮,伏痰渐化。季冬八日,即能出堂讯案。十剂后,凛寒始罢,足亦渐温,肺气果得下降。望日出署行香。继而兵火之梦渐清,夜亦能眠,迎春东郊,审决积案,亦不觉其劳矣。方中参以:西洋参、生地、麦冬充其液;银花、绿豆、雪羹化其积。至庚戌岁朝,各处贺年,午后护日,极其裕如,且肌肉渐丰,面黑亦退,药之对病,如是之神,调养至开篆时,起居如旧,各恙皆瘥,而孟英将赴宜黄杨明府之招,酝香为录其逐日方案,跋而记之,兹特采其大略如此。

鲍继仲,于季春望日,忽然发冷,而喘汗欲厥。速孟英视之,脉沉弦而软滑带数,是素患痰饮。必误服温补所致也。家人始述去冬服胡某肾气汤颇若相安,至今久不吐痰矣。孟英曰:病在肺。肺气展布,痰始能行。虽属久病,与少阴水泛迥殊,辨证不明,何可妄治?初服颇若相安者,方中附、桂刚猛,直往无前,痰亦不得不为之辟易,又得地黄等浓浊下趋之品,回护其跋扈跳梁之性。然暴戾之气,久而必露,柔腻之质,反阻枢机,治节不伸,二便涩少,痰无出路,愈伏愈多。一朝卒发,遂壅塞于清阳升降之路,是以危险如斯。须知与少阴虚喘,判分霄壤。切勿畏虚妄补。投以:薤(白) (栝)蒌 枳(实) 杏(仁) 旋(复) 赭(石) 半(夏) 紫(菀) (竹)茹芦根 蛤粉 雪羹之剂而平。继与整肃肺气,而涤留痰,匝月始愈。

潘肯堂室,仲冬陡患气喘,医治日剧。何新之诊其脉无常候,嘱请孟英质焉。孟英诊曰:两气口之脉,皆肺经所主,今肺为痰壅,气不流行。虚促虽形,未必(即)为虚谛。况年甫三旬,平昔善饭,病起于暴,苔腻痰浓,纵有足冷面红,不饥、不寐、自汗等症,无非痰阻枢机,有升无降耳。遂与:石膏 黄芩 知母 花粉 旋复 赭石蒌仁 通草 海蜇 竹沥 (芦)菔汁 梨汁等药,一剂知,二剂平。乃去“二石”(石膏、赭石),加元参、杏仁,服旬日而安。俟其痰嗽全蠲,始用:沙参 地黄 麦冬等,以滋阴善后。

余朗斋令堂,秋间患伏暑,孟英已为治愈,失于调理,复患气冲(喘)自汗,肢冷少餐,攻补不投,仍邀孟英治之。与:填补冲任,清涤伏痰法,合:甘(草)、(小)麦、大枣以补血而愈。
哮证
孙渭川令侄,亦患哮,气逆欲死。孟英视之:口渴头汗,二便不行。径予:生石膏 橘(皮) 贝(母)桂(枝) (茯)苓 知母 花粉 杏(仁) (紫)菀 海蜇等药,服之而愈。

耳姓妇,回族,患哮。自以为寒,频饮烧酒,不但病加,更兼呕吐泄泻。两脚筋掣,既不能卧,又不能坐。孟英诊曰:口苦而渴乎?泄(泻)出如火乎?小溲不行乎?痰粘且韧乎?病者曰:诚如君言,想为寒邪太重使然。

孟英曰:汝何愚耶?见证如是,犹谓受寒,设遇他医,必然承教,况当此小寒之候,而哮喘与霍乱,世俗无不硬指为寒者。误投姜、附,汝命休矣。予:北沙参 生苡仁 冬瓜子 丝瓜络 竹茹 石斛 枇(杷)叶 贝母知母 栀子 芦根 青果 海蜇 莱(菔)汁为方,一剂知,二剂已。

鲍继仲,患哮,每发于冬,医作虚寒治,更剧。孟英诊之:脉滑,苔浓,溺赤,痰浓。予:知母 花粉 冬瓜子 杏(仁) 贝(母) 茯苓 滑石 栀子 石斛,服之而安。
痰证
萧某,素患痰多,常服六君子汤,偶延孟英诊之,脉细数而兼弦滑。曰:六君子汤亟当屏绝。病由阴亏火盛,津液受灼而成痰,须服壮水之剂,庶可杜患将来。萧因向吸鸦片烟,自疑虚寒,滋阴不敢频服。继患喉痛,专科治而不效。仍乞诊于孟英,因谓曰:早从吾策,奚至是耶?此阴虚于下,阳浮于上,喉科药不可试也。

大剂育阴潜阳,其痛日瘥,而喉 皆形白腐。孟英曰:吸烟既久,毒气熏蒸之故耳。令吹锡类散,始得渐退。愈后,复患滞下。孟英曰:今秋痢虽盛行,而此独异于人,切勿以痢疾套药治之。盖火迫津液,结为痰饮,酿以烟毒,熏成喉患,吾以“燃犀”之照,而投激浊扬清之治,病虽愈矣,内蕴之痰浊尚多,奈向来为温补药所禁锢于肠胃曲折之间而不得出,今广投壮水之剂,不啻掘江河而涤陈。岂可与时疫暑热之痢,同年而语耶?治不易法,食不减餐,日数十行,精神反加(佳),逾月之后,大解始正。计服甘凉约(药)二百剂,肌肉复充,痰患若失。

定州杨素园明府宰宜黄,吏治有声,精于医学,其夫人多病,自治不痊,毗陵吴子和嘱其函恳酝香,屈孟英诊视,而孟英因母老急欲旋里,坚辞不往。即据来信所述病状,拟方立案云:细阅病原,证延二十余年,始因啖杏,生冷伤乎胃阳,肝木乘虚,遂患胁痛挛掣,身躯素浓,湿盛为痰,温药相投,是其效也。驯致积温成热,反助风阳,消烁胃津,渐形瘦削。而痰饮者,本水谷之悍气,缘肝升太过,胃降无权,另辟窠囊,据为山险。初则气滞以停饮,继则饮蟠而气阻,气既阻痹,血亦愆其行度,积以为瘀。前此神术丸、控涎丹之涤饮;丹参饮、桃核承气汤之逐血。皆为杰构,已无遁情。迨延久元虚,即其气滞而实者,亦将转为散漫而无把握矣。是以气升火浮,颧红面肿,气降火熄,黄瘦日增。苟情志不怡,病必陡发。以肝为刚脏,在志为怒,血不濡养,性愈 张。胃土属阳,宜通宜降,通则不痛,(盖)六腑以通为用。更衣得畅,体觉宽舒,是其征也。体已虚,病似实,虚则虚于胃之液,实则实于肝之阳。中虚原欲纳食,而肝逆蛔扰欲呕,吐出之水,已见黑色,似属胃底之浊阴,风鼓波澜,翻空向上,势难再攻。承示脉至,两关中取似形鼓指,重按杳然,讵为细故?际此春令,正鸢飞鱼跃之时,仰屋图维,参彻土绸缪之议,是否有当?仰就斤绳。

沙参(八钱) 鲜竹茹(四钱) 川椒红(二分) 乌梅肉炭(六分) 茯苓(三钱) 旋复(三钱) 金铃肉(二钱) 柿蒂(十个) 仙半夏(一钱) 淡肉苁蓉(钱半) 吴茱萸(炒黄连,四分) 冬虫夏草(钱半)另用炙龟板 藕(肉,各四两) 漂淡陈海蜇(二两) 凫茈(一两) 赭石(四钱),先煮清汤,代水煎药。(正月十四日。)

一诊:上拟方案,来差星夜 回,于十六日到宜(黄县),素园读案狂喜,以为洞见脏腑,必欲孟英一诊,以冀霍然。遂夤夜备舆,专丁持函,求孟英暂缓归期。酝香(因)笃于情谊,(亦)再四劝驾,并嘱四令郎偕行。孟英迫于情不可却,二十二日抵宜(黄县)署,初诊案云:证窬二十年,右胁积气,有升无降,饮阻不宣,呕逆减餐,亦将半载,二便非攻不畅,容色改换不常,口苦吞酸,苔黄舌绛,渴喜冷冻饮料,畏食甘甜。以甘能缓中,冷堪沃热,病机于此逗根,根深难即蠲除,标实本虚,求痊匪易。据述,脉亦屡迁,似无定象。夫既流善幻,显属于痰。兹按脉:左缓滑,右软迟,两尺有根,不甚弦涩,是汛愆因乎气阻,尚未至阴血之枯。春令肝木乘权,胃土久受戕克,病已入络,法贵缓通,通则不痛,腑以通为补。

法难时变,不能舍“通”字以图功。布鼓雷门,诸希教正。

沙参(八钱) 鲜竹茹(四钱) 青黛(五分) 旋复(三钱) 酒炒黄连(六分) 白前(一钱) 生白蒺(藜,三钱) 紫菀(一钱) 海石(五钱) 川楝肉(三钱) 川贝(一两) 黑栀(三钱)

另以:生蛤粉 生冬瓜子 芦根 芦菔各一两,丝瓜络(五钱) 漂(海)蛰(二两) 柿蒂(十个) 先煮水,代汤煎药,葱须二分后下。

再诊:左脉如昨,兼弦,右寸亦转缓滑,中脘气渐下降,二便欲解不行,盖升降愆常,枢机窒涩,由乎风阳浮动,治节横斜,肺既不主整肃,则一身之气皆滞也。轻可去实,先廓上游。

前方去海石,加栝蒌三钱、枳实一钱。

三诊:脉来较静,小溲渐行,虽未更衣,已能安谷,浊得下行,导以清通。

前方去贝(母)、楝(肉),加归尾钱半、桃仁十粒、送服导水丸十粒。

四诊:腿凉便滞,气少下趋,颧面时红,火炎上僭,两胁较热,络聚痰瘀。叠授清宣,更衣色黑,噫气渐罢,酸水不吐,纳谷颇增,脉稍和缓。法仍缓导,冀刈根株。

前方去枳实、归尾,减导水丸五粒。

五诊:各恙皆减,眠食渐安,火犹易升,头痛面赤,颊(颈)酸结核,胁热未蠲,脉渐柔和,且参清养。

前方去白前、青黛、紫菀、黄连,加银花、贝母、黄菊(花)、丹参、陈细茶、橄榄。

六诊:积痰下降,颈核渐平,舌紫口干,卯辰热僭,阴虚木旺,气道尚未整肃。养血靖风,自可使其向愈。

前方去陈细茶、葱须,加石斛。

留赠善后方:(便色转正后,用此。)

沙参(八钱) 冬虫夏草(二钱) 女贞(三钱) 丹参(三钱) 鲜竹茹(四钱) 川斛(五钱) 盐水泡橘红(八分) 黄菊(三钱) 旋复(三钱) 黑栀(仁,三钱) 川贝(四钱) 金铃肉(钱半) 另以:炙鳖甲 漂(海)蛰(各一两) 苇根(二两) 丝瓜络(五钱),煮汤代水煎药。

又:诸恙尽瘳,用此滋养。

前方去橘红、菊花、金铃子、栀子、旋复,加石英、沙蒺藜、茯苓各三钱,苁蓉、当归各钱半。汤引去苇根,加炙坎版一两,藕二两。

古云:肥白之人多气虚。又云:痰饮须以温药和之。

儒医顾听泉,体丰色白,平昔多痰,晨起必喘逆,饱食稍安,颇有气虚之象。季冬感冒,自服疏解未效,迓孟英诊焉。左关弦,寸滑如珠,尺细而干,舌尖甚绛。乃真阴素亏,水不涵木,风阳内炽,搏液成痰,谋虑操持,心阳太扰,肺金受烁,治节不伸。苔虽白而已干,热虽微而睛赤,忌投温燥,宜与轻清。用:元参 石斛栀子 竹茹 旋复 蛤壳 贝母 枇杷叶 竹叶 兰叶 莲心为剂,三啜而安。

自谓气虚,遽服党参、枸杞、当归等药,下咽之后,即觉火升气逆,渐至言语支离,溲频自汗,夤夜复迎孟英延医,脉已虚促不调。即投:牡蛎 龟板 鳖甲 女贞 旱莲 元参 甘草 小麦 竹叶 莲心以和心肝之阳,而镇龙雷之奋,一剂而平。继又作劳复感,仍授轻清之法,两剂后,又因怫怒萦思,肝阳复僭,颧红目赤,左耳时聋,夜不成眠,神情烦躁。越日陡然大汗,湿透衣衿。再速孟英图之,脉极弦数而细,仍为阴虚阳越,不可误认阳虚,而妄施桂、附,先令熏以醋炭,扑以蛎粉,随灌以大剂“二至”(丸)“二冬”“三甲” 元参 丹参 人参 黄连 童溲而瘳。继与多剂育阴清肝,始得痊愈。

附录:

偶然事耳,如前年五月间,偶诊顾听泉明经之脉,即谓家篪伯茂才云:顾君不可以冬。盖死象已见也,后竟殁于立冬之时。

朱大镛令大父,患四肢冷颤,常服温补,延久不痊,孟英切其脉,弦而缓。曰:非虚也,与通络方,吞(服)指迷茯苓丸而瘥。

金叶仙大令病,其媳 股以进,因(固)无效也。悲哀欲绝,遂发热,胡某治以伤寒药,而神迷自汗,惊惕畏冷,改换补药,乃气逆不进水谷矣。孟英视之,是七情有伤,痰因火迫,堵诸空灵之所也,予:沙参 元参 丹参 丹皮 茯苓 麦冬 连翘 竹茹 竹叶 莲心 小麦,加以川贝母一两投之,数剂而瘥。
血证
范庆簪,年逾五十。素患痰嗽。乙酉秋在婺(地名),骤然吐血,势颇可危。孟英诊曰:气虚而血无统摄也。虽向来咳嗽阴亏,阴药切不可服。然非格阳吐血,桂、附更为禁剂。乃以:潞党参 (炙黄)(白)术 (茯苓) (甘)草 山药 扁豆 橘皮 木瓜 酒炒白芍药为方,五帖而安。继去甘草、木瓜,加熟地、黄黑驴皮胶、紫石英、麦冬、五味子、龙骨、牡蛎,熬膏服之,痊愈。亦不复发。后范旋里数年,以他疾终。

歙人吴永言,于十年前读《论语》不撤姜食之文,因日服之,虽盛夏不辍。至三年前,患大溢血,虽以凉药治瘳,而时时火升,迄今不愈。季冬,就诊于孟英,身不衣锦,头面之汗蓬蓬也。且云:服芩、连则烦渴益甚,以苦能化燥也;用生地即闷滞不饥,以甘能缓中也;蔗、梨入口亦然。按其脉:沉取滑数。是从前之积热,深伏于内。予白虎汤去(甘)草、(粳)米,加竹叶、竹茹、花粉、海蜇、荸荠、银花、绿豆,恣服,渐吐胶痰而愈。

丁未春,金朗然令堂,陡吐狂血,肢冷自汗。孟英切脉,弦涩,察血紫黯。乃肝郁凝瘀也。证虽可愈,复发难瘳。予:丹参 丹皮 茺蔚 旋复 (茯)苓 栀(子) 柏叶 郁金 海 之方,覆杯果愈。然不能惩忿,逾两年复吐,竟不起。

王子能参军令正,久患吐血,医不能愈。延孟英视之,脉弦滑而搏指,右手较甚。渴喜冷冻饮料,米谷碍于下咽,小溲如沸,夜不成眠。久服滋阴,毫无寸效。孟英以苇茎汤合雪羹,加石膏、知母、花粉、枇杷叶、竹茹、旋复、滑石、梨汁,大剂投之,三十剂而痊。

继而参军旋省,患久积忧劳,真阴欲匮,竟难救药,寻果仙游。

郑某,吐血盈碗,孟英脉之,右关洪滑,自汗口渴,稍一动摇,血即上溢,人皆虑其脱,意欲补之。孟英曰:如脱,唯我是问。与白虎汤加西洋参、大黄炭,一剂霍然。

锁某,弱冠吐血,杨医连进归脾汤,吐益甚。孟英视之,面有红光,脉形豁大。因问曰:足冷乎?探之果然。遂与六味地黄汤送饭丸肉桂心一钱,覆杯而愈。

邵子受令阃,患吐血,肌肤枯涩,口渴、脉虚大。孟英曰:气分之阴亏也。温补既非,滋填亦谬。以:(西洋)参 (黄) “二冬” 知母 百合 玉竹 石斛 桑叶 枇杷叶,投之而愈。

孙执中,春前四日,忽然鼻衄如注,诸法莫塞。夤夜请孟英视之,脉弦而数。曰:冬暖气泄,天令不主闭藏,今晚雷声大震,人身应之,肝阳乃动,血亦随而上溢,不可以其体肥头汗,畏虚脱而进温补也。投以:元参 生地 犀角 牡蛎 知母 生白芍 牛膝 茯苓 侧柏叶 童溺诸药,一剂知,二剂已。

既而胁痛流乳,人皆异之,孟英与甘露饮加女贞、旱莲、“三甲”而瘳。

吴蕴香之仆吴森,在越患感,旋杭日,鼻衄数升,苔黄大渴,脉滑而洪。孟英投白虎汤二帖而安。遽食肥甘,复发壮热,脘闷昏倦。孟英以枳实栀子豉汤而瘥。数日后,又昏沉欲寐,发热自汗,舌绛溺涩,仍求孟英诊之,左尺细数而芤,右尺洪大。是女劳复也。研诘之,果然。与大剂滋阴清热药,吞 鼠矢而愈。

赵秋 进士令郎子循,每啖蔗,则鼻衄必至。或疑蔗为大热之性。孟英曰:蔗甘而凉,然甘味太重,生津之力有余。凉性甚微,荡热之功不足。津虚而热不甚炽者,最属相宜。风温证中救液之良药,吾名之曰:“天生复脉汤”。若湿热痰火内盛者服之,则喻氏所谓“翻受胃变”,从而化热矣。凡药皆当量人之体气而施,岂可拘乎一定之寒热耶?今子循之体,水虚而火旺者也。蔗性不能敌,反从其气而化热,正如蔗经火炼则成糖,全失清凉之本气矣,枸杞子亦然。

蒲艾田,年逾花甲,陡患鼻衄,诸法不能止,速孟英救之。面色黑黯而有红光,脉弦洪而芤。询知冬间广服助阳药,是热亢阴虚之证。与大剂:犀角 元参 茅根 女贞 旱莲 石斛 茯苓 泽泻 天冬 知母,投匕而安。续与滋阴药,填补而康。

吴蕴香大令之四令媳,时患腹胀餐减,牙衄腿痛。久治不效,肌肉渐消。孟英诊脉:弦细而数。曰:肝气虽滞,而阴虚营热,岂辛通温运之可投耶?以:乌梅 黄连 楝(实) (白)芍 栀子 木瓜 首乌 鳖甲(竹)茹 贝(母),服之果愈。继与甘润滋填,肌充胃旺,汛准脉和,积岁沉 ,宛然若失。

沈悦亭之妻,患齿衄,五日不止,去血已多,诸方不应。孟英脉之,弦滑上溢。投:犀角 泽兰 元参旋复 生地 花粉 茯苓 牛膝 桃仁 泽泻而安。既而询其经事,本月果已愆期,盖即逆行之候也。继用滋阴清热,乃渐康复。

孙氏女,年将及笄,久患齿衄,多医莫疗。孟英诊曰:六脉缓滑,天癸将至耳!予:丹参 生地 桃仁牛膝 茯苓 白薇 滑石 茺蔚子,一剂知,数日愈。寻即起汛,略无他患。

谢再华室,素患肝厥,孟英于癸卯岁授药一剂,六载安然。今夏偶患齿衄,继渐腐臭,头痛汛阻,彻夜无眠。

盖(因)秦某作“格阳”证治,进以肾气汤数服而致剧也。孟英予大剂神犀汤加知(母)、(黄)柏,旬日而瘳。

某男子,患便血,医投温补,血虽止,而反泄泻浮肿。延及半年,孟英诊之,脉数舌绛。曰:此病原属湿热,温补翻伤阴液。与:(黄)芩 (黄)连 栀(子) (白)芍 桑叶 丹皮 银花 石斛 楝实 冬瓜皮鳖甲 鸡内金等药,旬余而愈。

王开荣,偶患腹中绞痛,自服治痧诸药,而大便泻血如注。孟英诊之,左脉颇和,右关尺弦大而滑,面色油红,喘逆不寐。予:苇茎汤合金铃子散加银花、侧柏叶、(山)栀、(石)斛、(黄)芩、(黄)连,二剂后,面红退,血亦止。乃裁柏叶、银花,加雪羹、枯荷杆,又两剂。始发热一夜,得大汗周身,而腹之痛胀爽然若失,即能安寐进粥。改投:沙参 知母 花粉 桑叶 枇杷叶 石斛 白芍 橘络 杏仁 冬瓜子 茅根 荷杆,三剂。大解行,而脉柔安谷。

戊申元旦,陈秋槎参军,大便骤然下黑血数升,继即大吐鲜红之血而汗出神昏,肢冷搐搦,躁乱妄言。速孟英至,举家跪泣求命。察其脉,左手如无,右弦软,按之数。以六十八岁之年,佥虑其脱,参汤煎就,将欲灌之。孟英急止勿服。曰:高年阴分久亏,肝血大去而风阳陡动。殆由忿怒兼服热药所致。其夫人云:日来颇有郁怒,热药则未服也。惟冬间久服姜枣汤,且饮都中药烧酒一瓶耳!孟英曰:是矣。以:西洋参 犀角 生地 银花 绿豆 栀子 元参 茯苓 羚羊(角)茅根为剂,冲入热童溲灌之,外以烧铁淬醋,令吸其气,用龙骨、牡蛎研粉扑汗,生附子捣贴涌泉穴,引纳浮阳。

两服后,血止,左脉渐起,又加:龟板、鳖甲,服三帖,神始清,各恙渐息,稍能啜粥。乃去犀、羚,加麦冬、天冬、女贞子、旱莲草投之,眠食日安,半月后,始解黑燥屎。两旬外,便溺之色始正,与滋补药调痊。仍充抚辕巡捕,矍铄如常。秋间赴任绍兴,酉(年)秋,以他疾终。

便血至三十余年,且已形瘦腰痛,嗽痰气逆,似(宜)乎温补之法矣。而嘉定沈酝书,患此濒危,求孟英以决归程之及否。比按脉:弦数,视舌:苔黄,询溺:短赤。曰:痔血也。殆误于温补矣。肯服吾药,旬日可瘳。酝书欣感,力排众论,径服其方,果不旬而愈。方用:苇茎(汤)合白头翁汤加枇杷叶、旋复花、侧柏叶、藕(节),是肃肺祛痰,清肝凉血互用也。

祝氏妇,患溺血,五六年矣。医皆作“淋”治。孟英诊视,脉弦数,苔黄口苦,头痛溺热。曰:是溺血也。

法当清肝。与久淋当滋补者迥殊。病者极为首肯。盖其出路自知,而赧于细述,故医者但知其为淋也。
惊悸怔忡
一圃人,诣孟英泣请救命,诘其所以。云:家住清泰门内马婆巷,因本年二月十五日卯刻,雷从地奋,火药局适当其冲,墙垣廨宇,一震泯然,虽不(未)伤人,而附近民房,撼摇如簸。其时妻在睡中惊醒,即觉气不舒畅。半载以来,渐至食减形瘦,神疲汛少。惟卧则其病如失,药治罔效。或疑邪祟所凭,祈祷压镇,亦属无灵,敢乞手援,幸无却焉。孟英许之,往见妇卧于榻,神色言动,固若无恙。诊毕,病患云:君欲睹我之疾也(耶)?坐起,果即面赤如火,气息如奔,似不能接续者。苟登厕溲便,必贲逆欲死。而前所服药,如破气行血,和肝补肺,运脾纳肾,清火安神,诸法具备,辄如水投石。孟英仿喻氏治(吴添官母)厥巅疾之法,用药:旋复花 代赭石 龙胆草 黄连 龙骨 牡蛎 五味子 乌梅 木瓜 法夏 蒺藜猪胆汁,一剂知,旬余愈。

孟英治其令弟季杰之 室,因夜间未寐,侵晨饮酒解寒,适见旁人争谇,即觉心跳欲吐,家人疑其醉也。而欲吐不出,气即奔逆如喘,且肢麻手握,语言难出,又疑为急痧而欲刺之。孟英闻而视之,脉象弦驶。曰:夜坐阳升,饮醇则肝阳益浮。见人争谇,是惊则气更上逆,不可刺也。灌以苏合香丸一颗,下咽即瘥。

顾升庵参军之仲郎,久患多疑善恐,不出房者数年矣。食则不肯与人共案,卧则须人防护。寡言善笑,时或遗精,多医广药,略无寸效。孟英切脉:甚滑数。与:元参 丹参 竺黄 竹茹 丹皮 黄连 花粉 栀子 海 荸荠为剂,送服当归龙荟丸,四帖,即能出署观剧,游净慈而登吴山。参军大喜,以为神治。次年为之配室。

章养云室,患感,适遇猝惊,黄、包二医皆主温补,乃至昏谵痉厥,势极危殆。棺衾成备,无望生矣。

所亲陈仰山闻之谓云:去秋顾奏云之恙,仅存一息,得孟英治愈,子盍图之。章遂求诊于孟英,证交三十八日,脉至细数无伦。两手拘挛,宛如角弓之反张。痰升自汗,渴饮苔黄,面赤臀穿,昼夜不能合眼。先与:犀(角)羚(羊角) 贝(母) (石)斛 元参 连翘 知母 花粉 胆星 牛黄 鳖甲 珍珠 竺黄 竹叶竹茹 竹沥为方,三剂,两手渐柔,汗亦渐收,又五剂,热退痰降,脉较和,而自言自答,日夜不休,乃去羚(羊角)、(石)斛、(珍)珠、(牛)黄,加西洋参、生地、大块朱砂两许,服之,聆絮不减。复于方中,加青黛、龙(骨)、牡(蛎)、服二剂,仍喋喋不已。孟英苦思数四,径于前方加木通一钱,投匕即效。次日,病者自云:前此小溲业已通畅,不甚觉热,昨药服后,似有一团热气从心头直趋于下,由溺而泄。从此神气安谧,粥食渐加,两腿能动,大解亦坚。忽咽肿大痛,水饮不下。孟英曰:余火上炎也。仍与前方,更吹锡类散而安。唯臀疮未敛,腿痛不已,乃下焦气血伤残。改用:(人)参 (黄) (当)归(白)芍 生地 合欢 山药 麦冬 牛膝 石斛 木瓜 山栀 藕肉,数服,痛止餐加。又予峻补生肌而愈。

魏氏女,因事惊骇,次日即不知饥,眩晕便秘。医谓“神虚”,投补数帖,反至时欲昏厥。更医作中风治,势益甚。旬日后,孟英持其脉,弦伏而滑,胸腹无胀闷之苦,而旬余又不更衣。是惊则气乱,挟痰逆升。正仲圣所谓“诸厥应下者,下其痰与气也”。以:旋(复) 赭(石) 栀(子) (黄)连 雪羹 楝(实) 贝(母) 金箔竹沥 (莱)菔汁为方,并以铁器烧红淬醋,令吸其气,二剂厥止。旬日而瘳。

杨某,方作事,不知背后有人潜立,回顾失惊,遂不言不食,不寐不便,别无他苦。孟英按脉,沉弦。

以:石菖蒲 远志 琥珀 胆星 旋(复) 贝(母) 竺黄 杏仁 省头草 羚羊角为剂,化服苏合香丸,二帖,大解行而啜粥,夜得寐而能言。复予调气宁神蠲饮药,数日霍然。

王瘦石,禀属阴亏,卒闻惊吓之声,而气逆肢冷,自汗息微,速孟英视之:身面皆青绿之色,脉沉弦而细。乃素伤忧虑,而风阳陡动也。予:牡蛎(四两) 鳖甲(二两) 蛤壳(一两) 石英(五钱) 龙齿 小麦 辰砂 麦冬茯神 贝母 竹茹为方,一剂知,二剂已,续以滋养而瘳。

己酉春,胡孟绅山长,患疑。坐卧不安,如畏人捕,自知为痰,饵白金丸吐之,汗出头面,神躁妄闻。孟英切其脉,弦滑洪数,不为指挠。投:石膏 竹茹 枳实 黄连 旋复 花粉 胆星 石菖蒲 加雪羹、竹沥、童溲,吞礞石滚痰丸,下其痰火。连得大解,夜分较安。惟不能断酒,为加:绿豆、银花、枳 子,吞当归龙荟丸。旬余,脉证渐平,神气亦静,尚多疑惧。改授:犀角 元参 丹皮 竹叶 竹茹 贝母 百合 丹参 莲心猪胆汁炒枣仁 盐水炒黄连,吞枕中丹,以清包络肝胆之有余而调神志。又旬日,各恙皆蠲,即能拈韵。

继与十味温胆法善其后。

太仑陆竹琴之令正,陡患心悸,肢冷如冰。其子惶惶,浼吴江程勉耘恳援于孟英。察其脉,浮弦而数,视其舌,尖赤无苔。乃阴虚阳越,“煎厥”根萌。与:元参 “二至” “三甲” 龙齿 石英 生地牛膝 茯神 莲子心而愈。

康康侯司马令郎尔九,在玉环署中,患心忡自汗,气短面赤,霎时溲溺数十次,澄澈如水。医佥谓虚,补之日剧。乃来省就孟英诊焉。左寸关数,右弦滑,心下似阻。因作痰火阻气,心热移肺治。用:蛤壳 黄连枳实 楝实 旋复 花粉 橘红 杏仁 百合 丝瓜络 冬瓜子 海 荸荠 竹茹 竹沥 梨汁等,出入为方,服之良愈。而司马(指康康侯)为职守所羁,尝患恙,函请孟英诊视者数四,竟不克往。继闻司马于仲冬竟卒于瓯。乃知病而得遇良手,原非偶然。前岁遇而今岁不能致,岂非命也耶!
不寐
费伯元分司,患烦躁不眠。医见其(舌)苔白也,投以温药,因而狂妄螈 ,多方不应。孟英视之,左脉弦细而数,右软滑,乃阴虚之体,心火炽,肝风动,而痰盛于中也。先以:犀(角)、羚(羊角)、桑(叶)、菊(花)熄其风;元参、丹皮、莲心、童溲清其火;(竹)茹、贝(母)、雪羹化其痰。两剂而安。随与:“三甲”、二至(丸)、磁朱(丸)潜其阳,甘(草)、(小)麦、大枣缓其急;地黄、麦冬养其阴。渐次康复。

邵竹鱼给谏,起居饮食如常,唯仅能侧眠,略难仰卧。仰而寤,无恙也。稍一合眼,则惊窜而醒,虽再侧眠,亦彻夜不得寐矣。多年莫能治。孟英以三才(汤)合枕中丹加黄连、肉桂(交泰丸)服之,良效。
遗精
一少年,骤患遗精,数日后,形肉大脱。连服滋阴涩精之药,如水投石。孟英与桂枝汤加(高丽)参、(黄) 、龙(骨)、牡(蛎),服下即效,匝月而瘳。

屠某,患梦遗,久治不愈。耳出脓水,目泪难开,肩胁胸背酸疼,微有寒热,食减神疲。孟英察脉,左弦数,右虚软,以:三才(汤)封髓(丹)加龙(骨)、牡(蛎)、黄 、丹(皮)、(山)栀、菊(花),旬日而瘳。
癫狂
李某,戊年冬,醉饮夜归,为查段人员所吓,神志即以渐昏,治之罔效。至于不避亲疏,裸衣笑骂,力大无制,粪秽不知。己年夏延孟英视之,用:石菖蒲 远志 龙齿 龟板 犀角 羚羊角 元参 丹参 知(母)(黄)柏 栀子 龙胆草 枳实 黄连 竺黄 竹沥 石膏 赭石 黑铅 铁落,出入为方,十余帖,吐泻胶痰甚多。继予磁朱丸,渐以向愈。

李叟,年逾古稀,意欲纳外家,虽露其情,而子孙以其耄且瞽也,不敢从。因此渐病狂惑,群医咸谓神志不足,广投热补之药,愈服愈剧。始延孟英诊之:脉劲搏指,面赤不言,口涎自流,力大无制。曰:此因秉赋过强,阳气偏盛。姑勿论其脉证,即起病一端,概可见矣。如果命门火衰,早已萎靡不振,焉能兴此念头?医见其老,辄疑其虚。

须知根本不坚实者,不能享长年。既享大寿,其得于天者必浓。况人年五十,阴年先衰。徐灵胎所谓:“千年之木,往往自焚”,夫阴尽火炎,万物皆然。去年冬,吾治邵可亭孤阳喘逆,壮水清火之外,天生甘露饮(即北梨汁)灌至二百余斤,病已渐平。仅误于两盏姜汤,前功尽坠。可见阴难充长,火易燎原。今(肉)桂、附(片)、仙茅、鹿茸、(人)参、(巴)戟、(紫)河车等药,服之已久。更将何物以生其涸竭之水,而和其亢极之阳乎?寻果不起。

江某,年三十余,忽两目发赤,牙龈肿痛,渐至狂妄,奔走骂人,不避亲长,其父惶惶,求孟英诊之,脉大而数,重按虚散。与:东洋参 熟地黄 辰砂 磁石 龙齿 菖蒲 枣仁 琥珀 肉桂 金箔 龙眼肉为剂,投匕即安,翼日能课徒矣。

王月锄令媳,于庙见(古时结婚仪式)时,忽然目偏左视,扬手妄言,诸亲骇然。诘其婢媵,素无此恙。速

孟英视之,脉弦滑而微数,苔黄脘闷。盖时虽春暮,天气酷热,兼以劳则火升,挟其素有之痰而使然也。与:犀(角) 羚(羊角) 栀(子) (连)翘 元参 丹参 薄荷 花粉,送(服)礞石滚痰丸,三服而痰下神清。改投清养遂愈。次年即诞子。

朱养心后人名大镛者,新婚后,神呆目瞪,言语失伦,或疑其体弱神怯,与镇补安神诸药,驯至善饥善怒,骂詈如狂,其族兄已生邀孟英诊之,右脉洪滑。与:犀角 石膏 菖蒲胆星 竹沥 知母,吞礞石滚痰丸而愈。
痫证
邵竹鱼给谏令郎之子旅,久患痰多,胸膈满闷,连年发痫,药之罔效。孟英脉之曰:气分偏虚,痰饮阻其清阳之旋运,宜法“天之健”以为方,则大气自强,而流行不息,胸次乃廓然如太空矣。与六君(子汤)去甘草,加黄、桂枝、薤白、蒌仁、石菖蒲、蒺藜、旋复,服之满闷渐舒,痫亦不发矣。
中风
郑芷塘令岳母,年逾花甲,仲春患右手足不遂,舌謇不语,面赤便闭。医与疏风不效,第四日,延诊于孟英。

右洪滑、左弦数,为阳明腑实之候。疏:石菖蒲 胆星 知母 花粉 枳实 蒌仁 秦艽 旋复 麻仁 竹沥为方。

或虑便泻欲脱,置不敢用,而不知古人中藏宜下之“藏”字乃“府”字之伪。柯氏云:“读书无眼,病患无命”,此之谓也。延至两旬,病势危急。芷塘浼童秋门复恳孟英视之,苔裂舌绛,米饮不沾,腹胀息粗,阴津欲竭,非急下不可也。即以前方加大黄四钱,绞汁服,连下黑矢五次。舌謇顿减,渐啜稀糜。乃去大黄,加西洋参、生地、麦冬、丹皮、薄荷,服五剂,复更衣,语言乃清。专用甘凉充津涤热。又旬日,舌色始淡,纳谷如常。改以滋阴,渐收全绩。逾三载,闻以他疾终。

赵秋 进士,去秋患左半身不遂,伊芳弟笛楼暨高弟许芷卿茂才,主清热蠲痰,治之未能遽效。邀孟英诊之,脉甚迟缓,苔极黄腻,便秘多言。乃于药中,和入竹沥一碗。且以龙荟、滚痰二丸,相间而投。二丸各用斤许,证始向愈。今春出房,眠食已复,而素嗜浓味,不戒肥甘。孟夏,其病陡发,孟英诊之,脉形滑驶如蛇。断其不起。秋初果殁。

赖炳池令堂,年近古稀,患左半身不遂,医与再造丸暨补剂,服二旬,病如故。孟英按脉,弦缓而滑,颧赤苔黄,音微舌謇,便涩无痰。曰:此“痰中”也,伏而未化。与:犀(角) 羚(羊角) (竹)茹 贝(母)菖(蒲) (法半)夏 花粉 知母 白薇 豆卷 桑枝 丝瓜络等药,服三剂而苔化,音渐清朗。六、七剂,腿知痛,痰渐吐,便亦通。既而腿痛难忍,其热如烙。孟英令涂葱、蜜以吸其热,痛果渐止。半月后,眠食渐安。二旬外,手能握。月余,可扶掖以行矣。

徐梦香,年近六旬,患手颤不能握管,孟英以“通补”、“熄风”之药,吞服指迷茯苓丸而安。

仲秋类中,遗溺,痰升,昏瞀,妄言,汗多,面赤。急延孟英视之,脉浮弦洪滑。盖吸受热邪,而连日适服参汤也。与:羚羊角 石菖蒲 连翘 栀子 桑叶 菊花 楝(实) (石)斛 知母 花粉 竹沥 银花(青)蒿 (白)薇等药,一剂知,二剂神清。乃去羚羊角、菖蒲,加(竹)茹、贝(母) 滑石,投之,下痢白如脓垢者数日,始知饥纳谷,渐以调理而愈。匝月即能作画,季秋仍幕游江右。

韩组林,年虽七十,饮、啖兼人,而平时喜服药。医以其老,辄用桂、附、参、茸等药,以期可享遐龄。讵料初八日晚膳尚健饭,三更睡醒,倏寒栗发颤,俄而四肢螈 ,越日云亡。得非即世人所谓子午证耶?孟英曰:此老系阳旺之体,肥甘过度,痰火日增,年至古稀,真阴日耗,而久服此等助火灼阴之药,以致风从火出,立拔根 。与儿科所云:“急惊风”证,殆无异焉。
眩晕
湖墅,张春桥,素禀不坚,头眩脑鸣,频服温补药,甚觉畏冷。人皆谓其体偏于寒也。

辛丑春,始请孟英诊之,脉甚数。曰:阴亏也。温补非宜。改服滋水培元之剂,颇为有效。夏间,或劝以灸火,云:“可以除百病”。盖未知灼艾之可以除百病者,谓可除寒湿凝滞、阳气不能宣通之证,非谓内伤外感一切之病皆可以灸除之也。故仲景有“微数之脉,慎不可灸”之训,正以艾火大能伤阴也。

灸后数日,即寒少热多,宛如虐疾,医者以为“脾寒”病,投以温散,日以滋甚。春桥知药治未符,坚不肯服,乃父与之询其故,漫曰:要儿服药,须延王先生延医。与之遂邀孟英治之,切其脉,滑数倍加,曰:阴虚之体,内热自生,灸之以艾,火气内攻。当时溽暑,天热外烁,三者交加,阴何以堪?再投温散,如火益热,当从“瘅疟”治。专以甘寒熄热,则阴津不致枯涸,而寒热可不攻自去。所谓“治病必求其本”也。竟不用一分表散药而治愈。

一老广文,俸满来省验看,患眩晕。医谓“上虚”,进以参、 等药,因而不食不便,烦躁气逆。孟英诊曰:“下虚”之证,误补其上,气分实而不降,先当治药,然后疗病。与:(山)栀 (豆)豉 (黄)芩 桔(梗) 枳(实) 橘(红)(紫)菀 贝(母),一剂粥进便行,嗣用滋阴熄风法而愈,

王雪山令媳,患心悸眩晕。广服补剂,初若甚效,继乃日剧,时时汗出,肢冷息微,气逆欲脱,灌以参汤,稍有把握。延逾半载,大弗不资。庄之阶舍人,令延孟英诊视,脉沉弦且滑,舌绛而有黄腻之苔,口苦溲热,汛事仍行。病属痰热 ,误补则气机壅塞,与大剂清热涤痰药,吞当归龙荟丸,服之渐以向安。仲夏即受孕,次年二月诞一子,惜其娠后停药,去痰未尽,娩后复患悸晕不眠,气短不饥,或作产后血虚治不效,仍请孟英视之。脉极滑数,曰:病根未刈也。与蠲痰清气法,果应。

比丘尼心能,体浓蹒跚。偶患眩悸,医以为虚。久服温补,渐至发肿不饥。仲夏,延孟英视之,脉甚弦滑,舌色光绛。主清痰热,尽撤补药,彼不之信,仍服八味等方。至季夏再屈孟英诊之,脉数七至,眠食尽废,不可救药矣,果及秋而荼毗。(和尚死叫荼毗)。

曾稼梅令嫒,患眩晕,脘痛,筋掣,吐酸,渴饮,不饥,咽中如有炙脔,朱某与温胃药,病日剧。孟英诊脉,弦滑,投:(竹)茹 贝(母) (吴茱)萸 (黄)连 旋(复) 赭(石) 栀(子) 楝(实) 枳(实) 郁(金) 雪羹之药,十余剂始愈。

胡秋谷令嫒,年甫笄(女子十五岁为笄),往岁患眩晕,孟英切其脉滑,作痰治,服一、二剂,未愈。更医谓“虚”,进以补药,颇效,渠信为然。今冬复病,径服补药,半年后,眠食皆废,闻声惊惕,寒颤自汗,肢冷如冰。以为久虚欲脱,乞援于孟英。脉极细数,目赤便秘,胸下痞塞如 ,力辨其非虚证。盖痰饮为患,乍补每若相安,惟具只眼者,始不为病所欺也。投以:旋(复) 赭(石) (竹)茹 贝(母) 蛤壳花粉 桑(叶) 栀(子) 栝(蒌) 薤(白) (黄)连 枳(实)等药,数服即安,而晕不能止,乃去赭(石)、薤(白)、(栝)蒌、枳(实),加元参、菊花、“二至”、“三甲”之类,服匝月,始能起榻。

李甫华令正,患头震。孟英脉之,弦滑,乃肝经郁怒火升也。投:当归龙荟丸而瘥。然不能惩忿,其病屡发之后,更兼溺闭,腹胀,喘汗欲绝。亟邀孟英视之,脉甚弦涩。口苦苔黄,舌色紫黯,汛虽不愆,内有瘀滞也。以:雪羹加金铃 旋复 栀子 滑石 桃仁 茺蔚 车前子 木通,仍吞龙荟丸,外以田蠃、大蒜、车前草,捣贴脐下,服后果先下黑血。溲即随通。继而更衣,粪色亦黑,遂愈。
厥证
许滇生之媳,为阮芸台太傅之女孙,在都因丧子悲哀,患发厥。屡服补剂,以致汛愆。

或疑为娠。孟英曰:脉虽弦数以滑,乃痰挟风阳而为厥也。与“大剂蠲痰熄风,舒郁清营”之剂,渐以获愈。

丁酉中秋夜,牙行张鉴录,年逾花甲,猝仆于地。急延孟英脉之,弦滑而大。曰:痰、气、食相并而逆于上也。

先以乌梅擦开牙关,横一竹箸于口,灌以淡盐姜汤,随以鹅翎探之。太息一声而苏,次与调气和中而愈。后数年以他疾终。

秋初,家慈猝仆于地。孟英诊之,脉浮弦以滑。用:羚羊角 胆星 牡蛎 石菖蒲 丹参 茯苓 钩藤桑叶 贝母 橘红 蒺藜等以顺气、蠲痰、熄风、降火而痊。

癸卯春前数日,忽作欠伸而厥。孟英切脉,微弱而弦。

曰:病虽与前相似,而证则异矣。以:高丽参 白术 何首乌 山茱萸 枸杞 桑椹 石斛 (淮)牛膝 蒺藜橘红 牡蛎等,镇补、摄纳以瘳。余谓此等症,安危在呼吸之间,观前后猝仆数案,可见其辨证之神,虽古人,不多让,况世俗之所谓医乎。家慈两次类中,予皆远出,微孟英,吾将焉活?感铭五内,聊识数言,惟愿读是书者,体其济世之心,临证得能如是,将胥天下之沉 而尽起矣。

祝叟,年近古稀,己亥春赴席,忽仆地痰涌,肢强眼斜,舌謇不语。外科王瑞芝荐孟英视之,投六君子汤加蝎稍、羚羊角、胆星、石菖蒲、竹沥、姜汁而瘳。

沈新予令岳母,陡患昏厥,速孟英视之,病者楼居,酷热如蒸。因曰:此阴虚肝阳素盛之体,暑邪吸入包络,亟宜移榻清凉之地。随以紫雪(丹)一钱,新汲水调下可安。而病者自言手足已受缧绁,坚不肯移。家人惊以为祟,闻而束手。孟英督令移之,如法灌药,果即帖然。

胡次瑶妇,陡患肢麻昏眩,以为“急痧”。孟英视之,面微红,音低神惫。睛微赤,舌色微黄,足微冷,身微热,胸微闷,脉微弦。曰:乃本元素弱,谋虑萦思,心火上炎,内风随以上僭,岂可误作痧闭,妄投香散之药哉?以:人参 龙(骨) 牡(蛎) 菖(蒲) (黄)连 石英 麦冬 小麦 竹叶 莲子心为方,两啜而瘥。寻与平补善其后。
脱证
甲申夏,予于登厕时,忽然体冷汗出,气怯神疲。孟英视之曰:阳气欲脱也。猝不及得药。适有三年女佩姜一块。约重四至五钱,急煎而灌之,即安。后用培补药,率以(人)参 (黄) (白)术(炙)草为主,盖气分偏虚也。

郑九,经越医陈六顺延医,服药后汗出昏狂,精流欲脱。孟英切其脉,既散且乱,沉取极细。曰:此证颇危,生机仅存一线。亦斯人阴分素亏,不可尽谓桂、附之罪也。以:元参 生地 知母 黄柏 白芍 石斛百合 甘草 栀子 桑枝 龙骨 牡蛎 盐水炒豆豉,为大剂灌之,下咽即安。次日,去栀、豉、甘草、加龟版、鳖甲、盐水炒橘红,服十余帖而康。
痹证
某媪,年六十余,患腰腿串痛,闻响声,即两腿筋掣不可耐,且必二、三十次。卧榻数载,诸药罔效。孟英察脉沉弦,苔腻便秘。亦因广服温补而致病日剧也。与:雪羹 羚(羊角) 楝(实) 胆星 橘络 竹沥丝瓜络,吞礞石滚痰丸及当归龙荟丸,四剂,大泻数十次,臭韧异常,筋掣即已。乃去二丸,加(山)栀、(黄)连、羊藿,服六剂。即健饭而可扶掖以行矣。

某妪,患腰痛胀欲捶,多药不效。孟英视其形虽羸瘦,而脉滑痰多,苔黄舌绛。曰:体虚病实,温补非宜。

苟不攻去其痰,徒以疲药因循,则病益实,体益虚。糜帑劳师,养成寇患,岂治病之道哉?先以:雪羹(汤)

加竹茹、楝实、绿萼梅、杏仁、花粉、橘红、茯苓、旋复,吞控诞丹,服后果下胶痰,三进而病若失。嗣予调补获痊。

牙行王炳华室,夏患臂痛。孙某曰:风也。服参、 、归、芍数帖,臂稍愈而脘痛。孙曰:寒也。加以桂、附,痛不止而渐觉痰多。孙曰:肝肾不足也,重用熟地、枸杞,令其多服取效。不料愈服愈剧,渐至昏厥。孙尚以为药力之未到,病体之久虚,前方复加重,甚而时时发厥。始请孟英诊之,脉沉而有弦滑且数之象。乃谓炳华曰:此由过投温补,引动肝风,煽其津液为痰,痰复乘风而上,此晕厥之所由来也。余波则奔流经络,四肢因而抽搐,阳气尽逆于上,宜乎鼻塞面浮。浊气不能下达,是以便滞不饥。炳华曰:(先生真)神见也。温补药服凡三月矣,不知尚可救乎?孟英曰:不疑吾药,犹有望焉。遂予大剂甘寒熄风化饮,佐以凉苦泄热清肝,厥果渐止,而各恙递蠲,两月后,康复如常。

某,劳力人,阴分素亏,骤感风湿,两膝刺痛酸软,不能稍立。孟英以六味地黄汤加独活、豆卷,一剂知,二剂已。

徐月岩室,患周身麻木,四肢瘫痪,口苦而渴,痰冷如冰,气逆欲呕,汛愆腹胀。频饮极热姜汤,似乎畅适。深秋延至季冬,服药不愈。孟英诊脉:沉弦而数。因问曰:溺热如火乎?间有发厥乎?病者唯唯。遂以:雪羹 旋(复) 赭(石) 栀(子) 楝(实) (竹)茹 (石)斛 知母 花粉桑枝 羚羊(角) 橄榄 蛤壳为方,送下当归龙荟丸,服之降序,二十剂,即能起榻。乃去羚(羊角)、赭(石),加洋参、生地、苁蓉、藕(汁),投之渐愈。

高某,患两膝筋络酸痛,略不红肿,卧则痛不可当,彻夜危坐。孟英切脉,虚细,苔色黄腻,咽燥溺赤。与:知(母) (石)斛 栀(子) 楝(实) 牛膝 豆卷 桑枝 竹沥为方,送虎潜丸,旬日而瘳。

谢谱香,素体阴虚,忽患环跳穴痛,始而下及左腿,继而移于右腿,甚至两足转筋,上冲于腹间,或痛自乳起,下注于髀,日夜呼号,肢冷自汗,略难反侧。医见其血不华色,辄投补剂。迨仲

春孟英自江西归,诊脉弦软微滑,畏热知饥,溲赤便坚,舌红不渴。乃阴虚而痰气滞于厥阴也。以:苁蓉 鼠矢竹茹 丝瓜络 橘核 茴香汤炒当归 吴萸汤炒黄连 川椒汤炒乌梅 延胡汤炒楝实 海 凫茈为剂,一服即减,数啜而安,继与虎潜加秦艽而起。
痿证
夏间,王某患感,越医谢树金治之,病虽退而能食矣,但不能起坐,类乎瘫痪,延已月余,人皆谓其成废。

所亲钟某浼孟英视之,曰:此因多服表散,汗出过分,气血两伤,肢骸失其营养。脉微而细,舌亮无苔。与大剂:(高丽)参 (黄) (当)归 (白)术 熟地 杜仲 菟丝子 牛膝 枸杞 山药 木瓜 萸肉萎蕤 续断 桑枝,服数十帖而起。
脚气
顾云萝令正,久患脚气,屡治屡发,驯致周身筋掣,上及于巅,龈痛齿麻,腰酸目眩,口干食少,夜不能眠。孟英察其脉,芤而弦数,真阴大亏。腿虽痛,从无赤肿之形,脚气药岂徒无益而已?予:“二地” “二冬”二至(丸) 知(母) (黄)柏 桑(枝) 菊(花) 栀(子) 楝(实) (青)蒿 (白)薇 龟板鳖甲 藕(肉)等药,服之各恙渐减。

盖因平昔带下太甚,阴液泄漏,而筋脉失其濡养。治病应澄源以洁流。秋间,以:海螵蛸粉 鱼膘(胶)黄柏阿胶,为丸。服之,痊愈。

魏女,患脚肿,呕吐,寒热,便秘。孟英予龙胆泻肝汤而立效。

继有孙氏妇患此,亦以是药获愈。
胃脘痛
赵听樵室,高若舟之妹也,去冬偶患脘痛。黄某治之,渐增头痛眩晕,气逆呕吐,痰多不寐,便溏不食,经事不行。始疑其虚,三月后,又疑为娠,诸药遍尝,病日以进。若舟延孟英脉之:左弦而数,右滑以驶。曰:病药耳,旬日可瘳。赵疑“大病小视”,不服其方。越半月,病者颈软,头(重)难举。医谓天柱已倒,势无望矣。若舟闻之,复恳援于孟英。疏方仍是前诊之法。赵问:此病诸医束手,大剂补药,尚无寸效,而君两次用药,皆极清淡。虽分量颇重,亦焉能有济乎?孟英曰:子何愚耶?药惟对证,乃克愈病,病未去而补之,是助桀也。病日加而补益峻,是速其死也。原彼初意,非欲以药杀人。总缘医理未明,世故先熟,不须辨证,(以)补可媚人,病家虽死不怨,医者至老无闻。一唱一和,熟能挽此颓风。令阃体质虽丰,而阴虚有素。是以木少水涵,肝阳偏盛。上侮于胃,则为脘痛。斯时若投以酸苦泄肝,甘凉养胃,数日愈矣。乃温补妄施,油添火上,肺津胃液,灼烁无余,怒木直升,枢机窒塞,水饮入胃,凝结为痰。虽见证多端,皆气失下降。

岂可指眠食废以为痨,月汛爽(爽字作愆期解)而为娠耶?予大剂轻淡之品,整肃气道。俾一身治节之令、肝胃逆升之火、胃腑逗留之浊、枢机郁遏之热、水饮凝滞之痰,咸得下趋,自可向愈。不必“矫枉过正”,而妄以(芒)硝、(大)黄伤正气,所谓“药贵对证”,而重病有轻取之法。非敢藐视人命,故将疲药塞责也。赵极感悟。投匕即效,逾旬果安。又一月,经至。嗣予滋养,康复如常。越二载又病,复惑于黄某温补之论,而孟英之功尽坠,惜哉!

金朗然之母,偶发脘痛呕吐。医与温补药,初若相安,渐至畏寒不寐,四肢不仁。更医云是“风痹”,仍投温补。

因而不饥不食,二便不行,肌肉尽削,带下如溺。始延孟英诊之。曰:暑伏脾胃耳。其多投温补而不遽变者,以熟地等阴柔腻滞为之挟制也。然津气灼烁而殆尽,脂液奔迫以妄行,治节无权,阳明涸竭,焉能卫皮毛而畅四肢,利机关以和九窍哉?与白虎汤加西洋参、竹茹、橘皮、丝瓜络、石斛、花粉、竹沥、海 ,连进二十剂,始解黑矢,而各恙渐安。嗣与和肝胃,调八脉以善后,遂愈。

李某,向患脘痛,孟英频与建中法获瘳。今秋病偶发。他医诊之,闻其温补相投,径依样而画葫芦。服后,耳闭腿痛,不饥便滞。仍就孟英视之。曰:暑邪内伏,误投补药使然。治宜清涤为先,彼不之信。反疑为风气,付外科灼灸,遂至筋不能伸而成锢疾。孟英曰:此证较金病(金朗然母之病)轻逾十倍,惜惑于浅见,致成终身之患,良可叹也!独怪谋利之徒,假河间太乙针之名,而妄施毒手。举国若狂,竟有不惜重价,求其一针,随以命殉之者,吾目击不少矣。夫《内经》治病,原有熨之一法,然但可以疗寒湿凝滞之证。河间原方,惟二活(羌活、独活)、黄连加麝香、乳香耳,主治风痹。今乃托诸鬼神,矜夸秘授,云可治尽内伤外感四时十二经一切之病。天下有是理乎?况其所用之药,群集辛热香窜之品,点之以火,定必伤阴。一熨而吐血者有之,其不可轻试于阴虚之体与挟热之证也,概可见矣。吾友盛少云之尊人卧云先生,误于此而致周身溃烂,卧床数载以亡。仲圣焦骨伤筋之训,言犹在耳。操医术者,胡忍执炮烙之严刑,欺世俗而罔利哉?

沈某,患脘痛呕吐,二便闭涩,诸治不效。孟英视之,脉弦软,苔黄腻。曰:此饮证也,岂沉湎于酒手?沈云:素不饮酒,性嗜茶耳!然恐茶寒致病,向以武彝红茶叶熬浓而饮之,谅无害焉。孟英曰:茶虽凉,而味清气降,性不停留。惟蒸遏为红,味变甘浊,全失整肃之气,遂为酿痰之媒,较彼曲 ,殆一间耳。医者不察,仅知呕吐为寒,姜、萸、沉、附,不特与病相反,抑且更煽风阳。饮藉风腾,但升不降,是以上不能纳,下不得通,宛似关格,然非阴枯阳结之候也。以:(黄)连 楝(实) 栀(子) (黄)芩 旋复 竹茹 枇(杷)叶 橘(皮) 半(夏) (茯)苓 泽(泻) 蛤壳 荷杆 生姜衣为方,送服震灵丹。数剂而平,匝月而起。

王耕蓝室,素患脘痛,近发寒热。医与温补,渐至胸痞呕呃,谵语神昏,舌绛面赤,足冷自汗,疟仍不休。孟英用:元参 犀角 石膏 石菖蒲 连翘 杏仁 贝母 旋复 竹茹 枇杷叶 竺黄 柿蒂 竹沥 郁金诸药,化服万氏牛黄清心丸。数服而愈。

金某,久患脘痛,按之漉漉有声。便秘溲赤,口渴苔黄,杳不知饥,绝粒五日,诸药下咽,倾吐无余。孟英察脉,沉细而弦。用:海 荸荠各四两,煮汤饮之,竟不吐,痛亦大减。继以此汤煎高丽参 黄连 楝实 延胡栀子 枳 (子) 石斛 竹茹 柿蒂等药,送服当归龙荟丸,旬日而安。继予春泽汤调补收绩,盖其人素善饮而嗜瓜果以成疾也。

董晓书令正,素患脘痛,甚至晕厥,今秋病腰痛腿木,胸闷气逆不能卧。胡某进温补药而喘汗欲脱,杳不思谷。

孟英切脉:虚细中兼有弦滑,舌绛而渴,乃阴虚挟痰耳。与:沙参 苁蓉 木瓜 石斛 蛤壳 蒺藜 (紫)石英茯苓 紫菀 杏仁 楝实 首乌 牛膝诸药,旬日而安。继加熟地黄,服之痊愈。

庄芝阶舍人令嫒,孀居在室,陡患气冲欲厥,脘痛莫当。自服沉香、吴萸等药,病益剧,而呕吐发热,略有微寒。孟英按脉,弦滑且数,苔色滑腻微黄,而渴喜冷冻饮料,便秘溲热,眠食皆废。是伏痰内盛,肝逆上升,而兼吸受暑热也。予:吴萸水炒黄连 枳实 竹茹 栝蒌 石膏 旋复 赭石 知母 半夏 雪羹,服二剂,吐止痛减,五剂热退而解犹不畅,旬日始得豁然,乃去石膏、知母、旋(复)、赭(石)调之而愈。

吴蕴香大令仲媳,汛愆而崩之后,脘痛发厥,自汗肢冷。孟英脉之,细而弦滑,口苦便涩。乃素体多痰,风阳内鼓,虽当崩后,病不在血。与:旋(复) 赭(石) 羚(羊角) (竹)茹 枳(实) 贝(母) 薤(白) (栝)蒌 蛤壳为方,痛乃渐下,厥亦止。再加金铃、延胡、苁蓉、鼠矢,服之而愈。

迨季冬,因猝惊发狂,笑骂不避亲疏。孟英察脉,弦滑而数。与:犀(角) 羚(羊角) 元参 丹皮 丹参栀子 菖蒲 竹叶 鳖甲 竹沥,吞(服)当归龙荟丸,熄风阳以涤痰热,果数剂而安。

然平时喜服补药,或有眩晕,不知为风痰内动,益疑为元气大虚。孟英尝谏阻之,而彼不能从。至次年春季,因伤感,而狂证陡发,毁器登高,更甚于昔。孟英视之,苔黑大渴。与前方,加珍珠、牛黄服之,苔色转黄,弦滑之脉略减,而狂莫可治。改以:石膏 朱砂 铁落 菖蒲 青黛 知母 胆星 鳖甲 金铃 旋复 元参 竹沥,为大剂,送服礞石滚痰丸,四服而平。

继而脚气大发,腹痛便闭,上冲于心,肢冷汗出,昏晕欲厥。与:(黄)连 楝(实) 栀(子) (竹)茹小麦 百合 旋(复) 贝(母) 延胡 乌药 雪羹 石英 鼠矢 黄柏 藕(肉)等药,服之而安。

吴 门,年逾花甲,素患脘痛,以为虚寒,辄用温补,久而益剧。孟英诊曰:肝火宜清,彼不之信。延至仲夏,形已消瘦,倏然浮肿,胁背刺痛,气逆不眠。心辣如焚。善嗔畏热。大便时泻,饮食下咽即吐。诸医束手,乃恳治于孟英。脉软而数。与:竹茹 黄连 枇杷叶 知母 栀(子) 楝(实) 旋(复) 赭(石)等药而吐止。饮食虽进,各恙未已。投大剂沙参 生地 龟板 鳖甲 女贞 旱莲 桑叶 丹皮 银花 茅根 (竹)茹 贝(母)知(母)(黄)柏 枇杷叶 菊花等药,出入为方。二、三十剂后,周身发疥疮而肿渐消。右耳出粘稠脓水而泻止。此诸经之伏热,得以宣泄也。仍以此药,令其久服,迨秋始愈。冬间能出门矣。
胁痛
单小园巡检,患右胁痛,医予温运药,病益甚,至于音喑不能出声,仰卧不能反侧,坐起则气逆如奔,便溺不行,汤饮不进者,已三日矣。孟英诊其脉:沉而弦。与:旋复 赭石 薤白 蒌仁 (黄)连 (法)夏 竹茹 贝(母) 枳实 紫菀,加雪羹,服之,一剂知,数剂愈。
腹痛腹胀
陈春湖令郎子庄,体素弱,季秋,患腹痛,自汗,肢冷,息微。咸谓元虚欲脱,孟英诊之,脉虽沉伏难寻,而苔色黄腻,口干溺赤。当从证也。与:(黄)连 (浓)朴 楝(实) 栀(子) 元胡 蚕砂 省头草等药,服之而康。次年患感,复误死于补。

夏酝泉,延孟英视钱妪之病,腹痛欲绝,因见弦滑之脉,与当归龙荟丸而安。

许仲筠,患腹痛不饥,医与参、附、姜、术诸药,痛胀日加,水饮不沾,沉沉如寐。孟英诊脉:弦细,苔色黄腻。投以:枳(实) (浓)朴 (吴)萸 (黄)连 栀(子) 楝(实) 香附 蒺藜 延胡等药,二剂。便行脉起,苔退知饥而愈。

阮范书明府令正,患腹痛欲厥,医见其体甚弱也,与镇逆通补之法,而势日甚。孟英察脉,弦数左溢,是因忿怒而肝阳勃升也。便秘不饥,口苦而渴。与:雪羹 栀(子) 楝(实) 旋(复) 绛(屑) 元胡 丹皮(竹)茹 贝(母),(调)下左金丸而愈。逾年,以他疾殁于任所。

张月波令弟,陡患腹痛,适饱啖羊肉面条之后,医皆以为食滞。连进消导,痛甚而渴,得饮大吐,二便不行。

又疑寒结,叠投燥热。其病益加,呻吟欲绝,已四日矣。孟英视之,脉弦数,苔干黄,按腹不坚。以海 一斤、凫茈一斤,煎汤频灌,果不吐。令将余汤煎: (山)栀 (黄)连 楝(实) (石)斛 (竹)茹 (黄)芩枇杷叶 知母 延胡 柿蒂 旋复为剂,吞龙荟丸,投匕而溲行痛减。次日更衣而愈。

吴诵青室,年近五旬,天癸已绝,偶患腹胀,局医黄某知其体素羸也。投以肾气汤,而寒热渐作。改从建中法,旬日后,病剧而崩,愈补愈甚。乞援于孟英。脉洪而数,渴饮苔黄,是吸受暑邪,得温补而血下漏也。与:犀角元参 茅根 柏叶 栀(子) 楝(实) 知(母) (石)斛 花粉 白薇等药,数剂始安。续加:生地、二至(丸)、“二冬”滋养而愈。次年患病,仍为药误而殒。

高若舟,偶患腹胀,医投温运,渐至有形如痞,时欲冲逆吐酸,益信为虚寒之病。温补之药备尝,饮食日减,其痞日增,肌肉渐消,卧榻半载。甲辰春,迓孟英诊脉:沉弦而软滑,大解不畅,小溲浑短,苔色黄腻,乃肝郁气结。郁则生热,补则凝痰。与:栀(子) (川)楝 (吴)萸 (黄)连 元胡 乌药 旋(复) 枳(实) 鸡金 鳖甲(竹)茹 橘(皮) (茯)苓 (法)夏等药,服之证虽降序,时发寒热,四肢酸痛,或疑为疟。孟英曰:此气机宣达,郁热外泄,病之出路,岂可截乎?参以:秦艽 柴胡 豆卷 羚羊(角) 蚕砂 桑枝之类,迎而导之。人皆疑久病元虚,药过凉散。而若舟坚信不疑。孟英识定不惑。寒热渐息,攻冲亦止。按其腹尚坚硬,时以龙荟滚痰丸缓异之,饮食递加,渐次向愈。若舟善作隶,因集《诗品》书一联以赠孟英云:“古镜照神,是有真宰。

明漪绝底,如见道心”。盖颂其隔垣之视也。

石子章,患腹胀,朱某与大剂温补之药,殊若相安,孟英见而非之。彼云:服之略不助胀,正须多服图痊,君何疑耶?孟英曰:形瘦脉数,舌色干红,此为阴虚热胀。昔年有范次侯室及杨改之如君(外家)之恙,皆类此,多医攻补追施,病无小效,吾以极苦泄热,微辛通络之法,投之应手而瘳。今子病初起,胀不碍食,症非气分可知。而彼误信温补不助胀,遂服之不疑。不知阴愈耗,络愈痹,胀虽不加,而肌则愈削,脉愈数,干呛气急,与女子之“风消”、“息贲”何以异耶?寻果不起。按喻氏始信“男子亦有血蛊证”,可见男女虽别,而异中有同,同中有异。临证者不可胶柱鼓瑟。

许某,于醉饱后,腹中胀闷,大便不行,自恃强壮,仍饮酒食肉。二日后,腹痛,犹疑为寒,又饮火酒,兼吸“洋烟”,并小溲不通,继而大渴引饮,饮而即吐,而起居如常也。四朝,走恳孟英诊之:脉促歇止,满舌黄苔,极其秽腻,而体丰肉颤,症颇可危。因婉言告之曰:不过停食耳,且饮山楂神曲汤可也。午后始觉指冷倦怠,尚能坐轿出城,到家气逆,夜分痰升,比晓,胸腹额上俱胀裂而死。盖知下之不及,故不予药也。

宋氏妇,患感反复,已经向愈。忽然腹胀,上至心下,气喘,便泻,溺闭,汤饮不能下咽,自汗不能倚息。家人惶惶,且极贫,不能延诊,走乞孟英拟方挽救。因以:桂枝 石膏 旋(复) 赭(石) 杏(仁) (浓)朴(黄)芩 半(夏) 黄连 通草为剂,果覆杯而病若失。张养之目击,叹为神治。
噎气
予素患噫气,凡体稍不适,其病即至,既响且多,势不可遏,戊子冬,发之最甚,苦不可言。孟英曰:阳气式微(比喻衰落),而浊阴上逆也。先服理中汤一剂,随以旋复代赭汤投之,遂愈。嗣后每发,如法服之,辄效。后来发亦渐轻,今已不甚发矣。予闻孟英常云:此仲圣妙方,药极平淡,奈世人畏不敢用,殊可陋也。

袁某,患噫,声闻于邻。俞某与理中汤暨旋复代赭汤皆不效。孟英诊之,尺中虚大。乃诘之曰:尔自觉气自少腹上冲乎?病者云:诚然。孟英曰:此病在下焦。用:胡桃肉 故纸 韭子 菟丝 小茴 鹿角霜 枸杞 当归茯苓 覆盆 龙齿 牡蛎,服一剂,其冲气即至喉而止,不作声为噫矣。再剂寂然。多服竟愈。

许太常滇生之夫人,患腰腿痛而素多噫气,或指头一搓,或眉间一抹,其噫即不已。向以为虚,在都(指京城)时,服补药竟不能愈,冬间旋里,孟英诊脉:弦滑。乃痰阻于络,气不得宣也。以:丝瓜络 竹茹 旋复 橘络羚羊(角) 茯苓 豆卷 金铃 柿蒂 海 荸荠 藕(肉),为方,吞(服)当归龙荟丸而安。
呃逆
朱浦香,年五十六,幼患童劳,继以吐血。三十外,即绝欲,得延至此。而平素便如羊矢,其血分之亏如是。

今秋,陡患呃忒,连服滋、镇、温、纳之药,势濒于危。延孟英诊视,脉至弦滑搏数,苔黄浓而腻,口苦溺赤。主大剂凉润,如:雪羹 蒌仁 竹沥 枇杷叶 苇茎 元参 紫菀 射干 兜铃 菖蒲等,多剂,连下赤矢始瘳。

如此衰年虚体,尚因痰热致呃,故虚寒之呃,殊不多见。
呕吐
陈芰裳之太夫人,陡患呕吐,彻夜不止。次早延孟英诊之,自述因寒而致。孟英知芰裳进场,家无主药之人,若明言属“热”,必致畏药不服,漫应曰:固“寒”也。而疏方则以(黄)芩 (黄)连 栀(子) (川)楝等,以大苦寒为剂,投之良愈。

赵子善令嫒,患发热呕吐,口渴便秘,而年甫三龄,不能自言病苦。孟英视其舌,微绛,而苔却干黄。因与:海 鼠矢 竹茹 知母 花粉 杏(仁) 贝(母) (山)栀 (石)斛之药,二剂,果下未化宿食,色酱粘腻。设投俗尚,予温燥消散法,必致阴竭而亡。继往维扬,孟英临别赠言,谓其体质,勿宜温补。次年患病,果为参、术殒命,惜哉!

朱湘搓令郎留耕,忽于饱食后大吐而厥,冷汗息微。急延孟英视之,厥甫回而腹痛异常,口极苦渴,二便不行,脉来弦缓。乃痰滞而热伏厥阴,肝气无从疏泄也。投:雪羹 栀(子) 楝(实) 元胡 苁蓉 (吴)萸 (黄)连 橘核 旋复 竹茹(芦)菔汁之药,一剂痛减,再服,便行而愈。
霍乱
上古无痘,至汉始有,今时罕有不出痘者。以生齿日繁,地气日热。所以古人最重伤寒,而今世偏多温热也。

于此日上海病因,尤为贴切。地气以日热,秽气亦日盛,若伏暑欲发,客邪外入,两邪交讧,肠胃乃乱,故气道立时闭塞,血脉因而瘀滞,四肢厥冷,手面皆黑。阳明多气多血之经,见证若是之骤者,非气血忽然枯槁也。夫人气以成形耳,气不流行,血肉即死。故初起亟宜开闭。俾气通血活,邪得外泄,则正(气)自复。昧者不知邪闭血凝,热深厥深之理,见其肢冷脉伏,即以为寒,又疑为脱,既不敢刺,更投热药,使邪无宣泄,愈闭愈冷,虽七窍流血而死,亦不悔悟。亦有邪闭而正气无以自容而外脱者,阳从上脱则汗多而气夺,阴从下脱则泻多而液亡。所谓内闭外脱也。欲其不外脱,必开其内闭,如紫雪、绛雪、行军散,皆开闭透伏之良方也。而飞龙夺命丹即合行军、绛雪二方而加峻者,且有人中白引浊下行,尤具斩关夺命之能。

丁酉(岁),八九月间,杭州盛行霍乱转筋之证。沈氏妇,夜深患此,继即音哑厥逆。比晓,孟英诊其脉,弦细以涩,两尺如无,口极渴,而沾饮即吐不已。足胫坚硬如石,转时痛楚欲绝。乃暑湿内伏,阻塞气机,宣降无权,乱而上逆也。为仿《金匮》鸡矢白散例,处蚕矢汤一方。令以阴阳水煎成,候凉徐服。此药入口竟不吐。外以烧酒,令人用力摩擦其转戾坚硬之处。擦及时许,郁热散而筋结始软,再以盐卤浸之,遂不转戾,吐泻渐止。日晡(即下午三时至五时),复与前药半剂,夜得安寐。

次日,但觉困极耳。与致和汤数服而痊。

后治相类者多人,悉以是法出入获效,惟误服附子者,最难救疗。

郑凤梧,年六十余,秋间患霍乱,凛寒厥逆,烦闷躁扰,口不甚渴。孟英诊之,脉细欲伏,苔白而浓,乃暑湿内蕴未化也。须具燃犀之照,庶不为病所蒙。因制燃照汤与之,一饮而厥逆凛寒皆退,脉起而吐泻渐止。随以清涤法愈之。

陆叟,年七十余。仲秋患霍乱。自服单方二三日,呕吐虽已,且频频作哕,声不甚扬。面赤目闭,小便不通。

孟英视之,脉虽虚软,并无脱象。况舌赤而干,利下臭恶。(此证乃)气分伏暑,业扰及营,虑其络闭神昏,胡可再投热剂?遂以:紫雪(丹)三分,用竹茹 枇杷叶 通草 丹参 连翘 石菖蒲 桔梗 黄芩 芦根煎汤,候冷,调而徐服。

次日复诊,目开哕止,小溲稍行,于前方裁去紫雪,加石斛、苡仁,服二剂,利减能啜米饮矣。随用致和汤十余服而瘳。

一妇,年少体瘦,初秋患霍乱转筋,舌绛目赤,大渴饮冷,脉左弦强,而右滑大。此肝胃之火素盛,而热复侵营也。以:白虎汤去(粳)米、(甘)草,加生地、蒲公英、益母草、黄柏、木瓜、丝瓜络、薏苡仁,一剂知,二剂已。丹溪云:“转筋由于血热”,此证是矣。

纪运翔,年十七。五月(患)霍乱,势亦垂危。孟英往视,然已手面皆黑,目陷睛窜,厥逆音嘶,脉伏无溺,舌紫苔腻,大渴汗淋,神情瞀乱,危象毕呈。时未交芒种,暑湿之令未行,仍是冬寒内伏,春令过冷,入夏犹凉,气机郁遏不宣,故欲变温病者,皆转为此证。殊途同归,但不腹痛耳。以寒邪化热,究与暑湿较异也。亟令刺曲池。委中,出血如墨。方以黄芩为君,臣以(山)栀、(豆)豉、(黄)连、(竹)茹、(薏)苡、半(夏),佐以蚕矢、芦根、丝瓜络,少加吴茱萸为使,阴阳水煎,候温,徐徐服之,遂不吐。

次日,脉稍起,又两剂,黑色稍淡,肘膝稍和,反加睛赤烦躁,是伏邪将从外泄也。去吴萸、蚕矢,加连翘、益母草、滑石,而 发遍身,苔始渐化,肢温得寐,小溲亦行。随予清搜化毒之药,多剂而痊。名其方曰“黄芩定乱汤”。嗣治多人,悉以此法增损获效。有史客,素吸洋烟而患此证,与此方数贴后,反便秘目赤,渴汗昏狂,亦是久伏之邪,渐欲外越也。与竹叶石膏汤加减而瘳。

此外,湿盛者,加茵陈,滑石,气实者,加枳(壳)、桔(梗);饮阻食滞者,加浓朴、莱菔;肝郁气结者,加紫苏、楝实。口渴,用茅根汤或藕汁频灌。

王季杰外家,秋夜陡患霍乱,腹痛异常。诊其脉,细数而弦,肢冷畏寒,盖覆甚浓。询其口,不渴而泻,亦不热,然小溲全无,吐者极苦,舌色甚赤。(孟英)曰:此新凉外束,伏暑内发也。以绛雪、玉枢丹灌之皆不受。泻至四五次,始觉渐热,而口大渴,仍不受饮,语言微謇。孟英令捣生藕汁徐灌之,渐能受。随以:(黄)芩 (黄)连 (薏)苡 楝(实) 栀(子) (竹)茹桑(叶) (石)斛 蒲公英,煎服,痛即减,吐泻亦止。改用轻清法而愈。

陈妪,年已七旬,辛亥秋,患霍乱转筋甚危,亟拉孟英救之,已目陷神消,肢冷音飒,脉伏无溺,口渴汗多,腹痛苔黄,自欲投井(此乃烦渴之极也)。令取西瓜汁先与恣饮,方用:白虎(汤) 加(黄)芩、(黄)连、黄柏、木瓜、威灵仙,略佐细辛分许为剂,覆杯即安。人皆疑用药太凉,何以径效?孟英曰:凡夏热亢旱之年,入秋多有此证。岂非伏暑使然,况见证如是之炽烈乎?今秋,余已治愈多人,询其病前有无影响?或曰:五心烦热者数日矣。或曰:别无所苦,惟见物如红如火,已而病即陡发。夫端倪如此,更为伏暑之的据焉。

附:一仆夫,纵酒饮食无节,患霍乱吐泻,转筋烦渴等症,几殆。时六七月,霖雨昼夜,饮檐流(溜)水数升而愈。《千金方》云:“轻者,水瘥”。此偶合古方,余目见其事。后路途中,及六合县,见一人亦患此,服新汲井水,愈。(摘自《陈修园医书七十四种·霍乱论》)。

钱某,患霍乱,自汗,肢冷,脉无。平日贪凉饮冷,人谓寒证,欲用大剂热药,孟英曰:苔虽白,然浓,而(舌)边绛,且渴甚,头大痛。不可因寒凉致病,而不察其有暑热之伏也。遂以五苓(散)去(白)术,加黄连、浓朴、黄芩、竹茹、木瓜、扁豆叶,服后,脉稍出,汗渐收,吐利亦缓。即去肉桂,加桑枝、滑石、甘草,头痛、吐、利皆止,苔色转黄,随用清暑和中而愈。

丁姓,患霍乱。苔色白薄而不渴,但觉口中粘腻。彼自知医,欲从寒湿治。孟英曰:中焦原有寒湿,所以不渴。

然而粘腻,岂非暑入而酿其湿为热乎?以:胃苓(汤)去甘(草)、(白)术,加苡仁、黄连、半夏、枇杷叶,二剂而瘳。

胡泉琴舅氏家之潘妪,年逾古稀,患霍乱转筋频危。孟英用自制蚕矢汤治之而瘳。

某老人,霍乱后,目闭呃忒。医谓“陷脱在即”,拟与桂、附回阳,而未服。孟英询之,得知溺赤口渴,脉情软数。改与整肃肺胃之剂,果得渐安。

段尧卿之太夫人,患霍乱转筋,年逾七十。孟英投自制连朴饮,三啜而瘳。

陈楚珍媳,陡患霍乱,脐间贴以回阳膏而不效。孟英按脉,滑数右甚,口渴苔黄。令揣胸下,果坚硬而痛。

曰:吐泻虽多,食尚恋膈,非寒证也。回阳膏亟宜揭去,以:菖(蒲) 枳(实) 苏(叶) (黄)连 (黄)芩桔(梗) (竹)茹 牛(蒡) 海 芦菔为剂,一服而瘳。

王寿和,甫六岁,陡患凛寒身热,筋 面红,谵妄汗频,四肢厥冷,苔色黄腻,口渴唇红。(孟英曰):此时邪挟食也。以:枳实 栀豉汤加菖蒲及冬干芦菔菜,煎成(汤),调入玉枢丹五分灌之。

次日,谵、 皆减,而腹痛吐泻,邪欲转霍乱以外泄也。孟英谓:“不但伤寒可转霍乱,温热暑湿皆可转霍乱也”。治当迎刃而导之,于前方加苏叶一分、黄连二分,同炒煎服。连吐三、五次,泻六、七次,痛即减。

第三日,神始爽慧。然“去疾莫如尽”。再服原方一剂,遂愈。凡小儿之病,因于食滞者多。胃不和则卧不安,阳明实则谵 。若吐泻,乃病之出路,而世人动辄以惊风药治之,每致偾事。

钱某,患霍乱,兼吐蛔十余条,而口干脉细。是暑伏厥阴以犯中也。以:(黄)连 (乌)梅 (竹)茹(川)楝 (薏)苡 (石)斛 苏(叶) (黄)芩,清之而愈。

陈某,患霍乱。而所下皆血。苔黄大渴,而舌色紫黯。乃暑毒深伏,起病时又饮烧酒也。用:犀角 益母地丁 茅根 菖蒲 绿豆 银花 (黄)芩 (黄)连 黄柏 藕汁,大剂灌之,投匕而瘥。

李华甫继室,陡患霍乱,兼溺血如注,头痛如劈,自汗息微,势极危殆。速孟英诊视,脉甚弦驶。曰:此肝火内炽,暑热外侵也。以:犀角 木通 滑石 栀子 竹叶 薏苡 银花 茅根 菊叶为大剂,和入藕汁,送当归龙荟丸,吐泻即已,溺血亦减。惟小便时头犹大痛,必使人紧抱其头,重揿其巅,始可略耐。尚是风阳僭极,肺胃不清也。以:苇茎汤去桃仁,加百合、白薇、元参、小蓟、蒲公英、竹叶、西瓜翠衣、莲子心为方,和入童溺,仍吞当归龙荟丸,服旬日痊愈。

张二梅,年逾六旬,秋间患霍乱转筋。医见高年而厥逆多汗,拟进温补,张不敢服。但用平淡单方,及外治法而瘥。然从此大便不坚,时时自汗,遍身疮疥,畏热异常。立冬后,孟英诊之:脉甚滑数,口渴苔黄,便溺皆热,犹着夹衣,是赋质偏阳,湿热内盛。幸而未进温补,得以引年,与大剂清化法,渐愈。

某传一方,(治遍身疮疥)颇佳,以麻黄(一两) 川椒(五钱) 蛇床子(五钱) 斑蝥(七枚),雄猪油或地沥青熬透去渣。另用明矾 黄柏(各一两) 蓖麻子 大枫子(各四十粒),共研细末,调入油内,绢包擦患处,能拔蕴毒伏邪,未出旬日可愈。无后患。比余(孟英自称)火酒摩转筋之义正同。

姜秋农,疟泻初痊,遽劳奔走,陡患霍乱转筋。面臂色紫,目陷音嘶,胸闷苔黄,汗多口腻,神疲溲秘,脉细而弦。孟英以:沙参 蚕矢 苡仁 竹茹 半夏 丝瓜络 木瓜 车前子 扁豆叶 阴阳水煎,送左金丸一钱,外以吴萸一两研末,盐水调涂涌泉穴。

服后,吐泻渐止,噫气不舒,呃忒胁痛,汗减口燥,脘下拒按,脉软而弦。以素多肝郁也。去沙参、蚕矢、木瓜、车前、左金(丸)。加紫菀、郁金、楝实、通草、枇杷叶,二贴(后),溲行呃止,苔退足温,腰胀腿痛,手紫渐淡,去郁(金)、(紫)菀、(木)通、(川)楝,加沙参、石斛、兰叶、藕(肉)、鲜稻头。

亦二帖,脉和胀减,啜粥口咸,体素阴亏也。去半夏、扁豆叶,加归身、花粉、橘皮。

又二帖,大解行而安谷,腰酸少寐。为易:西洋参,加麦冬、羊藿以调之。

数贴后,又加枸杞、杜仲而愈。

蒋循庵媳,患霍乱转筋,交三日矣。厥逆目窜,膈闷无溺,苔黄苦渴,脉极弦细。屡进桂、附、姜、术,气逆欲死。与:昌阳泻心汤加减,煎成徐服。外以吴萸研末,卤调贴涌泉穴,服二剂,吐止足温。去(紫)苏、(浓)朴,加(川)楝、(石)斛、蒲公英,多剂获痊。盖伏暑挟素盛之肝阳为病,误服温补,以致遽难廓清也。

戚媪者,年六十余矣,自幼佣食杭州黄连泉家,忠勤敏干,老而弥甚。壬寅秋,患霍乱转筋。余(孟英)视之,暑也。投蚕矢汤,两帖而瘥。

三日后,忽蜷卧不能反侧,气少不能语言,不食不饮。莲泉惶惧,就近邀一老医诊之,以为“霍乱皆属于寒”,且昏沉欲脱,定附子理中汤一方。莲泉知药猛烈,不敢遽投,商之王君安伯,安伯云:且忽服也。若谓寒证,则前日之药,下咽即毙,吐泻安得渐止乎?莲泉大悟。乃着人飞刺招余往勘。余曰:此高年之体,元气随吐泻而虚,治宜用补,第余暑未清,热药在所禁耳(先清后补,缓急之间,此中须大学问)。若在孟浪之人,必以前之凉药为未当,今日温补为极是,纵下咽不及救,亦惟归罪于前手寒凉之误也。设初起即误死于温补,而举世亦但知霍乱转筋,是危险之病,从无一人知此证有阴阳之异,治法有寒热之殊,而一正其得失者。此病之所以不易治,而医之所以不可为也。

今莲泉见姜、附而生疑,安伯察病机之已转。乃以:朝鲜参 麦冬 知母 葳蕤 木瓜 扁豆 石斛 白芍 苡仁甘草 茯苓等。服六剂,始能言动,渐进饮食,调理月余而健。此余热未清,正气大虚者之治法,更有不因虚而余焰复燃者,须用炼雄丹治之。

詹耀堂子,年二十,患霍乱,服姜、桂数剂,泻不止。素吸鸦片烟,疑为虚漏。补之,泻益甚。孟英视之:大渴而脉弦数。因为起病不因暑热,然阴分素亏,虽饮冷贪凉,热药岂堪过剂?设无便泻以分其药力,则津液早枯矣!

与:白头翁汤合封髓丹,加银花、绿豆、石斛,一剂知,二剂已。

蒋敬堂母,年七十四。陡患呕泻,身热腹痛,神思不清,孟英诊之,脉微弱而数。曰:暑脉自虚,不可以高年而畏脱,然辛散痧药,则不免耗伤其津液。爰定:(黄)芩 (黄)连 滑(石) (石)斛 (竹)茹 (黄)柏银花 竹叶 橘皮 枇杷叶之方,冬瓜汤煎,一剂而热退神清,再剂霍然。

王某,久患吐血,体极孱弱,沈琴痴嘱其丐孟英治之,服药甫有小愈。而酷暑之时,陡患霍乱转筋,大汗如雨,一息如丝。孟英视之曰:阴血久夺,暑热鸱张,吾霍乱论中之缺典也。姑变法救之。用:北沙参 枇(杷)叶龙(骨) 牡(蛎) 木瓜 扁豆 苡仁 西滑石 桑叶 蚕砂 石斛 豆卷,投之良愈。嗣后每日调理,仍服滋补以治宿恙。阅二载,闻服温补药,致血暴涌而亡。

周 ,于七月十八日夜,患霍乱转筋甚剧。仓促间,误服青麟丸钱许。比晓,急邀孟英诊之,脉微弱如无,耳聋目陷,汗出肢冷,音哑肌削,危象毕呈。药恐迟滞,因嘱其母先煎高丽参汤亟为接续,随以:(高丽)参 (白)术 白芍 茯苓 附(片) (肉)桂 干姜 木瓜 苡仁 扁豆 莲实为方,一剂,各症皆减。

次日复诊,孟英曰:气分偏虚,那堪吐泻之夺泄?误饵苦寒,阳微欲绝。昨与真武(汤)、理中(丸)合法,脾胃之阳复辟矣。刚猛之品,可以撤去。盖吐泻甚而津液伤,筋脉失养,则为之转。薛生白比之“痉”病,例可推也。

凡治转筋,最要顾其津液,若阳既回而再投刚烈,则津液不能复而内风动矣。此治寒霍乱之用桂、附,亦贵有权衡,不可漫无节治,致堕前功也。即于前方裁去(干)姜、附(片)、(肉)桂,加黄 、石斛,服至旬日而愈。

余(周 自称)谓此番之病,危同朝露,若非孟公,恐不能救,常闻张柳吟云:但使病者听孟英论病之无微不入,用药之无处不到,源源本本,信笔成章,已觉疾瘳过半。

古云:“檄愈头风”,良有以也。

己丑(年)五月,天气骤热,孟英母,陡患霍乱,肢冷,自汗,脉微,苔白,腹大痛,欲重按。是中虚有素,因热而受寒侵也。进大剂理中汤加桂枝、白芍,覆杯而愈,此所谓舍时从证也。

褚子耘使女患此,已身僵矣。孟英以夺命丹二分,嘱其灌入,顷刻活动,随以解毒活血汤,数服得生。

一人,孟英治愈后,已溺行能食。余热外泄,满面赤瘰,忽然神气瞀乱而死。

一人,孟英治愈,二便已如常矣。越数日,云饮食不得下,戴眼呃忒而逝。

一人,业已向愈,忽然神情恍惚,药不及救。

陈解香弟。患此垂危,孟英治愈,遂不服药,月余复来请勘,已咽痛碍进水谷,颐肿牙糜,牙关甚紧,痰嗽胁痛,溺赤管痛,便溏色酱。此余毒蕴隆,失于清解,脉已弦紧数疾,莫可措手。并录以告贾旅者。

沈春泉,年五十七,立冬前五日,食蟹面后,陡患霍乱转筋,所吐泻者皆水。初进桂、附药,筋转益甚,周身微汗,神倦懒言,指渐冷,脉渐伏,时欲太息。更方用:牡蛎(一两) 龟板(八钱) 阿胶(四钱),服后势较剧。

孟英视之,苔黄大渴,小便全无,泻出极热,心下拒按。曰:此伏暑挟食之证。不知何所见而与燥补涩腻之药?

嗣闻其次郎于立冬后,亦患此证,医知伏暑,用黄连等药,吐泻已止。因脉未遽起,不知为伏暑未清,改投桂、附等,三帖而亡。尤可哀也。

陈艺圃,亦知医,其室人于仲秋患霍乱转筋,自诊以为寒也。投热剂,势益甚,招朱椒亭视之,亦同乎主人之见也。病尤剧,乃延孟英决之,曰:此寒为外束之新邪,热是内伏之真病。口苦而渴,姜、附不可投矣。

与:河间法(谓表里双解、清热育阴之法),人皆不信也。再与他医商之,仍用热剂,卒至口鼻出血而死。极其悔叹,始服孟英之卓识。余谓霍乱一证,近来时有,而医皆不甚识得清楚,死于误治极多。孟英特着专论,虽急就成章,而辨晰简当,略无支漏,实今日医家首要之书,以其切于时用,不可不亟为熟读而研究哉!

罗吉人,立冬前,患霍乱转筋,某知其阴分素亏,病由伏暑,服药已得转机。数日后,渐有呃忒。孟英视之:脉弦数左甚,苔焦而渴,龈衄、脘闷、便溏色酱,小便短赤。皆伏暑未清,气机阻塞之象。既失清肃,当脐尚贴回阳膏。屡嘱揭去不从,后闻不起。

石雨田母,年近五旬,陡患霍乱转筋,苔黄大渴,神情烦躁,证属伏暑,脉颇不恶,而浑身冷汗,摇煽不停,已为阳越之象。不敢与方,寻即告殒。

朱巽泉父,年以六旬,患霍乱转筋,证不甚剧,问答音清,而脉微欲绝。亦决其不治,已而果然。

某,丙夜(指午夜)患此证,刺出黑血。侵晓,孟英往视,形脉两脱,大汗如淋,目陷音嘶,溺无苔腻,平素嗜饮少谷,好善忘劳。(此)暑湿蕴中,正气溃散,勉投参药,竟不能救。

方氏女,播迁三载,秋抵申,患肿,因在旅寄,竟不调治。交霜降,肿忽消。不数日,又患霍乱,即神气瞀乱,屋中盘走,口呼姊姊。乃姊强纳之卧,两目转旋不停,泪涔涔下,牙关即紧,欲延孟英诊,竟不及也。

孟英曰:此流离困苦,忧郁深沉,木土相乘,吐泻而肿,节交霜降,气肃肿消,郁无所宣,直凌脾胃,吐泻陡作,木火勃升,狂走目张,阳从上越,此情志内伤霍乱也。故告危如是之速。

徐氏,素无病,胃亦强,且善作劳,夜分忽泻二次,晨起为孟英梳发未毕,又泻一次。因诊之,脉七至,而细促不耐按,略无病。若此脉病患不病,殆不始于今日,不可救药也。既而泻颇缓,且食山东挂面一小碗,然尚能以乳哺女,而既吸之后,乳即瘪(塌陷)而不起矣。形亦渐削,汗亦渐多,脉亦渐脱,音亦渐嘶,戌刻遽逝。及中气卒然溃散,绝无仅有之候也。

余抗(一)纸客,在舟次病此。至乞孟英诊之,已舌卷囊缩,口开苔黑,形脱神离,不可救药矣。询途中并未服药,谛思其故,暑湿既可伏至深秋而发为霍乱,则冬伤于寒者,至春不为温病,亦可变为霍乱也。虽为温病之变证,而温即热也,故与伏暑为病,不甚悬殊。且细绎仲圣书,亦未尝不微露其意也。如太阳与少阳合病,自下利者,与黄芩汤,若呕者,黄芩加半夏生姜汤主之。张石顽注云:温病始发,即当用黄芩汤去热为主。若伤寒必传至少阳,热邪入里,方可用黄芩、柴胡解之。盖黄芩汤乃温病之主方,即桂枝汤以黄芩易桂枝而去生姜。以桂枝主在表之风寒,黄芩主在里风热,乃不易之定法,其生姜辛散,非温热所宜,故去之。此表里寒热之不可不知者也。周禹载注云:明言太少二阳,何不用二经药?非伤寒也。伤寒由表入里,此则自内发外。无表何以知?或胁满,或头痛,或口苦引饮,或不恶寒而即热,故不得谓之表也。如伤寒合病,皆表病也。今不但无表,且有下利里证,伤寒协热利,必自传经而入,不若此之即利也。温何以即利?其人中气本虚,内伏已深,不能尽泄于外,势必下走利也。孟英谓:此论温邪外发未久,即可下走为利,本文更有“若呕者”句,岂非温病可转霍乱,早逗端倪于此乎?。曩纂《温热经纬》,于此条下附注云:少阳胆木,挟火披猖,呕是上冲,利由下迫,何必中虚始利,饮聚而呕?半夏、生姜,专开饮结,如其热炽,易以(黄)连、(竹)茹。

或问半痴曰:既肝郁于土而食不下行矣,何以干矢自遗而不觉乎?半痴谓:胃与大肠,原一气相贯,惟其食滞于胃而不化,似与大肠气不相贯。故广肠之宿粪出而不觉。经云:“中气不足,溲便为之变”。是亦变也。所谓不足者,非言中气虚也。以中气为病所阻,则不足于降浊升清之职,故溲便为之改常也。因思霍乱之吐泻无度,干霍乱之便闭不行,皆变也。皆中气为病所阻,而不足于降浊升清之职也。设疑不足为虚,则诸霍乱皆当补中气为治矣。此说与前释“邪之所凑,其气必虚”之说,可以互证。

八月初,秋阳正烈,姚欧亭,初七日忽然身热呕泻,白苔满布,神惫不支,腹痛汗频,音低溺涩。先与:(人)参(黄)连 (法半)夏 (浓)朴 (竹茹) 滑(石) 苡(仁) 苏(叶) 蚕砂 扁豆叶,二剂,热退神清,而左脉仍弦,关上高,呕酸无寐,手足振惕。客邪虽解,土受木乘也,去滑(石)、(浓)朴、蚕砂、扁豆叶,加茯神、蛤壳、紫菜、绿豆、白蔻仁,三剂,苔化能眠,知饥泻减。去(白)蔻仁、蛤(壳),加菖蒲、白术,五剂而痊。此霍乱之开阖失常,中枢为邪所乱也。前案之开阖无权,中虚不能主持也。

同是一人,先后一虚一实,正可互勘。至于前病愈后之呕泻振惕,乃为风暑乘虚扰中之霍乱证。

朱鸣岐,患下利转筋。医见肢冷,即投温补,服药即吐,既而呃忒不已。温补加峻,病日以危,延至九朝。孟英按脉,左至弦滑,右弱不应指,苔黄浓而腻浊,小水不行,脐上拒按。因谓曰:病原不重,误药致剧。命不应死,幸而得吐。与:枳(实) 桔(梗) (黄)芩 (黄)连 (竹)茹 (半)夏 (紫)苏 (连)翘 芦根 枇杷叶 滑石,开痰行气,舒结通阳。两剂呃果止,而遍身赤 。又二剂,燥矢下而苔化溺行,右脉渐振,随以清肃法调养而瘥。

此证若初治得法,一二剂可愈。举世以泻证、吐证、霍乱证、霍乱转筋证皆为寒证,往往不察病情,辄投热药,今见肢冷而右脉软弱,彼方以为虚寒的据,况服药即吐,呃忒随来,以为霍乱转筋而见呃忒,惶惶然以为虚脱之象,故温补日以加峻,纵使一蹶不起,病者无怨,医家不悔(悟),授受相承,伎俩如是,良可慨已。此外,如胸腹疼痛,疟疾哮喘,经阻产后等证,世俗亦多指为寒病,虽以热药刹(杀)之不知。呃忒则尤多枉死。孟英尝治一角妓,患呃累日。此因破身太早,固是虚证,然血去阴伤,岂可反以温燥助热,遂至下焦不摄。妓性畏药,用一味鸡子黄,连进数服而安。
泄泻
姚树庭,以古稀之年而患久泻,群医杂治不效。佥以为不起矣。延至季秋,邀孟英决行期(行期二字,此处作死亡解)之早晚,非敢望愈也。孟英曰:弦象独见于右关,按之极弱,乃土虚木贼也。调治得法,犹可引年,何以遽尔束手乎?乃出从前诸方阅之,皆主温补升阳。曰:理原不背,义则未尽耳!如姜、附、肉蔻、骨脂之类,气热味辣,虽能温脏,反助肝阳,肝愈强,则脾愈受戕,且辛走气而性能通泄,与脱者收之之义大相刺谬,而鹿茸、升麻可治气陷之泄,而非斡旋枢机之品,至熟地味浓滋阴,更非土受木克,脾失健行之所宜。纵加砂仁酒炒,终不能革其腻滑之性,方方用之,无怪乎愈服愈泄。徒藉景岳“穷必及肾”为口实也。与异功散加山药、扁豆、莲子、乌梅、木瓜、芍药、蒺藜、石脂、余粮,服之果效,恪守百日,竟得康强,越三载,以他疾终。

某人,患晨泻有年,累治不效,春间尤甚。孟英按其脉,曰:汝虽苦于泻,而泻后腹中反觉舒畅乎?曰:诚然。

苟不泄泻,又胀闷减食矣。而服四神附、桂之药,其泻必加。此曷故也?曰:此非温升补涩之证。乃肝强脾弱,木土相凌。处一方令其常服,数帖即安。复竟无此恙也。方用:白术 苡仁 黄连 楝实桂枝 茯苓 木瓜 芍药 蒺藜 橘皮而已。

孔广愚司马,久患溏泻,而舌黑气短。自春徂(作往字解)冬,治而不愈。孟英视之,曰:劳心太过,阳烁其阴。人见其溏泻,辄与温中,不知肺受火型,气失清肃而短促于上,则水源不生,自然溺少而便泻矣。投以肃肺清心,凉肝滋肾之法,果得渐瘳。

杨氏妇,孀居患泻,久治不瘥。孟英曰:风木行(刑)胃也。彼不之信,另招张某大进温补,乃至腹胀不食,夜热不眠,吐酸经秘,头痛如劈。复乞孟英视之。先投苦泄佐辛通以治其药,嗣以酸苦熄风安胃。匝月乃瘳,续与调补,汛至而康。

方氏女,久患泄泻脘痛,间兼齿痛,汛事不调,极其畏热,治不能愈。上年初夏,所亲崔映溪为延孟英诊之,体丰,脉不甚显、而隐隐然弦且滑焉。曰:此肝强痰盛耳。

然病根深锢,不可再行妄补。渠母云:溏泻十余年,本元虚极,广服培补,尚无寸效,再攻其病,岂不可虞?孟英曰:非然也。今之医者,每以漫无着落之虚字,括尽天下一切之病。动手辄补,举国如狂。目击心伤,可胜浩叹。

且所谓虚者,不外乎阴与阳也。今肌肉不瘦,冬不知寒,是阴虚乎?抑阳虚乎?只因久泻,遂不察其脉证,而佥疑为虚寒之病矣。须知痰之为病,最顽且幻,益以风阳,性尤善变。治必先去其病,而后补其虚,不为晚也。否则养痈为患,不但徒弗参药耳。母不之信,遍访医疗,千方一律,无非补药。至今秋颈下起一痰核,黄某敷之始平,更以大剂温补,连投百日,忽吐泄胶痰斗余而亡。予按:此痰饮滋蔓,木土相仇,久则我不敌彼,而溃败决裂,设早从孟英之言,断不遽死于今日也。

康康侯司马之夫人,泄泻频年,纳食甚少,稍投燥烈,咽喉即痛,经治多手,不能获效。孟英诊曰:脾虚饮滞,肝盛风生之候也。用:(人)参 (白)术 橘(皮)半(夏) 桂(木) 茯(苓) 楝(实) (白)芍 木瓜 蒺藜,投之渐愈。

今冬又患眩晕,头汗、面热、肢冷、心头似绞,呻吟欲绝。孟英以:石英 苁蓉 牡蛎 (绿萼)梅 (茯)苓蒺(藜) 楝(实) (白)芍 旋复为方,竟剂而康。

陈某,偶患溏泻。所亲鲍继仲云:余往岁患泻,治不中肯,延逾半载,几为所困,今秋患此,服孟英方,数剂霍然,故服药不可不慎也。盍延孟英视之。陈因中表二人皆知医,招而视之,以为省便。辄投以温补健脾之药。数日后,泻果减。而发热昏痉,咽喉黑腐。其居停瞿颖山,疑病变太速,嘱其请援于孟英。孟英诊曰:迟矣。病起泄泻,何必为寒。正是伏邪自寻出路,而温补以固留之。自然内陷厥阴,不可救药。果即殒焉。

继有高小 孝廉令弟雨生,因食蟹患泻,黄某用大剂温补药,泻果止,而颈筋酸痛,舌绛呕渴,口气甚臭。孟英持脉,沉数。曰:食蟹而后泻,会逢其适耳。脉证如斯,理应清润。奈人自畏凉药,复质于吴某,亦主温补。服及旬日,昏痉舌黑而毙。

吴蕴香孝廉令孙兑官,患发热洞泻,大渴溲少,涕泪全无。孟英曰:暑风行于脾胃也。以:沙参 生薏苡 生扁豆 银花 石斛 滑石 甘草 竹叶 冬瓜皮,澄地浆煎服,数日而痊。按此等证,幼科无不作惊风治,因而夭折者多矣。

沈辛甫,善岐黄之学,其妻体素弱而勤于操作。年逾四秩,汛事过多,兼以便溏,冷汗气逆。参、 屡进,病日以危。孟英诊曰:心脾之脉尚有根,犹可望也。与:龙骨 牡蛎 龟板 鳖甲 海螵蛸 石英 余粮石 熟地茯苓为方,一剂转机,渐以向愈。

某,新秋陡患洞泻如注,即浑身汗出如洗,恹恹一息。孟英往勘,脉来沉细,身不发热,俨似虚寒之证。

惟苔色黄腻,小溲全无。乃湿热病也。与:桂苓甘露饮加浓朴,投匕而瘳。

慎氏妇,产后腹胀泄泻,面浮足肿。医与渗湿温补,月余不效,疑为蓐损。孟英视之:舌色如常,小溲通畅,宛似气虚之证。惟脉至梗涩,毫无微弱之形,因与:丹参 滑石 泽兰 茯苓 茺蔚 蛤壳 桃仁 海五灵脂 豆卷,数月即瘥。

叶杏江仲郎,患发热泄泻,医治十七日不效,骨瘦如柴,音嘶气逆。所亲许芷卿,荐孟英诊之。脉数大渴,汗多苔黄。以竹叶石膏汤加减,十余剂渐以向愈,大便反极坚燥,继予滋养而康。

姚欧亭,初夏偶患大泻,后苦脾约,更旬始一更衣,既而匝月一行,极其艰滞,而先硬后溏,汗出神惫。年逾六秩,步履蹇滞。虽广服人乳及润导诸药,率不效。间或纳食如哽,呕吐酸辣,六脉迟软,苔色白润,不渴,小便清长,腹无胀痛。此中气不足,“溲便为之变”也。岂肠燥便秘,可以润药濡之哉?既不宜润,更不可下,以中虚开阖无权,恐一开而不复阖,将何如耶。亦不可升提,盖吐酸食哽,已形下秘上冲之势,又素吸洋烟,设一阖而竟不开,又将何如耶?爰以:(人)参 菊(花) 半(夏)旋(复) (白)芍 鸡金 木瓜 枇杷叶为方,服六剂,更衣两次,解四弹丸,又三剂,解出十五六丸,又三剂,下九丸而始畅。并不坚燥,亦无溏矢,毫不怯力,是药证已符,为留调理法而别。

设或吐酸食哽,则暂用(人)参 (黄)连 橘(皮) 半(夏) 旋(复) (竹)茹 苏叶 枇杷叶紫石英以清肃镇熄之。

孟英次女,八月廿三日,忽患痛泻,肢冷脉伏,崔某进附子理中汤加减,泻不止而苔黑唇燥,颇露热象,改投犀(角)、(石)斛、生脉散等药,形渐脱,又用桂附八味汤,遂于八月廿九日,舌焦如炭而逝。

噫!据此病情,是伏暑也。痧证霍乱,挟食者,必先去食。伤寒亦然。秦氏论之详矣,然竟有病始饱食之余,初非因食为患者,半痴(孟英别号半痴)尝云:“既无枵腹待病之理,岂可专以攻消为治?故临证必审问慎思而明辨之,庶免颟顸贻误之弊。
痢疾
金魁官,九月间患五色痢,日下数十行,七、八日来,口噤不纳,腹痛呻吟,危在旦夕矣。孟英视之,曰:暑挟食耳,误服热药矣,攻补皆不可施也,轻清取之可即愈焉。以:北沙参 黄连 鲜莲子 栀子 黄芩 枇杷叶石斛 扁豆 银花 桔梗 山楂 神曲 滑石为方,覆杯即安。孟英尝曰:莲子最补胃气而镇虚逆,若反胃由于胃虚而气冲不纳者,是皆热邪伤其胃中清和之气,故以黄连苦泄其邪,即仗莲子甘镇其胃。鲜莲子清香不浑,镇胃之功独胜。

附录:孟英玉芝丸 猪肚一具,治净,以连子去心入肚内,水煎糜烂,收干捣为丸服,凡胃气薄弱者,常服玉芝丸,令人肥健。

朱某,患痢于越,表散、荡涤、滋腻等药备尝之矣。势濒于危,始返杭乞孟英诊之,神气昏沉,耳聋脘闷,口干身热,环脐硬痛异常,昼夜下五色者数十行,小溲涩痛,四肢抽搐,时时晕厥。曰:此暑热之邪,失于清解,表散荡涤,正气伤残,而邪乃传入厥阴,再以滋腻之品,补而锢之,遂成牢不可拔之势。正虚邪实,危险极矣。与:白头翁汤加山栀、黄芩、银花、白芍、楝实、苁蓉、石斛、桑叶、羚羊角、橘叶、牡蛎、海 、鳖甲、鸡内金等药,大剂频灌,一帖而抽厥减半,四帖而抽厥始熄。旬日后,便色始正,溲渐清长,粥食渐进。半月后,脐间之硬始得尽消。改用养阴调理,逾月而康。

朱念民,患泄泻。自谓春寒偶薄而饮烧酒,次日转为滞下。左腹起一痞块,痢时绞痛异常。孟英曰:阴虚木燥,侮胃为泻,误饮火酒,怒木愈张,非寒也。亟屏辛温之物,用白头翁汤加(黄)芩、(川)楝、栀(子)、(黄)连、海 、银花、草决明、枳 子、绿豆皮,十余剂而愈。

汪左泉,患滞下,日夜数十行,而即日须补岁考遗材,浼孟英商速愈之策。孟英切脉弦滑,黄苔满布。

曰:易事耳。重用(黄芩) (黄)连 佐以(山)楂 (浓)朴 服青麟丸四钱,投匕而痊。

陈昼三,病滞下,某进通因通用法,痛泄无度,呕恶不纳,汗出息微,脉弱眩晕。孟英曰:近多伏暑之痢,此独非其证也。元将脱矣。急投大剂温补,脉候渐安。一月后,甫得健复。

高若舟之庶母,年逾花甲,体丰善泻,张某向用参、术取效。今秋患白痢,张谓寒湿滞中,仍与理中(汤)加减,病遂日增。因疑老年火衰,蒸变无权,前药中复加附子。白痢病果减,而腹胀且痛,不食不溺、哕逆发热、势已危殆。始迓孟英视之。脉沉而滑数梗梗。曰:暑热未清,得毋补药早投乎?与(黄)芩 (黄)连 杏(仁) (浓)朴 橘(红) (神)曲 (白)芍 滑(石) (川)楝 银花 海蛇 鸡内金之类,一剂溺行痛减,而痢下仍白。其女为屠西园之室,乃云:向服补药,白痢已止,今服凉药,白痢复作,盖病本久寒,凉药不可再用矣。孟英曰:言颇近理,使他医闻之,必改温补。但病机隐伏,测识匪易,前此之止,非邪净而止之止,乃血得补而不行之止。邪气止而不行,是以痛胀欲死。夫强止其痢,遽截其疟,犹之乎新产后妄涩其恶露也。

世人但知其恶露之宜通。而不知间有不可妄通者,但知疟、痢之当止,而不知邪未去而强止之,其害较不止为尤甚也。

今邪未清涤,而以温补药壅塞其流行之道,以致邪不能出,逆而上冲,哕不能食,此痢症之所畏。吾以通降凉润之剂,搜邪扫浊,惟恐其去之不速,胡反以白痢复作为忧?岂欲留此垢滞于腹中,冀得化脂膏而填空隙,何若是之宝惜而不愿其去耶?幸若舟深信,竟从孟英议。寻愈。

戚妪,病痢,某医以其高年,用“舍病顾虚”之法为治,渐至少腹结块,攻痛异常,大渴无溺,杳不知饥,昼夜百余行,五色并见,呼号欲绝。孟英诊之,脉至沉滑而数。因谓曰:纵然暑湿深受,见症奚至是耶?此必温补所酿也。夫痢疾古称滞下,明指“欲下而滞塞不通”。顾名思义,岂可以守补之品更滞其气?燥烈之药再助其虐?

现少腹聚气如瘕,痢症初起,因于停滞者有之。今见于七八日之后,且时欲冲逆,按之不硬,则显非停滞之可拟,实为药剂之误投。察前诸方,果是参、术、姜、萸、附、桂、粟壳、故纸、川椒、乌梅等一派与病刺谬之药。是但知年老元虚,不闻邪实则实?幸未呕哕,尚可希冀一二。遂与:苁蓉 (川)楝 (白)芍 (黄)芩 (黄)连 橘(皮) (石)斛 (山)楂 (神)曲 延胡 绿(萼)梅 鳖甲 鸡(内)金 鼠矢 海 ,出入互用,数帖渐安。

十八涧徐有堂室,病痢,医作寒湿治,广服温补之药,痢出觉冷,遂谓沉寒。改投燥热。半月后,发热无溺,口渴不饥,腹痛且胀,巅痛不眠。翁嘉顺嘱其求诊于孟英,察脉弦细,沉取甚数,舌绛无津,肌肉尽削。是暑热胶锢,阴气受烁。与:北沙参 肉苁蓉 (黄)芩 (石)斛 楝(实) (白)芍 银花 桑叶 丹皮 阿胶合白头翁汤为剂,次日各恙皆减。痢出反热,有堂不解,问(何以)故?孟英曰:热证误投热药,热结而大便不行者有之;或热势奔迫,而泄泻如火者有之;若误服热药而痢出反冷者,殊不多见也。无怪医者指为久伏之沉寒。吾以脉证参之,显为暑热。然暑热之邪,本无形质,其为滞下也,必挟身中有形之垢浊。故治之之道,最忌补涩壅滞之品。

设误用之,则邪得补而愈炽,浊被壅而愈塞,耗其真液之灌溉,阻其正气之流行,液耗则出艰,气阻则觉冷。大凡有形之邪,皆能阻气机之周流。如痰盛于中,胸头觉冷。积滞于腑,脐下欲熨之类。皆非真冷,人不易识。吾曾治愈多人矣。徐极叹服,仍议育阴涤热,病果渐瘳。

管氏妇,自去秋患赤痢,多医罔效,延至暮春。孟英诊脉弦数,苔黄,渴饮,腹胀而坠,五热夜甚。用白头翁汤合金铃子散,加:(黄)芩、(白)芍、栀(子)、(石)斛,吞驻车丸,浃旬而愈。

朱浚宣令堂,患滞下,医闻白色,而予升提温补。旬日后,肢冷自汗,液脱肛坠,群医束手,虑其虚脱。因浼

濮树堂乞诊于孟英,曰:药误耳。与大剂行气蠲痰清肺之药,果渐吐痰而痢愈。

又其令弟,同时患此。五色并见,神昏肢搐,大渴茎肿,腹痛夜热,危险异常。孟英察脉细数,与白头翁汤加犀角、生地、银花、石斛、楝实、延胡、(黄)芩、(黄)连、滑石、丹皮、木通、甘草梢等药,三帖后,热退神清,溺行搐止。乃去犀角、甘草梢、丹皮、滑石、木通,加砂仁拌炒熟地、山楂炭,服之渐安,半月而愈。

盛犀林广文之仆,患血痢。自秋徂冬,半年罔效。孟英察脉细弱,而口干、腰膝酸痛。予:鹿角霜 苁蓉枸杞 杜仲 菟丝 续断 血余 木瓜(赤) 石脂 砂仁末炒熟地黄,十余剂而痊。

丙午春,高汉芳,患滞下。色酱,日数十行。年已七十七岁。自去秋以来,渐形疲惫,即服补药,驯致见痢,黄某径用温补,势乃剧。延孟英诊之,右脉弦细芤迟,口渴溲涩,时时面赤自汗,乃吸受暑邪,误作虚(寒)治。幸其所禀极坚,尚能转痢。一误再误,邪愈盛而正反虚矣。以白头翁汤加(人)参、(白)术、银花、(黄)芩、(白)芍、楝(实)、(石)斛、延胡,二剂即减,五剂而安。继予调补,竟得霍然。后三载,以他疾终。

叶昼三侄女适朱氏,上年四月分娩,七月患赤痢,其家谓产后之病,不敢服药,延至今春,肌消膝软,见食欲呕,昼三迓孟英诊之,左细软,右滑数,伏暑为病,幸未误药。与:沙参 陈仓米 (当)归 (白)芍 续断木瓜 扁豆 (黄)连 (石)斛 石莲 荷蒂 柿蒂 枇杷叶 橘皮为方,送驻车丸而愈。

孙心言,以七十之年患滞下,胡某知为暑热,以青麟丸下之,治颇不谬。继则连投(苍)术、(浓)朴、(法)夏、葛(根)等药。渐至咽痛口糜,呃忒噤口。诸医进补,其势孔亟。伊芳婿童秋门迓孟英诊之,右脉滑数上溢,身热面赤,溲涩无眠,体浓痰多,时欲出汗。在痢疾门中,固为危候。第以脉证参之,岂是阳虚欲脱?实由升散温燥之剂,燥烁其阴,肺胃之气,窒塞而不能下行也。与大剂整肃之药,一剂知,二剂已。随以生津药溉之,痢亦寻愈。

庄芝阶舍人之外孙汪震官,春前陡患赤痢。孟英诊之,脉滑数而沉,面赤苔黄,手足冷过肘膝,当脐硬痛,小溲涩少。伏热为病也。与大剂:(黄)芩 (黄)连 (山)栀 楝(实) 滑石 丹皮 砂仁 延胡 楂(肉)(神)曲 银花 草决明等药,两服,手足渐温,而脚背红肿起 如蒲桃(葡萄)大一、二十枚。四服后,腹痛减,苔退而渴。于原方去楂(肉)、(神)曲、砂仁,加白头翁、赤芍、海 。

旬日后,痢色转白,而 溃黄水而平。谷食遂安,改用养胃阴清余热之法而愈。

闻孟英治此证,每剂银花辄用至两许,尚须半月而瘳。设病在他家,焉能如此恪信?苟遇别手,断无如此重剂,况在冬春之交。诚古所未有之痢案,后人恐难企及。

一叟,患滞下,色白不粘,不饥不渴,腹微痛而不胀。孟英切脉,迟微。进大剂真武汤加人参而愈。

吴尔纯,八月下旬患滞下,腹痛异常,伊芳外祖许仲廉,延孟英往诊,形瘦脉数而弦,口渴音微,溺涩,乃阴分极虚,肝阳炽盛,伏暑为痢。治法不但与寒例迥异,即与他人之伏暑成痢者,亦当分别用药也。与白头翁汤加知母、花粉、银花、丹皮、金铃、延胡、沙参、(黄)芩、(黄)连服之。

次日复视,痢减音开。而右腹疼痛拒按。为加:冬瓜子、乌药、鼠矢,三剂而消,滞下亦愈。惟薄暮火升,面赤自汗,重加介类潜阳而痊。

徐氏妇,怀妊患痢,医投温补,胸腹痛极,昏厥、咽糜,水饮碍下。孟英诊之,脉洪数,舌绛燥。亟吹锡类散,灌以:犀角 石膏 元参 知母 花粉 竹沥 麦冬 银花 栀子 石斛 旋复 青蒿 白薇等,大剂投之,神气渐清。旬日后,各恙始平。继去犀角,加生地,服二月痊愈。

谢再华请孟英治乍浦人滞下证,昼夜百余行,不饥不渴,而欲呕腹痛,上及于心胸。切其脉,颇平和,是寒湿也。与时行暑湿痢大相迳庭,投:(干)姜 (肉)桂 (吴)萸 (浓)朴之剂,数服霍然。

王瘦石夫人,患滞下,腹痛微呕,不饥口苦,溲短耳鸣。孟英诊曰:脉见细弱之形,肌无华泽之色,汛不行而早断,舌紫黯以无津,是素质阴亏,情怀悒郁,二阳默炽,五液潜消,虽吸暑邪,莫投套药。与:白头翁汤加雪羹、银花、栀子、楝实,数剂而减。继去雪羹,加生地、苁蓉、柿饼、藕汁而安。改授:甘(草) (小)麦 大枣加西洋参 生地 苁蓉 竹茹 (当)归 芍(药) 葡萄干,而以藕汤煎服,调养体质以痊。

王苇塘,患滞下,医投枳(实)、(浓)朴、槟(榔)、楂(肉)之药,数服后,肢冷自汗,杳不进谷,脘闷腹痛,小溲牵疼。举家惶惶。孟英视脉,细涩,舌绛无津。是高年阴亏,伏暑伤液,况平昔茹素,胃汁不充,加以燥热之药,津何以堪。因与:沙参 银花 苁蓉 白芍 石斛 木瓜 甘草 楝实 扁豆花 鲜稻根,数剂。痛闷渐去,汗止肢温。乃加生地、阿胶、麦冬、柿饼、葡萄干等以滋之,居然而痢止餐加,惟舌色至匝月始津润复常,阴液之难充也如此。

沈缓斋令堂,患滞下色白,医予温运,病势日剧,腹胀昏瞀,汤饮不下。孟英诊为伏暑。用:(黄)芩(黄)连 滑(石) (浓)朴等药,沈疑高年,且素患脘痛,岂可辄用苦寒?孟英再四剖陈,始服半剂,病果大减,不数帖即愈。按此等证甚多,奈执迷不悟者,虽剀切言之,不能解其惑,亦可哀也已。

曹泳之二尹,将赴代理昌化任,而疟痢并作,寒少热多,滞下五色。迎孟英视之,面垢苔黄,干呕口渴,痛胀溺赤,汗出神疲,脉至洪数不清,与大剂:(黄)芩 (黄)连 滑(石) (浓)朴 知母 花粉 银花石膏 连翘 竹茹等药,投匕即减,三服而起。
便秘
沈东屏,年逾八秩,患腹胀便秘。孟英诊曰:耄(古称九十岁)年脉实。天畀(作给予解,此处引申作先天秉赋解)独浓。症属阳结,法宜清火。予:西洋参 石膏 白芍 知母 花粉 桑皮 橘皮枳壳 甘草,送更衣丸,四剂而愈。设投别药,势必迁延而败(然而即使被误药而败),人亦谓其天年之得尽,断不料其药治之误也。后四年,始殁。

夏间,王湘筠明府,因食肉病胀。医谓老年气弱火衰,辄投温补。直至腹如抱瓮,始延孟英视之。弥留已极,不可救药矣。

高氏妇,因戒鸦片(烟)而服外洋丸药,诸无所苦,惟便秘不通。医治两月,迄不能下。仍能安谷,而面赤龈胀欲挑。每以银针嵌入齿缝,而拔出时银色已如煤黑。孟英诊脉,滑数。与:犀角 石膏 (芒)硝 (大)黄升麻 蜣螂为剂,和以鲜银花汁一杯,服后,夜间登圊三、四行,而病去及半,再与清解化毒而痊。

黄履吉,患痛(呕)吐,孟英已为治愈。仲冬复发,他医药之,已七日不进谷矣。二便秘涩,形肉遽消,再托孟英诊之。与:旋(复) 赭(石) (竹)茹 (茯)苓 (吴)萸 (黄)连 柿蒂 楝(实) 延胡等药,一剂知,三剂愈。
脱肛
高若舟之庶母,患脱肛。孟英脉之,弦而滑,溲涩苔黄。曰:虽属高年,非虚证也。清其湿热而痊。

东垣云:“中年以后,已行降令,清阳易陷,升举为宜”。

吾师赵菊斋者,年逾花甲,偶因奔走之劳,肛翻患痔,小溲不行。医者拟用补中益气汤及肾气丸等法。孟英按其脉:软滑而数,苔色腻滞。曰:此平昔善饮,湿热内蕴,奔走过劳,邪乃下注,想由其强忍肛坠之势,以致膀胱气阻,溲涩不通,既非真火无权,亦拒清阳下陷。师闻而叹曰:论证如见肺肝,虽我自言,无此明切也。方以:车前 通草 乌药 延胡 栀子 橘核 金铃子 泽泻海金沙,调膀胱之气化而渗水。服之,溲即渐行。改用:防风 地榆 丹皮 银花 荆芥 槐蕊 石斛 黄连当归,清血分之热而导湿,肛痔亦平。设不辨证而服升提温补之方,则气愈窒塞,浊亦上行,况在高年,告危极易。
疟疾
海阳赵子升,辛卯夏病疟,急延孟英诊之。曰:暑热为患耳,不可胶守于小柴胡也。与白虎汤,一啜而瘥。

甲午秋,范丽门,患温疟,孟英用白虎加桂枝以痊之。

丙申夏,盛少云,病湿热疟,孟英以白虎加苍术汤而安。

己亥夏,予舅母患疟,服小柴胡药(汤)二三帖后,汗出昏厥,妄语遗溺。或谓其体质素虚,虑有脱变,劝服独参汤,幸表弟寿者,不敢遽进,乃邀孟英商焉。切其脉,洪大滑数。曰:阳明暑疟也,与伤寒三阳合病同符,处竹叶石膏汤,二剂而瘳。

庚子夏,滇人黄肖农自福清赴都,道出武林,患暑疟,孟英投白虎汤加西洋参,数帖始愈。辛丑秋,顾味吾室人,病瘅疟,孟英亦主是方而效。

庄之阶中翰张安人,年逾花甲,疟热甚炽,孟英审视再四,亦与竹叶石膏汤而安。闻者无不惊异。予谓如此数证,体分南北,质有壮衰,苟非识证之明,焉能药与病相当,而用皆适宜哉!

癸巳秋,余在婺患疟,大为医人所误。初则表散,继则滋补。延及月余,肌肉尽削,寒热不休,且善呕恶食,溺赤畏冷。乃买棹旋杭,托孟英诊视。曰:足太阴湿疟也。以不换金正气散,三啜而安。

石符生随乃翁自蜀来浙,同时患疟,医者以小柴胡汤加姜、桂投之,不效。改用“四兽”、“休疟”等法,反致恶寒日甚,谷食不进,唯饮烧酒姜汤,围火榻前,重裘浓覆,胸腹痞闷,喜以热熨,犹觉冷气上冲,频吐稠粘痰沫,延至腊初,疲惫不堪。始忆及丙申之恙。(因)访孟英过诊,脉沉而滑数,苔色黄腻不渴,便溏溺赤。曰:是途次所受之暑湿,失于清解,复以温补之品从而附益之,酿成痰饮,盘踞三焦,气机为之阻塞,所以喜得热熨热饮,气冲反觉如冰,若不推测其所以然之故,而但闻、问在切脉之先,一听气冷喜热,无不以为真赃现获,熟知病机善幻,理必合参,兹以脉形兼证并究,其为真热假寒,自昭昭若揭矣。予大剂苦寒之药,以芦菔煎汤,渐服渐不畏寒,痰渐少,谷渐增,继用甘凉善后,乔梓皆得安痊。

汪吉哉,久疟不愈,医谓元气已虚,杂投温补。渐至肌瘦内燔,口干咳嗽,寐汗溺赤,饮食不甘。孟英视之,曰:此热邪逗留血分也。与秦艽鳖甲散而瘳。

堂兄汪养余,亦患疟数月,多医疗之,罔效。肌瘦自汗,腰膝酸软,不能稍坐,极其畏冷。孟英曰:此大虚证,胡反不补?犹以消导,是何居心?予:(人)参 (黄) (白)术 (炙)草 熟地 白芍 五味 杜仲山药 龙骨 牡蛎 桑枝 大枣 木瓜,数十帖而起。

顾云 ,体丰年迈,患疟于秋,脉芤而稍有歇止。孟英曰:芤者暑也;歇止者,痰湿阻气机之流行也。大忌温补以助邪气。及与清解蠲痰之法,病不少减,而大便带血。孟英曰:暑湿无形之气,而平素多痰,邪反得以盘踞,颇似有形之病,清解不克胜其任,气血皆受其滋扰,必攻去其痰,使邪无根据附而病自去。切勿以高年而畏峻药。伊芳侄桂生少府,亦精于医者,闻之极口称是。遂以桃仁承气汤加西洋参、滑石、(黄)芩、(黄)连、橘红、贝母、石斛为方,送礞石滚痰丸。乃郎石甫孝廉云:此药在他人必畏而不敢服,我昔年曾患暑湿证,深悉温补之不可轻试,况高明所见相同,更何疑乎?经服二剂,下粘痰污血甚多,疟即不作,仍以清润法善后而康。

遂安余皆山贰尹,起复赴都,道出武林而患疟。范某云:春寒所致,辛温散之;来某谓:酒湿之 ,治以五苓;且杂参、归、姜、枣之类,病乃日甚。旬日后,脘闷腹胀,便秘气逆,躁渴自汗,昏瞀不瞑,亟迎孟英视之。曰:蕴湿固然,惟温风外袭,已从热化,何必夏秋始有热疟耶?清解之法,十剂可安。服之果效,旬日径瘥。

酷热之际,疟疾甚行,有储丽波患此,陆某泥今岁寒水司天,湿土在泉,中运又从湿化,是以多疟。率投平胃、理中之法,渐至危殆,伊芳表兄徐和圃荐孟英视之,热炽神昏,胸高气逆,苔若姜黄,溺如赭赤,脉伏,口渴,不食不便。曰:舍现病之暑热,拘司气而论治,谓之执死书以困活人。幸其体丰阴足,尚可救药,然非白虎汤十剂,不能愈也。和圃然之。遂以:生石膏 知母 银花 枳(实) 贝(母) 黄连 木通 花粉 (竹)茹 (黄)芩杏(仁) (石)斛 海 竹叶等,相迭为方,服旬日,疟果断。

外甥庄迪卿,患疟,大渴而喜热饮,脘闷脉伏,苔腻欲呕。孟英曰:蕴湿内盛,暑热外侵,法当清解,然脉证如是,乃痰阻气道使然,清之无益,温之助疟,宜以礞石滚痰丸先为开导。

服后,痰出甚多,脉即见弦滑而数,呕止胸舒,苔形黄燥。与:石膏 知母 (黄)连 杏(仁) 知(母)(浓)朴 杏(仁) 橘(皮) 半(夏) 茯(苓) 滑(石) (石)斛 菖蒲 花粉等药而安。

庄晓村,芝阶姊夫之侄孙也。馆于金愿谷舍人家,病疟。孟英曰:吸受暑热,清涤即瘳。越数日,疟作甚剧,目赤狂言,汗如雨下,居停大惊,闻服凉剂,疑为药误。亟速孟英至,正在披狂莫制之时。按其脉,洪滑无伦;视其舌,深黄浓燥。心疑其另服他药之故,而扑鼻吹来一阵姜枣气,因诘曰:得无服姜枣汤乎?曰:恣饮三日矣。孟英即令取西瓜一枚,劈开任病者食之,方从白虎,而生石膏用一两六钱,病即霍然。逾六年,以他疾亡。

陈仰山如君患疟,孟英连与清暑法,病不少减,孟英疑亦姜枣汤所致,询知果然。亟令屏绝遂愈。余如汪子宽、魏之裳、胡秋纫等,暑疟治案皆以白虎(汤)化裁,案多不备载,录此以待读者之隅反焉。

何永昌,孟英之与人,其妻病疟,间二日而作。乃母曰:疟不可服“官料药”,径服笺方。旬日后,势甚危。

永昌乞孟英救之。脉沉细而数,尺为甚。口渴,目不欲张,两腰收痛,宛如锥刺,寒少热多,心慌不能把握。曰:异哉病也,此暑入足少阴之证,喻氏所谓汗、下、温三法皆不可行者,若病在别家,虑其未必我信,病在汝(室人)而求诊于我,事非偶然也。汝母云:“官料药不可治疟”,(未识)此语出于何书?何人所创?既“官料”之勿服,则“私料”更不可妄试矣,殊属可嗤。然是证若延(他)医诊(治),非表散即温补,不可谓非汝母之一得也。

疏方:元参(八钱) 龟板 石斛(各一两) 地骨皮(六钱) 知母(五钱) 桑叶 金银花(各四钱) 花粉(三钱) 丹皮(二钱),令用大沙锅煎而频服,不必限剂。服三日,疟断而各恙皆减,粥食渐进,不劳余药而起。

周某,患疟,间二日而作,寒少热多。医谓“老年三疟”,放手温补。渐至杳不进谷。所亲李石泉孝廉,嘱延孟英诊之。脉细硬如弦,毫无胃气,右尺洪数,舌色光绛,大渴溺滴。孟英曰:此足少阴暑疟也。广服温补,津液劫尽,欲以草木生之,事不及矣。世但知治疟不善有“三患”:邪留肝络则为疟母;戕及脾元则成疟臌;耗乎肾阴则为疟劳。而此证以药助邪,邪将劫命,求转三患,亦不能得。所谓热得补而更炽,阴受灼以速亡,阴愈亡而邪愈炽,何殊炮烙之刑。病者何辜?可惨可惨!逾日果殁。特录以为戒,医者鉴之。

盛墨庄,冬患间疟,因腹胀畏寒,自服神曲姜汤,势益甚。孟英视之,曰:暑湿内伏也。以:黄连 枳(实) (浓)朴 (山)栀 (黄)芩 杏(仁) 贝(母) 知(母) (石)斛 旋(复) 橘(皮) 兰草为剂,芦菔煮汤煎药,三啜而瘳。

姚小蘅大令,患疟,寒微热甚,日作二次,汪某与柴胡汤药二剂,势遂剧,舌绛大渴,小溲全无。孟英曰:津欲涸矣。予:西洋参 生地 知母 花粉 石斛 麦冬 栀子 百合 竹叶投之,五剂而疟止。

其 (作外家解)室,同时患此,呕吐,胁痛,畏寒,不渴,苔色微白,孟英与小柴胡汤,三饮而瘳。

潘祥行,在外患疟。买舟归就孟英(诊)视,曰:苔腻脉软,伏邪所化,不与正疟同科。风寒药一味不可犯,姜枣(汤)一滴不可啜。与:知(母) (黄)芩 橘(皮) 半(夏) 滑(石) (浓)朴 杏(仁)(石)斛 花粉 省头草,一剂而病若失。此等案极多,姑载一二。

乔有南,年三十九岁,患牝疟二旬,医治罔效。所亲徐和圃疑为伏暑,迓孟英往诊,脉微无神,倦卧奄奄,便秘半月,溺赤不饥,痰多口干,稍呷米饮必揉胸捶背而始下。苔色黑腻而有蒙茸之象。乃曰:此精、气、神三者交虚之证,不可与时行伏暑晚发同年而语也。幸前手之药,法主运中,尚无大害。与:(人)参 (白)术 (肉)桂附(片) 沉香 拌炒熟地 鹿角(胶) 石英 苁(蓉) (枸)杞 (当)归 茯(苓) 杜仲 枣仁 菟丝(子) 山茱(萸) 橘皮 霞天曲 胡桃肉等,出入为大剂,投十余帖,寒后始有热,而苔色乃退,口不作渴,甘淡亦日少,粥食渐加。即裁桂、附、白术,加石斛,又服七剂,解黑燥大便甚多。凡不更衣者,四旬二日矣。寒热亦断,安谷溲澄而竟愈。

或谓先生尝訾人温补之非,何一旦放手而大用?孟英曰:温补亦治病之一法,何可废也。第用较少耳。世之医者,眼不识病,仅知此法,可以媚富贵之人,动手辄用,杀人无算,岂非将古人活人之方,翻为误世之药,可不痛恨耶?

九月间,张春桥患疟,寒少热多,间二日而作。甫两发,形即清瘦。孟英诊曰:脉弦而细,尺中甚数,疾作于子夜,口干嗜饮,乃足少阴热疟也。两发遽尔形消,胡可玩视?吾以妙药奉赠,可期即已。但请即服,不可商于人而致疑义也。方用:元参 生地 知母 丹皮 地骨皮 天冬 龟板 茯苓 石斛 桑叶,春桥以向所心折,遂服之。一剂疟即止,再以滋阴善后而愈。予谓此证一帖而瘳,似乎轻易。但非真才实学,焉有此种妙治?设遇别手,非温补即提表,其祸可胜道哉,然天下之病,无论轻重,总贵初治得法。何致轻者重而重者危耶?奈世俗之情,必使轻者重而后转安,始知医药之功,殊可叹也。按此证世人但知其为三阴疟,笼统治以温补之法,徒未闻有分经用药者。今提出少阴二字,创立清凉之剂,用药精当,取效敏捷,法似新奇,理自完足。所谓活人治活病,全以活泼运之也。可以启人慧悟。垂作典型。

陈媪,患牝疟月余,腹胀便秘,嗳多不饥,口淡脉滑。孟英主:(黄)连 (浓)朴 橘(皮) 贝(母)杏(仁) (竹)茹 旋(复花) (紫)菀 枇(杷叶) 蒺(藜)为方,数剂即瘳。

蒋北瓯二尹,患疟,医与小柴胡(汤)、平胃散而渐甚,继以大剂温补,势频于危。复用桂枝白虎(汤),狂乱如故。所亲董兰初鹾尹,延孟英视之,曰:暑疟也。桂枝白虎(汤)用于起病之时则妙矣,今为温散补燥诸药助邪烁液,脉数无伦,汗渴不已,虽宜白虎(汤),岂可监以桂枝,助热耗津而自掣其肘焉?因与:大剂白虎(汤)加花粉、竹叶、西洋参、元参、石斛,服之即安。至十余帖,疟始瘳,而舌尚无苔,渴犹不止,与甘凉濡润,三十余剂始告痊。

周同甫,患疟多汗,医恐其脱,与救逆汤而势剧。孟英(诊)视之,曰:湿疟耳。湿家多汗,无恐也。况口渴溺赤,温补勿投,与清解药渐安。

继而乃翁秋叔病,初服温补病进,更医知为伏暑,与药数剂,热果渐退。偶延孟英诊之,尺中甚乱。因谓其侄赤霞曰:令叔之证,必不能起,吾不能药也,已而果然。

广孔愚司马之大公子,仲秋间患疟,寒少热多,面目甚黄,苔腻大渴,腹胀溺赤,仍能纳谷,且素嗜肥甘,不能撙节,孟英按其脉,滑实而数。与:承气汤加知(母)、(黄)芩、半(夏)、贝(母)、(连)翘、(黄)连、滑石、石膏、大腹(皮)、花粉之类,(服)二十余剂而始愈,是膏粱挟暑湿热之治也。

许叔超令大母(祖母),患疟。延孟英治之,脉弦滑而数,脘闷便闭,合目汗出,口渴不饥。或虑高年欲脱。

孟英曰:此温邪挟素有之痰所化,补药断不可服。与:知(母) (黄)芩 (栝)蒌 杏(仁) (连)翘 贝(母) 旋(复) (竹)茹 (黄)连 (石)斛 雪羹为方,服果渐效。

许氏妇,患间疟,寒少热多,不饥大渴,善呕无汗,脉滑而弦,孟英投白虎汤加花粉、柴胡而愈。

海盐周子,因工于画,体素弱,偶患间疟,黄某用首乌、鳖甲、姜、枣等药,病日甚。加以参、桂,狂躁妄言。

始延孟英视之,面赤舌绛,溲涩便溏,渴饮汗多,脉形细数,是暑证也。与:元参 银花 知母 (黄)芩 (竹)茹 贝(母) 竹叶 荷秆 莲心 西瓜衣为剂,寻愈。

吴西 患疟,寒微热甚,旬余不愈。孟英诊之,脉滑而长。疏大剂白虎汤与之。渠兄濂仲云:沈、顾二君,皆主是方,屡服无效。孟英索方阅之,汤虽白虎,而石膏既少且煨,兼不去米。因谓其兄曰:汤虽同,君药已重用,而去米,加花粉、竹茹等,其力不同科矣。濂仲大悟,服之寻愈。此可以见服药不可徒有汤头之名也。

黄鼎如令堂,年七十七岁,季秋患间疟,每发加剧,寒甚微而热必昏痉,舌不能伸。三发之后,人皆危之。孟英视之,颧赤目垂,鼻冷,额颏微汗。苔色黄腻,舌根纯红,口渴痰多,不思粥饮。

脉至弦数,重按少神。证属伏暑挟痰,而(已)阴虚阳越。先与:苁蓉 鳖甲 楝(实) (石)斛 (竹)茹贝(母) 燕窝 藕(汁),二剂,而颧红颏汗皆蠲。继佐(人)参、(竹)沥、薤(白)、麦(冬)、枇杷叶、旋复,去竹茹、苁蓉,投三帖,而昏痉不作。又去薤(白)、楝(实),加生地、花粉,服五日,而疟休。饮食渐加,而居然告愈。方疟势披猖之际,鼎如、上水两昆仲,颇以为忧。延诸名家议治,有主人参白虎汤者;有用犀角地黄汤者;有欲大剂温补者,有执小柴胡(汤)加减者,赖孟英力排众议,病家始有把握。与孟英意见相合者,何君新之也。怂恿参赞,与有功焉。

韩妪,年近花甲,患三疟于仲冬,朱某主温散,并以姜枣汤恣饮。旬日后,粒米不粘,疟至大吐。黄某以热补进,势益甚。又浃旬,孟英视之,胸中痞结如 ,苔黄苦渴,溲如热汤,脉弦滑右甚,带下如注。投小陷胸(汤)合温胆(汤)加薤白,服后大吐胶痰,十余日,胸痞始消。改授甘凉,疟亦渐罢。递参滋阴,遂以霍然。

陈舜廷,患疟,久不愈,其体素亏,医皆束手。孟英视(之)曰:舌绛无津,微寒溲赤,原属春温化疟,体与病皆不是小柴胡(汤)之例,过投温散,热炽阴伤,与:竹叶石膏汤撤热存津而愈。

庄芝阶舍人三令媳,患搐搦,间日而作。孟英诊脉,弦数。泛泛欲呕,口苦不饥,凛寒头痛,汛事愆期。溲热如火。乃厥阴暑疟也。投以大剂:犀(角) 羚(羊角) 元参 栀(子) 菊(花) 木通 知母 楝(实)花粉 银花之药,数日而愈。

赵子善,患疟,畏冷不饥。孟英诊之,脉滑数,苔黄溲赤,脘闷善(喜)呕。投:竹叶石膏汤加减,以清伏暑而痊。

王一峰之次郎,患疟,多服姜枣温散之药,因致壮热耳聋,谵语殿屎,不寐昏狂,见人欲咬。

顾听泉从伏暑治,亦不效。延至初冬,吴爱棠嘱其求诊于孟英,按脉皆滑。即以顾(听泉所)疏犀角等药内,加(石)菖蒲、胆星、竹沥、珍珠、牛黄为剂,吞白金丸,一服即减,旬日霍然。

继而,其令堂发热善呕,频吐粘沫,头痛如劈,口苦耳聋,神识昏瞀,脉弦而数。乃伏暑挟内风之鸱张,与:犀角 元参 竹茹 花粉 知(母) (连)翘 (黄)芩 (石)斛 栀(子) 菊(花) 雪羹等药,七日而瘳。

高瑞生令弟,疟久不痊,形消不食,医谓虚也。投补药而更增自汗。孟英诊之,脉弦滑,脘下聚气,投小陷胸加竹茹、旋(复)、枳(实)以开痰结,渐能纳谷,继以清养,病去肌充。

闻氏妇,孟夏患间疟,而妊娠八月。数发后,热炽神昏,腰痛欲堕。张养之嘱援于孟英,脉来洪滑且数,苔色黄腻垢浊。与:黄芩 知母 竹茹 竹叶 银花 桑叶 丝瓜络 石斛 石膏 石菖蒲,一剂而痊。

朱佳木令尊,患间疟,年逾七旬,人颇忧之。孟英切脉,弦滑,脘闷苔黄。曰:无恐也。投清热涤痰药,数剂霍然。

李明府令正,年逾花甲,素患痰嗽,近兼哺热不饥,头痛不食。医治罔效。姚小荷荐孟英视之,脉滑数。乃痰火内伏,温热外侵。投:石膏药二服,而热退知饥;又数剂,并宿恙均愈。

余朗斋,形瘦体弱,患间日疟,寒少热多,二便涩滞,脘膈闷极,苔腻不渴。孟英切脉,缓滑而上溢。曰:素秉虽阴亏,而痰湿阻痹,既不可以提表助其升逆,亦未宜以凉润碍其枢机。投以:滑(石) (浓)朴 (竹)茹 旋(复) 通草 枇杷叶 苇茎 郁金 兰叶之方,苔色渐退。即去(浓)朴、郁(金),加(黄)连、枳(实)、半夏,胸闷渐开,疟亦减,便乃畅。再去滑(石)、半(夏)、(黄)连、枳(实),加沙参、石斛、橘皮、黄芩,浃旬而愈。

许季眉室,归自维杨,仲秋患 (久虐曰 ),自作寒湿治,势益剧。其从子芷卿,以为挟风暑也,连进清解,病不减。邀孟英诊之,脉弦滑而洪,体丰多汗,苔黄便血,呕渴妄言,彻夜不瞑,欲卧于地。乃伏痰内盛,暑扰阳明也。投大剂:石膏 知母 犀角 元参 石斛 银花 黄芩 花粉 兰叶 竹沥,三帖,证始平。

芷卿随以多剂整肃而愈。

庄芝阶舍人,年七十矣。患间虐,寒则颤栗,热则妄言。孟英视之:脉弦数而促,苔黑口干。是素有热痰,暑邪内伏。与:知母 花粉 元参 石斛 黄芩 竹茹 连翘 海 芦菔 莲子心等药,数啜而瘳。

至仲冬,因泛湖宴客,感冒风邪,嗽痰头痛,不饥寒栗。自服羌活、紫苏、荆芥等药二剂,势益甚,而口渴无溺。孟英切其脉,与季秋无异,但兼浮耳。证属风温。既服温散,所谓“热得风而更炽也”。舌绛无津,亟宜清化。以:桑叶 枇杷叶 栀子 知母 冬瓜子 元参 菊花 花粉 贝母 梨汁为剂,投匕即减,旬日而痊。

锁容亭姊,自太仑归宁,即患时疟,顾听泉一手清解,业已安谷下榻。忽然气逆肢寒,神疲欲寐,耳聋舌謇,杳不知饥,大便仍行,别无痛苦。顾听泉知其素患脱血,元气久虚,改用参、附等药,势愈剧,以为欲脱矣。所亲吴久山嘱拉孟英图之,切脉弦缓,视苔黄腻,乃胎之初孕,(邪未尽而)阻气凝痰,窒碍枢机,治当宣豁。以:石菖蒲 枳实 旋复 半夏 黄连 茯苓 橘皮 葱白 海 竹沥为方,投匕即效,三啜霍然。

锁绳先室人,患疟,而驯至脘痞呕呃,鼻冷自汗,不食不眠,脉来歇止,医者危之。孟英视之,亦痰为患耳。

即以此方(治锁容亭姊之方)去:葱白、海 、竹沥,加薤白、蒌仁、竹茹,投之果验。

许芷卿, 起季秋,孟英尝清其伏暑而将愈。其从母亦知医,强投以小柴胡一剂,势复剧。孟英以:温胆汤去甘草,加生石膏、黄芩、知母、花粉、芦菔而安。

继因作劳太早而复发,适孟英丁忧(母丧),赵君笛楼,仍用清解而痊。

迨季冬,因移居劳顿,疟忽间作。且面浮跗肿,喘嗽易嗔。人皆以为大虚之候。孟英切脉,左弦劲而数,右滑大不调,苔黄且腻,口渴溺多。乃胃肺之热痰有余,肝胆之风阳上僭。畏虚率补,必不能瘳。用:西洋参 知母花粉 竹茹 蛤壳 石斛 枇杷叶 青蒿 秦艽 白薇 银花 海 为方,连投四剂,大吐胶痰,而各恙悉除。

瓯镇孙总戌令郎孙楚楼,自镇江来浙,主于石北涯家,途次患寒热如疟,胁痛痰嗽,北涯见其面黧形瘦,颇以为忧。

即延医与诊。医谓“秋疟”,予疏散方。北涯犹疑其药不胜病,复邀孟英视之。曰:阴亏也,勿从虐治。以苇茎汤加北沙参、熟地、桑叶、丹皮、海石、旋复、贝母、枇杷叶为剂。北涯见用熟地,大为骇然。孟英曰:君虑彼药之不胜病,吾恐此病之不胜药,赠此肃肺润燥,滋肾清肝之法,病必自安。楚楼闻之叹曰:妙手也,所谓深合病情。前在姑苏,服疏散药甚不相安,居停(居处,谓住处主人之称)毋疑,我服王公之药矣。果数日而痊,逾旬即东渡越瓯去。
黄疸
张某,患发热,医知其非寒邪也。用清解药数剂,腿痛异常,身面渐黄。孟英诊之,脉滑实,腹胀,口干,予茵陈大黄汤两剂,便行而各恙霍然。

仲秋久雨,吴汾伯于乡试后患恙,自言坐于水号,浸及于膝。人皆以为寒湿之病。孟英切脉,甚数,溲赤苔黄,口干燥呛,因谓其尊人酝香曰:病由暑湿,而体极阴亏,已从热化。不可以便泻而稍犯温燥之药。先与轻清肃解,继用甘凉撤热,渐能安谷。半月后,热始退尽,而寝汗不眠。投以大剂滋填潜摄之药,兼吞五味子、磁朱丸数十帖,乃得康复。

此证误治即败,少谬亦必成损。苟非诚信于平日,焉能诚服于斯时。闻其寐汗不收,夜不成寐之间,旁言啧啧。

孟英恐其动摇主意,必致全功尽弃,嘱其邀顾听泉、许芷卿质证,而顾、许咸是孟英议。于是,主人之意甚坚,而大病乃痊。吁!谈何易耶。

朱湘槎令侄新泉之室人,怀妊患痢,医投温燥止涩,腹痛甚而遍身发黄,饮食不思。孟英视之,暑湿也。与:(黄)芩 (黄)连 银花 茅根 桑叶 栀(子) 楝(实) 竹叶 茵陈 冬瓜皮而愈。
积聚
赤山埠李氏女,素禀怯弱,春间汛事不行,胁腹聚气如瘕,餐减肌削,屡服温通之药,至孟秋加以微寒壮热,医仍作经闭治,势濒于危。乃母托伊芳表兄林豫堂措办后事,而豫堂特请孟英诊以决之。孟英切脉时,壮热烙指,汗出如雨,其汗珠落于脉枕上,微有粉红色。乃曰:虚损是其本也。今暑热炽盛,先当治其客邪,庶可希冀。疏白虎汤加西洋参、元参、竹叶、荷秆、桑叶。及何医至,一筹莫展,闻孟英主白虎汤,乃谓其母曰:危险至此,尚可服石膏乎?且本草于石膏条下致戒云:血虚胃弱者禁用,彼岂未之知也?豫堂毅然曰:我主药。与其束手待毙,盍从孟英死里求生之路耶?遂服二帖,热果退,汗渐收。改用甘凉清余热,日以向安。继予调气养营阴,瘕瘦亦消。培补至仲冬,汛至而痊。次年适孙夔伯之弟。

王士干室,素多郁怒,气聚于腹,上攻脘痛,旋发旋安。花甲外,病益甚。医治益剧。李西园荐孟英视之,曰:此非人间之药所能疗矣。辞不予方。其夫子及婿,环乞手援。孟英曰:既尔,吾当尽力以冀延可也。然腹中聚气为瘕,攻痛呕吐,原属于肝,第病已三十载,从前服药,谅不外温补一途。如近服逍遥散,最劫肝阴;理中汤极伤胃液。名称疗疾,实则助桀。人但知呕吐为寒,未识风阳内煽,水自沸腾。专于炉内添薪,津液渐形涸竭。奈医者犹云“水已不吐,病似渐轻”。是不察其水已吐尽,仅能哕逆空呕,所以不能纳谷。便秘不行,脉弦无胃,舌痿难伸,蕴隆虫虫,何可措手?可谓“女人亦有孤阳之病”矣。勉以:西洋参 肉苁蓉 麦冬 玉竹 生白芍石斛 竹茹 柏子霜 紫石英为方,猪肉煮汤煎药,和入青蔗浆、人乳,服后,呕哕皆止,人以为转机。孟英曰:譬之草木干枯已久,骤加灌溉,枝叶似转青葱。然根 槁矣,生气不存,亦何益耶?继而糜粥渐进,颇思肉味,其家更喜,以为有望。孟英曰:且看(大)解后如何?越数日,大便颇畅,殊若相安。亟迓复诊。孟英曰:枉费苦心矣!脉不柔和,舌不润泽,虽谷进便行,而生津化液之源已绝,药石能从无中生有哉?夏至后,果殒。
水肿
钟耀辉,年逾花甲,在都(指京都)患肿,起自肾囊。气逆便溏,诸治不效。急买车返杭,托所亲谢金堂邀孟英治之。切其脉:微且弱;询其溺,清且长。因问曰:都中所服,其五苓(散)、八正(散)耶?抑肾气(汤)、五皮(饮)也?钟云:诚如君言,遍尝之矣,而病反日剧者何?孟英曰:此土虚不制水也。通利无功,滋阴亦谬,补土胜湿,与大剂:(人)参 (白)术,果即向安,越八载,以他疾终。

黄履吉,截疟后,患浮肿,赵某闻其体素虚,切其脉弦细,遂用温补。驯至呃忒不休,气冲碍卧,饮食不进,势濒于危。请孟英决其(犹)及返余杭否?孟英曰:脉虽弦细而有力,子必误服温补矣。肯服吾药,犹可无恐。因与:栝蒌 薤白 合小陷胸(汤) 橘皮竹茹汤,加柿蒂、旋复、苏子、香附、赭石、紫菀、枇杷叶为方,四剂而瘳。

石北涯令正,久患龈痛,渐至身面浮肿,或以为虚,或以为湿,病日以剧,气逆不饥。孟英察脉,左洪数,右弦滑。阴分虽虚,先当清其肺胃之痰热者。投白虎(汤)加沙参、花粉、冬瓜皮、枇(杷)叶、栀子、竹茹、芦根,服之,肿即消。继佐滋阴,龈痛亦止。
淋证
运粮千总马香谷,患溺闭欲死。所亲赵春山司马,延孟英视之,脉坚体浓,口渴苔黄。投:知(母) (黄)柏栀(子) 楝(实) 犀(角) (紫)菀 (栝)蒌 (竹)茹之药,送当归龙荟丸而瘳,竟不复发。

陈芰裳,患淋久不愈,延至溽暑。孟英诊之,曰:易事耳。予补中益气汤而愈。

周菊生令正,患少腹酸坠,小溲频数而痛。医投通利不效,继以升提温补,诸法备试,至于不食不寐,大解不行,口渴不敢饮水,闻声即生惊悸。孟英脉之,曰:此厥阴为病也。不可徒治其(足)太阳。先与:咸苦以泄其热,续用甘润以滋其阴,毫不犯通渗之药而愈。

胡振华,以花甲之年,患溺后出血水,甚痛。自云:溲颇长激,似非火证。孟英察脉有滑数之象。予:元参 生地 犀角 (山)栀 楝(实) 槐蕊 侧柏 知母花粉 石斛 银花 甘草梢 绿豆等药,旬日而痊。逾四载,以他疾终。

陈足甫,溲后见血,管痛异常,减餐气短。孟英以:元参 生地 知母 楝实 银花 侧柏叶 栀子 桑叶丹皮 绿豆为方,藕汤煎服,二剂,病大减,乃去丹皮、柏叶,加西洋参、熟地,服之而瘥。

朱湘槎令媳,患溲涩痛,医与渗利,反发热,头痛,不饥,口渴,夜不成眠。孟英诊之,脉细数。乃阴虚肝郁,化热生风,津液已烁,岂容再利?与:白薇 栀子 金铃(子散) 知母 花粉 紫菀 麦冬 石斛 菊花,服之即愈。

许培之祖母,年逾七旬,久患淋漏,屡发风 。孟英持其脉,弦而滑,舌绛口干。每以:犀角 生地 二至(丸) (黄)芩 (青)蒿 白薇 元参 龟板 海螵(蛸)之类,息其暴;甘露饮增损,调其常。人皆疑药过凉。孟英曰:“量体裁衣”,病属阳旺,气血有余,察其脉舌,治当如是。病者乃云:十余年前,偶患崩而广服温补,遂成此恙。始知先天阳气虽充,亦由药酿为病。

秋杪,患寒热如疟,善怒不眠,苦渴易饥,却不能纳食。孟英察脉,弦数倍常,予清肺蠲痰,柔肝充液之法,渐以向安。

今冬,有荐吴古年延医者,询知病源,作高年脱营论,而以“血脱益气”裁方。初服三、四剂,饮食骤增,举家忻幸。已而血漏甚多,眠食欲废。复延孟英视之,仍主前议。果得渐康。
疝气
金元章,年逾七旬,久患疝厥。每病于冬,以为寒也。服热药而暂愈,终不能霍然。孟英诊曰:脾胃虽寒,肝阳内盛,徒服刚烈,焉能中肯?以:(人)参 (白)术 枸杞 苁蓉 当归 茴香 菟丝 鹿角霜 桂枝 茯苓楝实 黄连 吴萸 橘核等药为方,服之。今数年无恙矣。

庆云圃观察令郎,陡患偏坠,医与茴香、葫芦巴、乌药、荔核等剂,遂疼不可忍。因浼赵棠村鹾尹邀孟英视之。按其脉肤,甚热,曰:非疝也。睾丸肿痛,必偏于右,此湿热时邪也。设以疝治,则必成痈。乃按湿热时邪治之,果覆杯而痛减,三服而便行热退。因食羊肉,肿痛复作。再与清解,嘱慎口腹而瘳。
诸虚
有患阴虚火炎者,面赤常如饮酒之态,孟英主一味元参汤,其效若神,而屡试皆验。

薛氏(立斋)医案,每以补中益气汤与地黄丸并用为治,虽卢不远之贤,亦或效尤,其实非用药之法也。

如果系清阳下陷而当升举者,则地黄丸之阴凝滞腻非所宜也。设属真阴不足之当用滋填者,则升麻、柴胡之耗散,不可投也。自相矛盾,毫无纪律。然上、下分治,原有矩 。

有屠敬思者,素属阴亏,久患痰嗽,动则气逆,夜不能眠,频服滋潜,纳食渐减,稍沾浓味,呕腐吞酸。孟英视脉:左弦而微数,右则软滑兼弦。水常泛溢,土失堤防,肝木过升,肺金少降。良由久投滋腻,湿浊内蟠,无益于下焦,反碍乎中运。左强右弱,升降不调。以:苁蓉 黄柏 当归 芍药 熟地 丹皮 茯苓 楝实 砂仁(研为末)藕粉为丸,早服温肾水以清肝;以:党参 白术 枳实 菖蒲 半夏 茯苓 橘皮 黄连 蒺藜(生晒研末) 竹沥为丸,午服培中土而消痰,暮吞威喜丸,肃上源以化浊。三焦分治,各恙皆安。悉用丸剂者,避汤药之助痰湿耳。

室女多抑郁,干嗽为火郁,夫人人而知之者。有王杞庭之姊,年逾标梅(谓当婚之年),陡患干嗽,无一息之停,目不交睫,服药无功。求孟英诊焉!两脉上溢,左兼弦细,口渴无苔。乃真阴久虚,风阳上僭,冲嗽不已,厥脱堪虞。授:牡蛎 龟板 鳖甲 石英 苁蓉 茯苓 熟地 归身 牛膝 冬虫 夏草 胡桃肉之方,药甫煎,果欲厥,亟灌之,即寐。次日黄昏,犹发寒痉,仍灌前药。第三夜,仅有寝汗而已。四剂后,诸恙不作,眠食渐安。

设此等潜阳镇逆之方,迟投一二日,变恐不可知矣。况作郁治而再用开泄之品耶?故辨证为医家第一要务。

魏西林令侄女,娩后恶露延至两月。继闻乃翁条珊主政及两弟卒于京,悲哀不释。而为(患)干呕吐血,头痛偏左,不饥不食,不眠不便,渴饮而溲必间日一行。久治不效。孟英切脉,虚弦豁大。与:麦冬 大枣,加熟地、首乌、鳖甲、二至(丸)、菊花、旋复、芍药、贝母、麻仁、青盐等药,服后,脉渐敛,血亦止。七、八剂,头痛始息。旬日后,便行安谷。逾年接柩悲恸,血复溢,误投温补而亡。

赵菊斋仲媳,素患阴虚内热,时或咯血,去年孟英已为治愈。暨而汛事偶愆,孟英诊曰:病去而孕矣。今春娩后患泻,适孟英赴豫章之诊,专科进以温热之方,而咳嗽乃作。更医改授养营之剂,则滑泻必加。签药乩方,备尝莫效。比孟英归,投以:甘(草) (小)麦 大枣,配以:(乌)梅、(黄)连之法,证渐轻减。继为其姻党尼之,多方蛮补,遂致腹胀减餐,日下数十行,皆莹白坚圆,如白蒲桃之形,上萦血丝。菊斋悔闷,仍乞援于孟英,予:仲景当归生姜羊肉汤,每剂吞鸦旦仁二十一粒,以龙眼肉为衣,果两服而便转为溏,痛即降序。再与温养奇经之龟板 鹿(角)霜 (当)归 (茯)苓 (枸)杞 菟(丝子) 甘(草) 白(芍)乌贼(骨) 苁蓉 蒲桃(干) 藕(肉)等,调理而痊。

朱氏妇,素畏药,虽极淡之品,服之即吐。近患晡寒夜热,寝汗咽干,咳嗽胁痛。月余后,渐至餐减经少,肌削神疲。孟英诊之、左手弦而数,右部涩且弱。曰:既多悒郁,又善思虑,所谓病发心脾是也。而平昔畏药,岂可强药再戕其胃?诚大窘事。再四思维,以:甘草 小麦 红枣 藕(肉)四味,令其煮汤,频饮勿掇。病者尝药大喜,径日夜服之。逾旬复诊,脉症大减。其家请更方,孟英曰:毋庸也,此本仲景治脏燥之妙剂,吾以红枣易大枣,取其色赤补心,气香悦胃,加藕(肉)以舒郁怡情,合之甘、麦,并能益气养血,润燥缓急。虽若平淡无奇,而非恶劣损胃之比。不妨久住,胡可以为果子药而忽之哉?恪守两月,病果霍然。

高石泉媳,骨小肉脆,质本素虚。冬间偶涉烦劳,不饥不寐,心无把握,夜汗耳鸣。冯某连进滋阴法,病日甚孟英察其左寸甚动,两关弦滑,苔色腻黄。乃心肝之火内燔,胃腑之气不降。阴亏固其本病,滋填未可为非。然必“升降”先调,而后补之有益。授以:盐水炒黄连 石菖蒲 元参 丹参 栀子 石斛 小麦 知母 麦冬 竹叶莲子心等药,服之即应。续与:女贞 旱莲 牡蛎 龟板 地黄,善后而瘥。古方书云:“喘无善症”。

喘而且汗,尤属可危。

戊戌春,张雨农司马必欲孟英再赴黄山,孟英因其受病之深,且公事掣肘,心境不能泰然,诚非药石之可以为力也,固辞不往。司马泣然哀恳,但冀偕往旋署,则任君去留可耳,并嘱赵兰舟再四代陈曲悃。孟英感其情,同舟渡江,次剡溪,司马谈及体气羸惫情形,孟英忽曰:公其久不作嚏乎?司马曰:诚然有年矣,此曷故也?孟英曰:是阳气之不宣布耳,古惟仲景论及之,然未立治法,今拟鄙方奉赠,博公一嚏如何?司马称善。遂以高丽参 干姜五味子 石菖蒲 酒炒薤白 半夏 橘皮 紫菀 桔梗 甘草为剂,舟行抵嵊,登陆取药,煎而服之。驾舆以行,未及廿里,司马命从人诣孟英车前报曰:已得嚏矣。

夏间,顾听泉邀孟英视其所视屠绿堂之恙,孟英曰:阴生可虑。果于夏至前五日而卒。

屠之五令郎,患痰嗽者数年,近因悲哀病作。徐某见其嗽甚则吐也,投以参、术,病乃益甚。润七月十六日夜,绿堂忽示梦云:汝病须延孟英诊视,服温养药可愈。觉而异之,即邀过诊。孟英曰:此阴虚痨嗽,嗽久而冲气不纳则呕吐,非胃寒也。经言:“劳者温之”,亦温养之谓,非可以温补施之者。病者见案,更为惊叹,始以父萝告焉。孟英亦为之肃然。方用:西洋参 熟地 苁蓉 “二冬” 茯苓龟板 牡蛎 紫石英 玉竹 枇杷叶 橘皮,服之果安。予谓:凡事皆可以感天地,格鬼神,况医为性命之学耶?即此一案,可以知孟英之手眼通大,非幸获虚名者所能仰望也。

顾石甫,为娄县宰,患恙,医治日剧。解任归,求诊于孟英,脉见左寸如钩。曰:病不能夏矣。子双适至,闻而疑之,谓许医诘曰:此症气逆血溢,腹胀囊肿,宛以康康侯之疾,若以外象观之,似较轻焉,胡彼可愈而此勿治耶?孟英曰:彼为邪气之壅塞,脉虽怪而搏指不挠,证实脉亦实也。此则为真气之散漫,脉来瞥瞥如羹上肥,而左寸如钩,是心之真脏脉见矣。夫壅塞可以疏通,散漫不能收拾。客邪(则)草木能攻,神病而刀圭莫济。证虽相似,病判天渊,纵有神丹,终无补也。季春果殁。

马某,年三十余,素用力。患发热恶寒,肢振自汗,少腹气上冲胸,头痛口渴。孟英诊曰,卫虚风袭,而脉络久伤,肝风内动。予:建中去饴(糖),加龙(骨)、牡(蛎)石英、苁蓉、楝实、桑枝,数帖而痊。
中毒
丙戌春,仑夫郑德顺患急症,时已二鼓。丐孟英视之:见其扒床拉席,口不能言,唯以两手指心抓舌而已。

孟英曰:中毒也。取绿豆二升,急火煎清汤,澄冷灌之,果能霍然。诘(次日)朝询其故,始言久患臂痛,因饵草头药,下咽后即心闷不可耐,舌麻不能言,而旁人不知也。录此足以证孟英之烛照如神,亦可见草药之不可轻试也。
胡季权令郎珍官,右颧偶发紫 一块,当时季冬。孟英与:犀角、石膏凉解之药,二、三帖后,始发热, 渐透。犀角服至二十余帖始撤去。又素有目疾,余热复从目发,令以石膏药久服,居然渐愈。且能食肌充,略无他患,闻者莫不异之。
杂治
陆某,操酒业,极窘,又遭颠沛,久而患一异疾,形消善痒,虱从皮肤而出,搔之蠕蠕,医治莫效。孟英诊曰:悲哀劳苦,阳气受伤,曲 浸淫,乃从虫化。与补气药加杉木、桑枝而愈。

都城售透土长寿丹,极言其功之大,能治诸疾,而价甚廉,人皆称之。孟英谓:勿论其所用何药,执一方以疗百病,无此治法。每以禀赋不齐,证因有别。劝人切勿轻尝,况以绿豆汤为饮,必有热毒之品在内,不可不慎也。

继而张孟皋少府饵之患疽,广粤亭司马服之咽烂,孟英投多剂甘寒而愈。

王雪山,久患下部畏冷,吞未百丸,齿痛目赤,诸恙蜂起。孟英察脉弦滑,与多剂石膏药,兼以当归龙荟丸频服,新疾既瘳,腿亦渐温。令其常饮柿饼汤,以杜将来之恙。

伊芳弟患腹胀而喜温补,久而不效。孟英曰:湿热也,宜清化。彼不信,因服透土丹,初颇应,已而血大溢,始得悔悟。志此数则,以为世之好服奇药者戒。

王雪山,于上年误饵“透土丹”之时,孟英延医向愈。即嘱其常饮柿饼汤,以杜关格于将来,迨今年四月间,形体日瘦,张某进以导湿、疏风、补气之药,孟英偶见之,力劝其温补莫投,且以“凡物遇火则干瘪,得滋则肥润”为譬。雪山深韪之,奈为张某辈朝夕虚言所眩惑,仍服补药。延至秋间,始延孟英视之。胁痛畏风,周身络胀,时欲敲扑,食少便艰,日晡微有寒热。脉来弦涩而数,右寸关弦软以滑。是升降之令久窒,痰邪袭于坠络,关格之势将成。勉与:沙参 (竹)茹 贝(母) (白)薇 (青)蒿 旋(复) (石)斛 栀(子) 楝(实) 兰草枇(杷)叶 丝瓜络 冬瓜子 芦根 茅根等,出入为方,服之,寒热既蠲,胁痛亦减。雪山大喜,复请诊之,脉颇转和,第肝阴为谋虑所伤,最怕情志不怡,必生枝节。小愈奚足为恃?嘱其另邀明眼图之。无如嗔怒萦思,诸多枨触,频有转关,屡生枝节。以致大便必极捶背尻而始解,上则吐痰恶谷,果成关格之候,复误于温散、温补,舌色干紫,津涸而亡。
月经不调
壬寅春,邵小墀室,患汛愆。释医诊以为妊,广服保胎药,渐至腹胀跗肿,气逆碍卧,饮食不进。入夏延孟英视之,曰:血虚气滞,误补成胀也。先以:黄连 浓朴 山楂 鸡内金 橘皮 大腹皮 枳实 茯苓 栀子 楝实杏仁 紫菀 旋复等药,稍佐参、术服之,气机旋运,胀去食安。渐入滋阴养血之治,数月经行而愈。

张养之令正,饮食如常而肌肤消瘦,汛事如期而紫淡不恒,两腓发热而别处仍和,面色青黄而隐隐有黑气(色)。

俨似虚寒,多药不效。始延孟英诊之,脉似虚细,而沉分略形弦滑。曰:此阳明有余,少阴不足,土燥水涸。仲圣有急下存阴之法,然彼外感也。有余之邪,可以直泄,此内伤也。无形之热,宜以甘寒,义虽同而药则异,赠以:西洋参 生地 生白芍 生石膏 知(母) (黄)柏 (茯)苓 栀(子) 麦冬 花粉 楝实 丹皮 (麦)

门冬 木通诸品,服至数斤,黑气退而肌渐充,腓热去而经亦调矣。

张养之侄女,患汛愆,而饮食渐减。于甘予通经药。服之尤恶谷。请孟英诊之:脉缓滑。曰:此痰气凝滞,经隧不宣,病由安坐不劳,法以豁痰流气,勿投血药,经自流通。于某闻而笑曰:其人从不吐痰,血有病而妄治其气,胀病可立待也。及服孟英药,果渐吐痰,而病遂愈,养之大为折服。予谓世人头痛治头,脚痛疗脚,偶中而愈,贪为己功,误药而亡,冤将奚白?此《寓意草》之所以首列议病之训也。孟英深得力于喻氏,故其议病,迥出凡流,安知见识之超,总由读书而得,虽然人存政举,未易言也。

吴馥斋令姊,禀质素弱,幼时,凤山诊之,许其不秀。癸已失其怙恃,情怀悒悒,汛事渐愆,寝食皆废,肌瘦吞酸,势极可畏。孟英以:高丽参 盐水炒黄连 甘草 小麦 红枣 百合 茯苓 白芍 旋复花 新绛 牡蛎等药治之,各恙渐已。继(以):(高丽参) (当)归 (熟)地滋阴,康强竟胜于昔。

赵听樵令妹,每汛至则腹胀呕吐,腰脊酸痛,两腿肿痛,筋掣脘痛,甚至痉厥,多药不效。孟英以金铃子散合左金(丸)加“二陈”(橘皮、半夏)、竹茹、枳实、桂(枝)、茯(苓),数剂而愈。续用:苁蓉 菟丝 淫羊(藿) 杜仲 桑椹 木瓜 续断 香附 (当)归 (白)芍 茴(香) 楝(实)调之,汛至如期,略无痛苦。初冬适杨子朴,寻即受孕。

褚芹香女校书,患汛愆寒热,医以为损,辄投温补。驯至腹胀不饥,带淋便闭,溲涩而痛。孟英诊脉,弦劲而数。乃热伏厥阴,误治而肺亦壅塞也。与清肃开上之剂,吞当归龙荟丸,两服,寒热不作而知饥,旬日后,诸恙悉安。
热入血室
砧(即丈夫)远出,妇病如狂,似属七情中病,而亦有不尽然者。

陈氏妇,患此月余,巫医屡易,所费既巨,厥疾日增。孟英切其脉,弦而数。能食便行,气每上冲,腹时痛胀。

询其月事,云:病起汛后,继多白带。孟英曰:病因如是,而昼则明了,夜多妄言,酷似热入血室之候,径从瘀血治之可也。与:桃仁 红花 犀角 菖蒲 胆星 旋复 赭石 丹参 琥珀 葱白之剂,两服而瘀血果行,神情爽慧。

继去桃仁、红花,加当归、元参,服数剂而瘳。
崩漏
周光远妻,因悲郁而患崩漏,面黄腹胀,寝食皆废。孟英用:龟板 海螵蛸 女贞 旱莲 贝母 柏叶 青蒿白薇 小麦 茯苓 藕肉 莲子心而康。
白带
一妇女,患带下腰痛,足心如烙,不能移步。孟英投大剂甘露饮而瘳。
妊娠感冒
叶承恩室,怀孕患感,昏谵不语,喜呕,便秘,汗出不解,脉涩,口干。乃营阴素亏,邪热内炽。以:元参 石膏知(母) (黄)芩 (竹)茹 贝(母) 银花 枇(杷)叶 (白)薇 栀(子) 楝(实) (石)斛,投数剂而愈。

夏氏妇,怀孕患感。医投温散,渐至气冲不寐,时欲痉厥,脘闷呻吟,渴难受饮。所亲张养之延孟英诊之,脉滑数而溢。与小陷胸(汤)加旋(复)、薤(白)、石膏、知(母)、栀(子)、(竹)茹、杏(仁)、腹皮、苏子、竹沥、海 ,大剂投之,旬日而愈。

《仁术志》者,海丰张君柳吟所题孟英之医案也。吾师赵菊斋先生,暨庄舍人芝阶为之序,余以未与其事,深以为歉。秋间,偶过孟英,适有陈姓者牵羊来谢,孟英颇疑之。其人曰:三月间,次媳患时感,而气逆不能眠,医皆畏却,特延君(指王氏)诊,甫按脉。云:“甚滑疾,是为娠象”,用药必须顾及。此时次媳方于去秋娩后,月事尚未一行,君为此言,阖(读音合,作全字解)家未尝不窃笑也。迨疾渐平,哺儿之乳亦不觉少,虽自问亦断断非妊。至六月间,腹渐胀,方谓有病,不料昨日倏(读音抒,作忽然解)产一孙。举家敬服高明,故来致谢耳!

孟英因谓余曰:昨诊魏子恒之室,亦妊也,诸医作虚损治,脉虽虚微软数,而滑象仍形,病家深不以吾言为然者。缘病患之女兄二人,皆死于虚劳也。然其伯仲(指病者姊妹)之证,吾皆诊焉,今已十余年矣。犹忆(其)

伯,字于关氏,未嫁而卒,证非不治,亦为药误。病中阅吾方案,极为折服。且曰:先生来暮,根据不起矣。前此延致诸名家,徒曰虚证宜补,而不治其所以虚,(处)方则群聚补药,必以地黄为之冠,虽有参、 ,亦列于后。即使用药不乖,而阳生阴长,气为血帅之旨,尚未分晓,况其他乎?吾闻而愕然,何以闺中女子,亦解谈医?细询,始知为乾隆间名医吴颖昭先生之女孙也,尤为惋惜。仲(指其妹)适于陈少帘少府,的系损证,若季(第三妹)者,因其家怀“先入”之见,遂致医人迎合误事,岂不可叹?迨仲秋,果闻魏氏分娩,母子皆亡,方叹孟英之卓见为不可及也。爰采秋冬诸案之治法不同证寻常者,而续成一卷云。

钱氏妇,怀孕四月而患寒热如疟,医与发散安胎,乃至舌黑神昏,大渴便泻,臭痰顿(频)吐,腰腹痛坠,人皆不能措手。孟英诊曰:伏暑失于清解,舌虽黑而脉形滑数,痰虽臭而气息调和,是胎尚未坏,犹可治也。重用气血两清之药,五剂而安。糜粥渐进,腰腹皆舒,胎亦跃跃。

徐氏妇,重身(妇人怀妊曰重身)而患四肢疼痛,不可屈伸,药之罔效。或疑为瘫痪。任殿华令其舍专科而质于孟英,诊曰:暑热入于隧络耳,吾室人曾患此。予以:桑枝 竹叶 扁豆叶 丝瓜络 羚羊角 豆卷 知母黄芩 白薇 栀子,照方服之,果即得愈。
妊娠疟疾
陈足甫室,怀妊九月而患疟,目不能瞑,口渴自汗,便溏气短。医进育阴清解法,数剂不应,改用小柴胡一帖,而咽痛舌黑,心头绞痛。乃翁仰山闻之,疑其胎坏,延孟英过诊。曰:右脉洪滑,虽舌黑而胎固无恙也。病由伏暑,育阴嫌其滋腻,小柴胡(汤)

乃正疟之主方,古人谓为和剂,须知是伤寒之和剂,在温、暑等证,不特手足异经,而人参、半夏、姜、枣,皆不可轻用之药。虽有黄芩之苦寒,而仲圣于伤寒之治,犹有渴者去半夏、加栝蒌根之文,古人立方之严密,何后人不加体察耶?投以竹叶石膏汤,疟止便闭,口渴不休。与甘凉濡润法数帖,忽腹鸣泄泻,或疑寒凉所致。孟英曰:吾当以凉药解之,人莫识其意,问难终朝,语多不备录。果以白头翁汤两啜而愈。

迨季秋娩后,发热不蒸乳,恶露淡且少,家人欲用生化汤,孟英急止之。曰:血去阴更伤,岂可妄疑瘀停而攻之?与:西洋参 生地 茯苓 石斛 女贞 旱莲 甘草 为大剂,数日而安。

继因触怒,少腹聚气如瘕,酸痛夜甚。人又疑为凉药凝瘀所致,孟英力为辨析。与:橘核 橘叶 橘络楝实 苁蓉 木香 (山)栀炭 乌药 丝瓜络 海 藕(肉) 石斛 两头尖等药,外以葱头抖烂贴之,两服后,腹中雷鸣,周身汗出而痛止。人见其汗,虑其虚脱,急追孟英视之。曰:此气行而病解矣。但脉形细数,阴津大伤,苔黄苦渴,亟宜润补。奈枢机窒滞,滋腻难投,且以濡养八脉为法。服之各恙皆蠲,眠食渐适。缘平素多郁,易犯痧气,频发脘痛,屡次反复。孟英竭力图维,幸得转危为安,渐投滋补而愈。
妊娠咳嗽
汪氏妇,自孟秋患痢之后,大便溏泻未愈。已而怀妊,恐其堕也,投补不辍。延至仲冬,两目赤瞳满遮,气逆碍眠,脘疼拒按,痰嗽不食,苦渴无溲。屈孟英诊之,脉甚滑数。曰:此温补所酿之痰也。夫秋间滞下,原属暑、湿、热为病,既失清解,逗留而为溏泻。受妊以来,业经四月,虑其堕而补益峻,将肺胃下行之令,皆挽以逆升,是以胸次堵塞而痛,喘嗽不能卧。又恐其上喘下泻而脱也,补之愈力,以致治节尽废,溲闭不饥,浊气壅至,清窍两目之所以蒙障而瞽也。与:沙参 蛤壳 枇杷叶 冬瓜子 海石 旋复 苏子 杏仁 黄连 枳实 海 黄芩 栀子重加贝母,服二剂,即知饥下榻,目能睹物矣。
妊娠泄泻
谢氏妇,怀妊五月,便泻四日,医投姜、附、桂一剂,遂四肢麻冷,气塞神昏,溺闭汗淋,大渴呕吐。延孟英诊之,脉未全伏。先饮以酱油汤,吐渐止,随与:(西洋)参 (黄)连 (黄)芩 (黄)柏 (竹)茹 (石)斛银花 扁豆叶 蒲桃干 芦根 绿豆 以冬瓜汤煎,徐徐温服,外用醋炭熏之,各恙皆瘥。

次日复诊,脉弦滑,泻未止,以白头翁汤加(西洋)参、(甘)草、银花、扁豆、蒲公英、蒲桃干、砂仁,二剂而痊。
胎漏
满洲少妇,怀妊漏血。诸医投以补药,漏如故。间或不漏则吐血。延逾两载,腹中渐动,孕已无疑。然血久溢于上下,甚至纳食即吐,多医不能治。孟英诊之,脉滑数有力,是气实而血热也。证不属虚,补药反能助病。愈补愈漏,胎无血荫而不长,其所以不坠者,气分坚实耳。予大剂清营药,血溢遂止。而稀沫频吐,得饮即呕,口渴心忡,气短似促。乃用:西洋参 麦冬 知母 石斛 枇杷叶竹茹 柿蒂 生白芍 木瓜 重用乌梅,投之,复杯即安,次日能吃饭矣。
滑胎
李华甫继室,娠三月而崩,孟英按脉,弦洪而数。予大剂:生地 银花 茅根 柏叶 青蒿 白 薇 黄芩续断 驴皮胶 藕节 胎发灰 海螵蛸而安。奈不能安逸,越数日,胎堕复崩。孟英于前方去后六味,加犀角、竹茹、元参为治。

或谓胎前宜凉,产后则否,乃招专科及萧山竹林寺僧治之。咸用温药,且执“暴崩宜补”。服药数剂,虚象日着,时时汗出昏晕,畏闻人声,懒言息微,不食不眠,间有呃忒,崩仍不止,皆束手待毙矣。复邀孟英视之,曰:此执死书以治活病也。夫血因热而崩,胎因崩而堕。岂胎堕之后,热即化为寒乎?参、术、姜、桂、棕灰、五味之类,温补酸涩,既助其热,血亦奔流。又窒其气,津液潜消。至现以上诸证。脉或不知,而苔黄黑燥,岂不见乎?

因与:犀角 石膏 元参 知母 花粉 竹沥 麦冬 银花 栀子 石斛 旋复 青蒿 白薇等,大剂投之,神气渐清,旬日后,各恙始平。继去犀角,加生地,服二月,痊愈。

朱砥斋司李之夫人,累患半产,每怀孕,服保胎药,卒无效。今秋受妊后病(咳)嗽,孟英视之,尽屏温补,纯与清肺。或诘其故?曰:胎之不固,或由元气之弱者,宜补正。或由病气之侵者,宜治病。今右寸脉滑大搏指,吾治其病,正所以保其胎。苟不知其所以然,而徒以俗尚保胎之药投之,则肺气愈壅,咳逆愈甚,震动胞系,其胎必堕矣。朱极钦佩。服之,良效。次年夏,诞子甚茁壮。

胎前产后,疑似(之证)极多,号曰专科,尚难措手。陈肖岩孝廉之媳,屠仲如之女也。汛愆一度,次月仍行,方疑其病也。孟英诊曰:尺虽小弱,来去缓和,是娠也。继而果然。

屠仲如令弟子缘之室,经事稍迟,孟英偶诊,亦以妊断,寻验。甫三月,患胎漏,适孟英丁内艰(遭母丧),遂不克保而堕。堕后恶露虽行,而寒热头痛,时或自汗,且觉冷自心中出。医谓类疟,与温化之药,病日甚。交八日,孟英始出门,即延诊之,脉来沉实而数,舌苔紫黯,乃瘀血为患耳。与:桃仁 泽兰 山楂 茺蔚 旋复红花 丹参 通草 琥珀 蛤壳 丝瓜络之剂,服之,腹痛大减,下瘀血如肺者一枚。次日,诸恙较减,乳汁大流,再以前方去通草,加麦 投之,服后仍腹痛,复下瘀块累累,而诸恙若失。

或问曰:先生尝言,产后腹无痛苦者,不可妄行其血。此证恶露已行,腹无痛胀,何以断为瘀阻,而再行其血耶?孟英答曰:正产如瓜熟蒂落,诸经荫胎之血,贯串流通,苟有瘀停,必形痛胀,堕胎如疡痈未熟,强挤其脓,尚有未化之根绊,不能一齐尽出。所以胎虽堕,而诸经荫胎之血,萃而未涣,浅者虽出,深者尚留,况是血旺之躯,加以温升之药,挽其顺流之路,窒其欲出之机,未到腹中,胀痛奚作?吾以循经通络、宣气行瘀之法,导使下行,故出路始通,而后腹痛瘀来,必然有脉可征。非谓凡属堕胎,皆有是证也。

张慈斋室,自春间半产后,发热有时,迄于季秋。广服滋阴之药,竟不能愈。其大父陈霭山延孟英诊脉,按之豁然。投以当归补血汤而热退,继以小建中(汤)愈之。

全畹香令媳,半产后,营分不摄,淋漓数月,治之勿瘳。孟英于季夏诊视,两尺皆浮,左寸关弦,与:“三甲”“二至”“二地”(青)蒿 (白)薇 柏叶 (海)螵蛸 黄柏为方,服之渐愈。

仲秋,诊其脉,即断(为)受孕,渠谓怀孕,必无病矣。而不知病久初痊,正须培养,虽即受孕,涵蓄无权,果至仲冬而胎堕矣。

顾氏妇,半产后,因吃饭脘痛。人以为停食也,进以消导。痛甚发热,卧则右胁筋掣难忍。孟英曰:此非发散攻消可疗。与:旋复 丝瓜络 冬瓜子 莲秆 苇茎 竹茹贝母 枇杷叶 兰叶 通草为方,一剂知,二剂已。
滞产
一少妇,分娩,胞水早破,胎涩不能下。俗谓之“沥浆生”。催生药遍试不应。孟英令买鲜猪肉一、二斤,洗净切大块,急火煎汤,吹去浮油,恣饮之,即产,母子皆生。且云:猪为水畜,其肉最腴,大补肾阴而生津液。

余尝用治肾水枯涸之消渴,阴虚阳越之喘嗽,并具奇效。仲景治少阴咽痛,用猪肤,亦取其补阴虚而戢浮阳也。

后贤不察,反指为有毒之物。汪 庵非之,是矣。惟外感初愈,及虚寒滑泻者,湿盛生痰之证,概不可食。

以其滋腻更甚于阿胶、熟地、龙眼也。猪以浙产者为良,北猪不堪入用,吾杭之燥肉 即猪皮为之,可以致远,入药尤为简当,不必泥于“皮”与“肤”之字面而穿凿以夸考据也。

孟英又云:昔老友范君庆簪语雄曰:解渴莫如猪肉汤。凡官炉银匠每当酷暑,正各县倾造奏销银两纳库之际,银炉最高,火光迎面,故非气血充足者,不能习此业。然人受火烁,其渴莫解,必须猪肉,以急火煎清汤,撇去浮油,缸盛待冷,用此代茶。雄闻而悟曰:此渴乃火烁其液,非茶可解。猪为水畜,其肉最腴,功专补水救液,允非瓜果可比,因此推而及虚喘、虚闭、下损、难产诸证之无液者,无不投之辄应,乃知猪肉为滋阴妙品也。
死胎不下
局医黄秀元之与人韩名谅者,有儿妇,重身患热病,局中诸医皆虑胎陨,率以补血为方。旬日后,势已垂危。

挽人求孟英诊之,曰:胎早腐矣,宜急下之,或可冀幸,若欲保胎,则吾不知也。其家力恳疏方。遂以调胃承气汤合犀角地黄汤加西洋参、麦冬、知母、石斛、牛膝投之,胎落,果已臭烂,而神气即清,热亦渐缓。次予:西洋参元参 生地 知母 麦冬 丹参 丹皮 茯苓 山楂 石斛豆卷 茺蔚子 琥珀等药调之,粥食日加,旬日而愈。
产后血晕
产后诸证,首必通瘀,然有不可以常理测者。表弟周鹤庭室,新产晕汗,目不能开,心若悬旌,毫无恶露。乃父何君新之,按其脉有虚弦豁大之形,亟拉孟英图之。与以:“三甲”石英 丹参 琥珀 甘草 小麦 绿豆衣等药,覆杯即安,数服而愈。

或诘其何以知非瘀血为患?曰:此阴虚之体,既产而营液大脱,风阳上冒。虽无恶露,胸腹皆舒,岂可误作瘀冲,而妄投破血之药耶?
恶露不下
朱氏妇,产后恶露不行,而宿哮顿发,专是科者不能下手。孟英以:丹参 桃仁 贝母 茯苓 滑石 花粉桂枝 通草 蛤壳 苡仁 紫菀 山楂 旋复 琥珀 丝瓜子 茺蔚子等,出入为方,三日而愈。

予荆人娩后恶露不行。或劝服生化汤。适孟英枉顾,诊曰:阴虚内热,天令炎蒸,虽赤砂糖,不可服也。

以:生地 丹参 丹皮 豆卷 茺蔚子 茯苓 桃仁 山楂 栀子 泽兰 琥珀,投之即效。且无别恙而易健。可见体质不齐,药难概用,况其致病之因不一,病机传变无穷。语云:“量体裁衣”,而治病者,可不辨证而施治耶?孟英尝曰:凡产后,世俗多尚生化汤,是以一定之死方,疗万人之活病,体寒者固为妙法,若血热之人,或兼感温热之气者,而一概投之,骤则变证蜂起,缓则蓐损渐成,人但知产后之常有,而不知半由生化汤之历阶。此风最盛于越,方本传于越之钱氏,自景岳采入《八阵》,遂致流播四海,人之阴受其害者,数百年矣。

从无一人能议其非,今特为此长夜之灯,冀后人不致永远冥行,或可稍补于世。但景岳最偏于温补,而独于产后一门,力辨丹溪大补气血为主之非,可谓此老之一隙微明,惜犹泥于产后宜温之谬说,盖由未入仲圣之宫墙也。

金亚伯廷尉之 室,产后恶露不行,渴、泻、痰多。孟英以:北沙参 滑石 生薏苡 扁豆 蛤壳 豆卷 石斛竹茹 枇杷叶 琥珀 茯苓等药,数剂而愈。

庚子春,戴氏妇产后恶露不多,用山楂、益母草酒煎,连服数日,遂发热自汗,口渴不饥,眩晕欲脱,彻夜不眠。孟英视之,曰:此素禀阴亏,血已随胎而去,虽恶露甚少,但无胀痛之苦者,不可妄投药饵。酒煎益母草、山楂不特伤阴,且能散气。而汗泄口干,津液有立竭之势,即仲圣所谓“无阳也”。盖人身天真之气谓之阳,阳根于津,阴化于液,津液既夺,则阳气无根而眩晕,阴血不生而无寐,若补气生阴,则舍本求末,气血不能生津液也。唯有澄源洁流,使津液充而气血自复,庶可无忧。以:西洋参生黄 龙骨 牡蛎 玉竹 百合 甘草 麦冬 生苡仁 生扁豆 石斛 木瓜 桑叶 甘蔗浆,投之,一剂即安,数日而愈。后以滋填阴分,服之乃健。
产后发痉
何新之令嫒适汤氏,孟冬分娩,次日便泄一次,即发热痉厥,谵语昏狂。举家惶惶。乃翁邀孟英察之,脉弦滑,恶露仍行。曰:此胎前伏暑,乘新产血虚痰滞而发也。与大剂:犀(角) 羚(羊角) 元参 竹叶 知母 花粉栀(子) 楝(实) 银花,投之。遍身得赤疹而痉止神清。乃翁随以清肃调之而愈。
产后昏谵
姚氏妇,产后昏谵汗厥,肌肤浮肿。医投补虚、破血、祛祟(痰)、安神之药,皆不能治。举家惶怖,转延孟英诊耶。询之,恶露仍行。曰:此证病家必以为奇病,其实易愈也。昔金尚陶先生曾治一人,与此相似,载于沈尧夫《女科辑要》中,方用:石菖蒲 胆星 旋复花 茯苓 橘红 半夏曲,名“蠲饮六神汤”。凡产后恶露行而昏谵者,多属痰饮,不可误投攻补,此汤最着神效。如方服之,良愈。
产后发热
张郑封妻,娩后即发热,服生化汤两帖,热益炽而发赤疹。顾听泉诊之,即予清解药,三剂不应,欲进犀角地黄汤,而恐病家狃于产后以生疑也,乃拉孟英质之。诊其脉,弦滑而数,面赤热燥,胸闷善悲,肢肿而疼,两肘白泡如扁豆大者数十颗,舌上亦有一颗,痛碍水饮,大便不解已旬日矣。曰:此不但胎前伏暑,且有蕴毒,而误服生化汤以助其虚,幸初手即用清解,尚不至于昏陷。犀角地黄(汤),极是治法,但犹恐不能胜任。乃与听泉商加:西洋参、滑石、知母、银花、花粉、人中白、蒌仁、竺黄、贝母、桑叶、栀子为剂。其所亲曰:高明断为热证,何以病者虽渴而喜热饮耶?孟英曰:此方中所以多用痰药也。凡胸中有热痰阻碍气机者,每如是,不可以其向不吐痰而疑吾言之妄也。若因此而指为寒证,则祸不旋踵矣。进四帖,始得大解,频吐稠痰,而各恙皆减,饮食渐加。孟英曰:病势虽稳,余热尚炽,苟不亟为清涤而遽投补益,犹有蓐损之虞。其母家果疑药过寒凉,必欲招专科调治。幸将前方示彼,尚不妄施温补,然隔靴搔痒,纪律全无。旬日后,余火复燃。郑封坚恳孟英设法,仍用甘寒疗之。周身肌蜕如蛇皮,爪甲更新,其病之再生也可知。继予滋补真阴而起。

翁嘉顺室,娩后发热,竹林寺僧治之不应。温、龚二医皆主生化汤加减,病益剧。请孟英诊之,脉软滑微数。

曰:素体阴亏,热自内生,新产血去,是以发热。惟谵妄昏瞀,最是吓医之证。渴喜热饮,宛似虚寒之据。宜其猜风寒而投表散,疑血瘀以攻通。遂尔帖帖泡姜,人人桃、桂,阴愈受劫,病乃日加。幸而痰饮内盛,津液未至涸竭,与:蠲饮六神汤去橘(皮)、半(夏),加西洋参、生地、花粉、竹茹、知母、生白芍为剂,数日而瘳。逾旬复发热。或疑凉药之弊,或谓产蓐成痨。众楚咻之,病渐进矣。其

小姑适吴氏者,向役于冥曹,俗谓之“活无常”。偶来探病,忽仆地而僵,口中喃喃。或问:“汝嫂病何如”?答曰:须服王先生药。人皆异之。次日,仍乞诊于孟英。曰:脉浮数而弦,是风温也。与前病异,便泻无溺,肺热所迫,大渴无苔,胃汁受烁。亟与:天生建中汤频灌。药主大剂甘凉,果得津回舌润,渐以痊可。

高禄卿室,吴濂仲之妹也。孟夏分娩发热,初疑蒸乳,数日不退。产科治之,知挟温邪,进以清解,而大便溏泻,遂改温燥,其泻不减。另招张某视之,因谓专科误用蒌仁所致。与:参、 、姜、术、鹿角、肉果等药,泄泻愈甚。

连服之,热壮神昏,汗出不止,势濒于危。酝香孝廉徐夫人,病者之从母也。心慈似佛。有子十人皆已出。闻其殆,夤夜命四郎季眉,请援于孟英。按脉,洪数七至,口渴苔黄,洞泻如火,小溲不行。因谓季眉曰:病犹可治,第药太惊人,未必敢服。季眉坚欲求方,且云:在此监服。乃疏白头翁汤加石膏、犀角、银花、知母、花粉、竹叶、栀(子)、楝(实)、桑叶予之。

次日复诊,脉证较减,仍用前方。而病家群哗,以为产后最忌寒凉,况洞泻数日乎?仍招张某商之,张谓:幸我屡投温补在前,否则昨药下咽,顷刻亡阳,复定 、术之方,业已煎矣,所亲张芷舟孝廉闻之,飞告于蕴香处。

汾伯昆季,即驰至病家,幸药未入口,夺盏倾之,索孟英方,煎而督灌,且嘱群季轮流守视,免致再投别药。孟英感其情谊,快舒(抒)所长,大剂凉解,服至七帖,泻全止,热尽退。乃去白头翁汤,加:生地、元参、(竹)

茹、贝(母),服半月始解黑色燥屎,而眠食渐安。第腑脏之邪,虽已清涤,而从前温补,将热邪壅滞于膜络之间,复发数痈于胸之乳间。孟英令其恪守前法,复入蒲公英、丝瓜络、橘叶、菊叶等药,服至百剂,始告痊愈。而天癸亦至。

孟英曰:世俗泥于产后宜温之谬说,况兼泄泻,即使温补而死,病家不怨,医者无憾也。或具只眼,其谁信之。

此证苟非汾伯昆仲笃信于平时,而力排众论于危难之间,余虽见到(道)不疑,亦焉能有济耶?余尝曰:病不易识,尤不易患;医不易荐,尤不易任;药不易用,尤不易服。诚宇宙间第一难事也。而世人浅视之,可不悲哉!

陈书伯太史令弟妇,娩后三日,发热汗多,苔黄眩悸。

孟英切脉,弦细虚数。乃营阴素亏,酷热外烁,风阳浮动,痉厥之萌也。与:元参 白薇 青蒿 生地 小 麦 豆衣石斛 鳖甲 竹叶,两剂,热退知饥,悸汗不止。去(青)蒿、(白)薇,加龙(骨)、(牡)蛎、莲心、龟板、(紫)石英而安。

继又因暑风外袭,壮热如焚、渴饮不饥,睹物尽赤。改授白虎(汤)加西洋参、竹叶、莲杆,一啜而瘳。仍与镇摄滋潜善其后而愈。

赵子循室,娩后,服生化汤两帖,更因惊吓,三朝发热,连投四物、六合等汤,病日以甚。半月后,始延孟英诊之。脉象:左弦极,右洪滑数。苔黄大渴,谵语嗽痰,恶露仍行,唇齿干燥。是因阴虚之体,血去过多,木火上浮,酷暑外烁,津液大耗,兼有伏痰之候也。亟与营卫两清,冀免他变。而母家极畏石膏、坚不与服。越三日,势益剧,计无所施。子循之叔笛楼,与其表兄许芷卿,径以白虎加减投之,证有转机。翌日,再迓孟英会同笛楼,暨其舅氏许吉斋山长协商妥治,咸是王(孟英)之议,且以西瓜汁助其药力,热始日趋下行,二便如火。又数日,渐安粥食,神气亦清,起坐梳头,夜能静寐。然热蕴太久,下焦患痈,脓虽即溃,阴液漏伤。脉复空数浮大,便泄善嗔,口干多梦,皆木少水涵,烁津侮胃之见证也。孟英与笛楼商,以白头翁汤加龙骨、“三甲”、甘草、木瓜育阴潜阳。余粮(赤)石脂丸中,加(乌)梅、(黄)连以熄风镇胃,果得疮口脓干,餐加泻止,脉柔热净,苔退神怡。正须善后,甫授滋填,不期酷兼旬,甘霖忽降,窗开彻夜,复感风邪,身热微寒,鼻流清涕,而阴液久夺,外患未痂,培养碍投,又难发汗,肝风内应, 噤旋形,九仞之功,遂成画饼。门外汉未免以成败论,然此案自堪传也。

陆浓甫室,陈芷浔主事之女也。产后经旬,偶发脘痛。专科用温补药因而寒热气逆,自汗不寐,登圊,不能解,而卧则稀水自流,口渴善呕,杳不纳谷,佥云不起矣。乃父速孟英诊之,脉弦数而滑。曰:本属阴亏,肝阳侮胃,误投温补涩滞之剂,气机全不下降,以致诸证蜂起。医者见而却走,是未明其故也。与:沙参竹茹 楝实 延胡 栀(子) (黄)连 橘(皮) 贝(母) 杏(仁) (石)斛 枇杷叶,为肃肺以和肝胃法,覆杯即安。但少腹隐隐作痛。于前方去杏(仁)、贝(母)、竹茹,加:知母、花粉、苁蓉、白芍、橘核、海 ,乃解宿垢而瘳。
产后头痛
顾听泉明经之媳,新产后,头痛甚剧。孟英按脉,右甚滑大。与清阳明法,得大解而瘥。
产后痹痛
施氏妇,产后四肢串痛,药治罔效。医谓其成瘫痪矣!延已逾月。丐孟英视之,膏药遍贴,呻吟不息,脉数而洪,舌绛大渴。曰:此非风湿为病,膏药亟为揭去。近日服药,谅皆温补祛风之剂。营血耗伤,内风欲动,势将弄假成真。且吾向见其体丰血旺,何以娩后遽患斯疾?必生化汤、砂糖酒之类所酿耳。其父倪某,目虽瞽,闻而笑曰:君诚天医也。小女服过生化汤两帖,赤沙糖八斤。从此渐病,不识尚可起废图全否?孟英曰:幸其体足于阴,恢复尚易,若阴虚血少之人而蹈此辙,虽不即死,难免不成蓐损。因投大剂凉润壮水之药,一剂知,旬日安,匝月起。

孟英谓:暑令,产妇服生化汤、砂糖、酒,死者甚多,唯六一散既清暑热,又行瘀血,溽暑之令,诚为产后妙方。
产后吐泻
夏间,牙行倪怀周室,新产数日,泄泻自汗,呕吐不纳,专科谓犯“三禁”,不敢肩任。孟英诊:脉虚微欲绝,证甚可虞;宜急补之,迟不及矣。用:东洋参 (炙) (白)术 龙(骨) 牡(蛎) 酒炒白芍紫石英 桑枝 木瓜 扁豆 茯神 黑大豆 橘皮,投之,四剂渐已向安。余谓新产后,用参、 大补、而又当盛夏之时,非有真知灼见者,不能也。诚以天下之病,千变万化,原无一定之治,奈耳食之徒,唯知执死方以治活病,岂非造孽无穷?亦何苦人人皆欲为医而自取罪戾耶?
产后急劳
陈氏妇,素无病,娩后甚健,乳极多而善饭。六月初,形忽遽瘦,犹疑天热使然,渐至减餐。所亲徐丽生嘱延孟英视之,脉细数,舌光绛。曰:“急劳”也。无以药为。夫乳者,血之所化也,乳之多寡,可征血之盛衰。兹乳溢过中,与草木将枯,精华尽发于外者何异?即令断乳,亦不及矣。其家人闻之,未为深信,即日断乳服药,及秋而逝。

吴馥斋室,新产后,呕吐不止,汤水不能下咽,头痛痰多,苔色白滑。孟英用:苏梗橘(皮) 半(夏)吴萸 茯苓 旋复 姜皮 柿蒂 紫石英 竹茹,一剂知,二剂已。
子宫脱垂
翁嘉顺令正,娩后,阴户坠下一物,形色如柿。多方疗之不收。第三日始求治于孟英。令以:泽兰叶二两,煎浓汤熏而温洗,随以:海螵蛸、五倍子等分,研细粉糁之,果即收上。

继而恶露不行,白带时下,乳汁全无,两腿作痛,又求方以通之。孟英曰:此血虚也。乳与恶露虽无,其腹必不胀,前证亦属大虚,合而论之,毋庸诊视。因与:黄 当归 甘草 生地 杜仲 大枣 糯米 脂麻 藕(肉)

浓煎羊肉汤煮药,服后乳汁渐充,久服乃健。
麻疹
溽暑之令, (江浙称麻疹为 )疹盛行,幼科仅知套药,升、柴、防、葛乱施,殆亦疫疠之病,造化默行其杀运欤?陈仰山家患此者十余人,其长郎书芾孝廉之女,势最剧,以 甫出而汛至也,医者却走。始延孟英视之,脉滑而数,舌绛大渴,面赤失音,不食便泻。曰:此由发散太过,火盛风炽,气血两燔。气分之邪,由泻而略泄其焰,营分之热,由汛而稍解其焚,岂可畏其脱陷,妄投止涩耶?与:西洋参 石膏 知母 麦冬 犀角 生地连翘 甘草 石斛 丹皮 桑叶 竹叶,大剂投之,三日而愈。养阴善后,遂以渐安。其余或轻或重,孟英一以清解而痊。

仲夏, 疹流行,幼科执用套药,夭扎实多。有王子能参军所亲楚人刘某,仅一子,甫五龄。陆某见其 点不绽,连进柽柳等药,壮热无汗,面赤静卧,二便不行。参军闻其殆,延孟英视之,投犀羚白虎汤而转机。陆某力阻石膏不可再饵,仍进温散,以至气喘痰升,复加麻黄八分,欲图定喘,而喘汗濒危,二便复秘。再恳孟英救之,投白虎(汤)加西洋参、竹叶而愈。

继有房氏子,亦为陆某误用温散致剧,痰喘便秘,口渴神昏,溲碧肢 。孟英与大剂白虎汤加西洋参、元参、竹叶、木通、调紫雪(丹),四帖而始安。

李新畲仲郎, 未齐而痰嗽气喘,苔色白滑,小溲不赤。或主犀角地黄汤加紫雪,服而不效。延孟英诊之,右脉洪滑而口渴。乃天时酷热。暑邪薄肺,挟其素有之痰而阻其治节,所以气机不行,而疹不能达,苔不能化,溺不能赤也。温散大忌,凉血亦非。与:竹叶石膏汤合苇茎(汤)加杏(仁)、(紫)菀、旋(复)、枇(杷叶)、海石,投之,气平疹透,苔退色红,小溲亦赤,数日而愈。

徐艮生室,年四十余,于酷暑之时患 。所亲沈悦亭,连予清解不能刹其势,为邀孟英视之,体浓痰多,脉甚滑数,扬掷谵妄,舌绛面赤,渴饮便涩。乃予大剂白虎(汤)加犀角、元参、银花、花粉、贝母、竺黄、竹叶、竹茹、竹汤,送(服)滚痰丸,服后,大便下如胶漆,脉证渐和。数日后,去丸药,其势复剧,甚至发厥。仍加丸药乃平。如是者三次,险浪始息。悦亭复以白金丸涤其膈下留痰,续用甘凉濡润法,充津液而搜余热,渐以告愈。

姚子, 后两腿筋掣,卧则更痛,幼科作风治而愈剧。孟英以:犀角 生地 木通 豆卷 葳蕤 桑枝 丹皮栀子 丝瓜络,投之而效。

朱敦书令嫒患感,医投温散,服二剂,遍身麻 ,汛事适来。医进小柴胡汤,遂狂妄莫制。乞援于孟英,脉至洪滑弦数,目赤苔黄,大渴不寐。是 因温邪而发,所以起病至今,时时大汗,何必再攻其表?汛行为热迫于营,胡反以姜、枣温之?(人)参、紫(草)、柴(胡)升之?宜其燎原而不可遏也。与:大剂犀角 元参 生地石膏 知母 花粉 银花 竹叶 贝母 白薇,以清卫凉营,服后即眠,久而未醒,或疑为昏沉也,屡为呼唤,病者惊寤,即令家人启箧易服,穿鞋梳发,告别父母云:“欲往花神庙归位”。人莫能拦,举家痛哭,急迓孟英复视,脉象依然,嘱其家静守忽哭,仍以前方加重,和以竹沥、童溲,灌下即安,继用养阴清热而愈。

韩石甫大令令正,患感发疹,沈悦亭治以清解,热渐退而神气不爽,舌黑难伸,太息便秘,胸次拒按,脉弦缓而滑。投:凉膈散加知母、花粉、枳实、竹茹,一帖而苔即退黄,再服而黑屎下,神气清,即以向愈。
痘疫
上年秋燥冬暖,略无霜雪,河井并涸,吾杭自九月间起,天花流行,十不救五,小儿之殇于是者,日以百计。孟英曰:此痘“疫”也。治法当与常痘有异,惜幼科未之察耳。且天令发泄,不主闭藏,入春恐多喉患,特刊“加味三豆饮”,俾未种痘者,预服免患,将出者,恣饮冀轻。又劝人频服“青龙白虎汤”,以杜春来喉恙,不料其言果应,三春不雨,喉症甚多。医者犹不悟其致病之因,仅知发散,正如火上添油。孟英胸有成竹,一以仲景白虎汤为救焚主剂,若已及于营分者,用(王)晋三犀角地黄汤相机加减,又刊青龙白虎汤暨锡类散方,广为印送,赖此以活者,不可胜数。

附:加味三豆饮

生绿豆 生黄豆 生黑大豆或用生白扁豆亦可 生甘草 金银花,水煎服。

孟英自注云:古方三豆饮,为痘疹始终可服之妙药。未出时常服,痘可使稀;将出时急服,重可冀轻;已出时恣服,逆可转顺;尽出时频服,毒可易清。俗传种痘是“密室烘花”,更有初生小儿,于十八日内服药,令其出痘之法,是揠苗助长,此等矫揉造作,阴受其害者,古今来不知几恒河沙数矣。至于种种稀痘之方,皆无意义,或以毒药损人元气,或以秽物致生别恙,慎勿为其所惑。惟此方药极简易,性最平和,味不恶劣,易办易服,不必论其体质,久服无弊,诚尽善尽美之王道药也。杭人惑于患痘不食豆之说,甚属可鄙,今特辨明,冀人醒悟。凡小儿能啜饮后,即以此药日日代茶,诚保赤之首章焉。原方用赤豆,性燥伤阴,予以黑大豆易之,更有补阴之绩,虽燥令燥体,皆无碍矣,再益银花、甘草,而化毒之功尤胜,或疑银花性凉,似难久用,不知三豆皆谷也,性能实脾,得银花以济之,更觉冲和。况小儿体禀纯阳,极宜此甘凉补阴之味,岂特稀痘,尤能明目消疳,不生疮疖泄泻等病,其功未能殚述也。

附:青龙白虎汤

橄榄 生莱菔,水煎服。

孟英自注云:此予自制方也。橄榄色青,清足厥阴内寄之火风,而靖其上腾之焰。莱菔色白,化手太阴外来之燥热,而肃其下行之气。合而为剂,消经络留滞之痰,解膏粱鱼面之毒,用以代茶,则龙驯虎伏,藏府清和,岂但喉病之可免耶?且二味处处皆有,人人可服。物异功优,久任无弊,实能弭未形之患,勿以平淡而忽诸。

附:锡类散

象牙屑(焙) 真珠(各三分) 飞净青黛(六分) 梅花冰片(三厘) 壁钱(二十个,俗名“喜儿窠”,木板上者勿用) 西牛黄 人指甲(各五厘),男病用女,女病用男,合送济人,须分别配之,共研极细粉,吹患处,流出恶涎即愈。

孟英自注云:此专治烂喉痧疹之神方也。尤鹤年附载于《金匮翼》云:张符瑞传此方以得子,故予之名曰“锡类散”。

胡韵梅,年已逾冠,因夜坐感寒,患头痛恶冷,呕吐肢冷。孟英视之曰:舌绛脉数,痘疹之候。断非受寒也。

幸胡平昔钦信,遂与清透药服之。次日,点形圆绽,细询,果未出痘,但火势甚炽,恐其惑于俗论,嘱请专科王蔚文会诊,所见略同。一路清凉,自起发至落茄(痂),毫不杂一味温升攻托之药,而满身密布,形色粗紫,浆脓茄(痂)黑,便秘不饥,渴无一息之停,苟不如是用药,其能免乎?此《建中琐言》之所以有功于世也。

周鹤亭令郎,年甫五龄,痘后月余,清凉药尚未辍,忽发壮热。幼科治之,势益张。肢 面赤,呕吐苔黄,渴而溺清,时或昏厥,证交六日。其外祖何新之邀孟英诊之,脉甚弦洪滑数,心下拒按,便秘汗多。投小陷胸(汤)加石膏、知母、花粉、竹叶、枇杷叶、贝母、雪羹,二剂,各恙皆减,溲赤便行,继与清养而安。
惊风
陈姓小儿,发热肢搐,幼科与惊风药,遂神昏气促,汗出无溺。孟英至而视之,曰:暑也。令取蕉叶铺于泥地,予儿卧之。投以:辰砂六一散加石膏、知母、西洋参、竹叶、荷花露,一剂而瘳。

继有胡氏女,病略同,儿科云不治,因恳于孟英,亦以此法活之。

乔有南侄,甫五龄,发热数日,医予柴葛解肌汤一剂,肢搐而厥,目张不语。其母孀居,仅此一脉,偏求治疗,毫无寸效。所亲徐和甫,托王瘦石访一擅幼科之长者。瘦石谓:宜求善于外感者。盖人有大小,病无二致,切勿舍大方(脉)而信专科,此喻嘉言活幼金针也。盍延孟英视之?

徐从之。孟英曰:病是暑邪,治以风药,热得风而焰烈,津受灼以风腾。乃风药引起肝风,再投俗尚“惊风”之剂,稚子根本不牢,而狂风不熄,拔折堪虞。与:王氏犀角地黄汤加羚羊角、生石膏、元参,桑叶、菊花、银花、牡蛎、知母、麦冬、竹叶诸药,数服而痊。
疳积
陈荷官,病痞积腹胀,发热干呛,善食而黄瘦,便溏溺赤。儿科药广服无功,已将绝望。孟英闻而怜之曰;吾于幼科虽未讨论,姑赠一方,或有生机也。以:黄连 白芍 牡蛎 鳖甲 鸡肫皮 木瓜 山楂 楝实 橘皮 桔梗霞天曲 旋复 栀子 丹皮 五谷虫等药,一剂知,旬余愈。
婺人罗元奎,丁亥夏,卒发寒热,旋即呕吐不能立,自言胯间痛不可当。孟英视其痛处: 赤肿硬,形如肥皂荚,横梗于毛际之左。乃曰:此证颇恶,然乘初起,可一击去之也。用:金银花(六两) 生甘草(一两) 皂角刺(五钱),水煎和酒服之,一剂减其势,再剂病若失。

逾年,患伤寒。孟英切脉:虚细已极。曰,此不可徒攻其病者,以阴分太亏耳,与景岳法。以:熟地 当归酒炒白芍 炙甘草 橘皮 柴胡等药,一剂而瘳。

李燕标参戎,于癸夏将赴都,馆于石北涯家,项后患疽,外科佥云不治。孟英荐老医朱嵩年疗之渐安。孟英偶诊其脉,谓北涯曰:李证有可愈之机,脉难久享其年。北涯惊问所以?孟英曰:左尺坚抟,真阴已伤,非善象也!

既而告痊北上,今春果卒于京。

茅家埠翁嘉润,患腰疽,愈而复发者五年,费用不资,诸疡医治之不效。盛少云嘱其求治于孟英,切其脉,弦细以数。曰:子之幸也。此内损证,外科恶(乌)乎知?与大剂甘润滋填之药,匝月而痊,至今不发。
无名肿毒
翁嘉顺,去年秋间,从梯半跌扑,初无所伤,旬日外,陡发寒热,膝旁肿痛。外科汪某治之,溃后不能收功。另招许某疗之,识为伤络,应手渐效,翁极信服。然培补年余,虽纳食不减,而肌肉渐削,面色黧黑,步履蹇滞。且一旬半月之间,必患处疼痛,大发寒热,卧榻数日,始能强起,大费不资,愈发愈剧。至冬间,咽糜龈腐,睛赤音嘶。乃恳孟英以决吉凶。按脉滑数,舌绛,便艰,口臭,溲少,蕴隆虫虫。良由疡医仅知温托一法,既溃之后,更以温补收功善后,竟未察其体气病情,以致平时所有之湿热痰火,一齐关住,病犹自寻出路,寒热频作。而医者不识,妄指为虚,补其逾年,人财两瘠。真谚所云:将钱买憔悴也。与:元参 黄柏 知母 甘草 银花 花粉 绿豆栀子 海 荸荠,为大剂投之,吹以锡类散,且令日啖梨、蔗、麒麟菜、柿饼等物,至五十日,诸恙悉蠲,体腴善步。
濮妪,于酷热之秋,浑身生疖如疔,痛楚难堪,小溲或秘或频,大便登圊则努挣不下,卧则不能收摄。人皆谓其虚也。孟英诊脉,滑数,舌紫、苔黄而渴。予白虎汤加花粉、竹叶、栀子、白薇、紫菀、石斛、黄柏,十余剂而痊。
歙人吴茂林,患右颊肿痛,颏下结核,牙关仅能呷稀糜。外科称名不一,治若网知。孟英投以:大麻 僵蚕羚羊(角) 石膏 省头草 升麻 当归 秦艽 花粉 黄芩等药,渐愈。
发颐
朱小辉太守令嫒,骤患颐肿,连及唇鼻,乃至口不能开,舌不得出。孟英视之,曰:此温毒也。用:射干 山豆根 马勃 羚羊(角) 薄荷 银花 贝母 花粉 杏仁 竺黄为剂,并以紫雪(丹)搽于唇内,锡类散吹入咽喉,外将橄榄核磨涂肿处,果吐韧涎而肿渐消,诘朝即啜稀粥,数日而愈。
乳中结核
胡氏妇,患乳房结核,外科杂投温补,核渐增而痛胀日甚,驯至形消汛愆,夜热餐减,骨痿于床。孟英诊曰:郁损情怀,徒补奚益?予以蠲痰开郁之剂,吞当归龙荟丸。痛胀降序,热退能餐,月事仍行,改投虎潜(丸)加减法,服半年余而起。凡前后计用(川)贝母七、八斤,他药称是。

今春因哭母悲哀,陡然发厥。予:甘麦大枣(汤)加龙(骨)、牡(蛎)、龟(版)、鳖(甲)、磁朱(丸)、金箔、龙眼肉而安。
肠痈
石芷卿,骤患腹胀,旬日后,脐间出脓。外科视为肠痈,与温补内托之药。遂咳嗽不眠,腹中绞痛异常,痰色红绿,大便不行。乃延孟英商之。脉弦细以数,舌绛而大渴。曰:察脉候,是真阴大虚之证。 、桂、归、术皆为禁剂。以甘露饮加西洋参、花粉、贝母、杏仁、冬瓜子投之,痰咳即安。而外科谓此恙最忌泄泻,润药不宜多服。

孟英曰:阴虚液燥,津不易生,虽求其泄,不可得也,乌可拘泥一偏,而不知通变哉?仍以前法,去杏仁、贝母、花粉,加知母、百合、合欢(皮)为方,并嘱另邀老医朱嵩年敷治其外。如法施之,果渐向安。久之,当脐痂落,如小儿落脐带状,脐内新肉莹然而愈。
梅毒
吴芸阁,因壮年时患梅疮,过服寒凉之药,疮虽愈,阳气伤残,虚寒病起,改投温补如金液丹、大造丸之类,始得获安。奈医者昧于(药味为)补偏救弊而设,漫无节制,率以为常,驯至血溢于上,便泻于下,食少痰多,喘逆碍卧,两足不能屈伸。童某犹云寒湿为患,进以苓姜术桂汤多剂,势益剧,且溲渐少而色绿如胆汁,医皆不明其故。延孟英诊之,脉弦硬无情。曰:从前寒药戕阳,今则热药竭阴矣。胃中津液,皆灼烁以为痰,五脏咸失所养,而见证如上,水源欲绝,小溲自然渐少,木火内焚,乃露东方之色,与章虚谷之所治暑结厥阴,用来复丹攻其邪从溺出而见深碧之色者相同,然彼实此虚,判分天壤,恐和缓再来,亦难为力矣,寻果殁。
肾囊痈
胡蔚堂,年近古稀,患囊肿,小溲赤短,寒热如疟。孟英曰:非外感也,乃久蕴之湿热下流,气机尚未宣泄,予五苓散合滋肾丸加楝实、栀子,木通,两剂后,囊间出腥粘黄水甚多,小溲渐行,寒热亦去,继与知柏八味去山药、萸肉,加栀子、楝实、芍药、苡仁等,久服而愈。
脓窠疮
金元章媳,于甲午新寡后,患脓窠疮,大抵湿热之病耳。疡医连某,疑为遗毒,竟作广疮疗,渐至上吐下利,不进饮食。另从内科治,亦无寸效。延至春末,更兼腹痛自汗,汛愆肌削,诸医皆见而却走矣。王仲安荐孟英视之,曰:此胃气为苦寒所败,肝阳为辛热所煽,前此每服阳刚,即如昏瞀,稍投滋腻,泄泻必增,遂谓不治之证,未免轻弃,乃以四君子汤加左金(丸)、(川)椒、(乌)梅、莲子、木瓜、余粮、石脂等,出入为方,百日而愈。第信犹未转也。诸亲友环议:再不通经,病必有变。孟英力辨此非经阻可通之证,惟有培养生化之源,使其气旺血生,则流行自裕,若不揣其本而齐其末,则砻(砻糠,即稻谷之粗壳。)糠不能榨油,徒伤正气,尽坠前功,岂不可惜?众议始息。恪守其方,服至仲冬,天癸至而肌肉充,康复如常矣。

附:王氏云:莲子最补胃气而镇虚逆。若反胃由于胃虚之气冲不纳者,皆是热邪伤其胃中清和之气,最宜黄连苦泄其热,即仗莲子甘镇其胃。盖以莲子清香不浑,镇胃之功独胜。爰附录于此,以备参考。
目赤
朱养之令弟媳,初患目赤。服药后,渐至满面红肿,壮热神昏,医者束手。孟英切脉,洪实滑数,舌绛大渴,腹微胀。以:酒洗大黄 犀角 元参 滑石 甘草 知母 花粉 银花 黄芩 连翘 薄荷 菊花 丹皮,两下之,竟愈。

王天成牙行一妇,年五十余,初患左目赤,渐至发热,医投温散,便泻而厥。进以补剂,少腹宿瘕攻痛,势极危殆。丐孟英诊之,脉甚弦实,舌绛而渴。予:苁蓉 橘核当归 元胡 龟板 石英 螵蛸 茯苓 栀(子) 楝(实) (吴茱) 萸(黄)连,数服而安。逾年以他病卒。

江萝花如君,患两目肿痛,不能略张。医投风药,昏谵欲厥。浼孟英诊之,脉至洪滑,大渴、便秘,予:白虎汤二剂,霍然。

翁氏妇,患目疾,自春徂夏,治不能瘳。渐至腹中痞胀,痛不可当,食不能下,便秘形消。孟英视之,乃肝郁痰滞,而误补以致殆也。脉弦数而滑,予:金铃子散合雪羹煎(汤),吞当归龙荟丸及礞石滚痰丸。三投即效,服至二十余日,各恙皆蠲。眠食如旧。
内障
胡季权之子珍官,甫六岁,目患内障,继则夜热痰嗽,小溲过多,医作童损治。服滋补数月,病日以甚。

孟英持脉,右大,口渴,苔黄。曰:伏暑在肺,法当清解。及详诘其因;始言病起 后,盖余邪未净,而投补太早。

与:滑石 知母 花粉 桑叶 茅根 枇杷叶 芦根 冬瓜子 杏仁,服二剂,遍身发出 块。又二剂, 退苔化。

乃去滑石,加沙参饵之,其热头面先退,次退四肢,以及胸背。又数日甫退于腹。人皆诧其热退之异。孟英谓:热伏既久,复为半年之补药腻滞于其间,焉能一旦尽涤?其势必渐清而渐去也。热退既净,溺亦有节,痰嗽递蠲,餐加肌润,而内障亦渐除矣。
胞睑肿核
冯媪,患左目胞起瘰,继而痛及眉棱、额角、巅顶脑后,筋掣难忍。医投风药,其势孔亟。孟英诊脉,弦劲,舌绛不饥。予:固本丸合二至丸加桑(叶)、菊(花)、犀(角)、羚(羊角)、玄参、牡蛎、鳖甲、白芍、知母、石斛、丹皮、细茶等,出入互用,匝月始愈。
喉痹
一男子,患喉痹,专科治之甫愈,而通身肿势日增,医者惊走。孟英诊之曰:病药(病药:谓病由误药所致)也。投附子理中汤,数剂而愈。予谓喉痹治以寒凉,法原不谬,而药过于病,翻成温补之症,是病于药也。尝闻孟英云:病于病而死者十之三,病于药而死者,十之七,以余观之诚非激论也。吁!可叹矣。

潘馥堂令嫒,患感。沈悦亭治之渐愈,惟咽阻无形,水谷碍下。孟英以竹叶石膏汤加紫菀、白前、旋复、枇杷叶以清肺热而降肺气。果即贴然。

许安卿,患咽痛,疡科黄秀元,连予升散之药,延及龈肿,牙关不开,舌不出齿,自汗脉涩,绝谷濒危。孟英往勘,即令洗去满颈敷药。以菊叶捣涂,吹以锡类散,煎:犀(角) 羚(羊角) 射干 马勃 栀(子) 贝(母) 山豆根等药,灌之,数日而痊。

沈春 之母,偶患咽喉微痛,服轻药一剂,即觉稍安,且起居作劳如常。第五日犹操针黹至四鼓;第六日,忽云坐立不支,甫就榻,即昏沉如寐。亟延王瘦石视之,用犀角地黄汤化万氏牛黄丸灌之,继邀

徐小波(诊),亦主是汤。云:恐无济,乃邀孟英决之。切其脉,左数右滑皆极虚软。曰:王、徐所见极是。但虽感冬温,邪尚轻微,因积劳久虚之体,肝阳内动,灼液成痰,逆升而厥,俨似温邪内陷之候。方中犀角靖内风,牛黄化痰,不妨借用,病可无虞,今日不必再投药饵矣。

翌日复诊,神气虽清,苔色将黑。孟英予:肃肺蠲痰,熄风充液之剂,热退而苔色松浮。孟英曰:舌将蜕矣。仍予前药。

越宿视之,苔果尽褪,宛如脱液之舌,且呕恶时作,大解未行。孟英于甘润生津药内,乃佐竹茹、竹沥、柿蒂、海蜇,数剂。呕止便行,而舌上忽布白腐之苔,及齿龈唇颊满口遍生,揩拭不去,人皆异之。孟英坚守整肃肺胃,仍佐(竹)茹、(竹)沥,加橄榄、银花、建兰叶,数剂,白腐渐以脱下,舌色始露,惟啜粥则胸次梗梗不舒,夜不成寐。孟英曰:胃汁不充,热痰未净也。仍守前议。病家疑之,复商于瘦石,瘦石云:勿论其他,即如满口腐苔,酷似小儿“鹅白”(即鹅口疮),大方证甚属罕见,苟胸无学识者见之,必按剑而诧,今医者有不惑之智,而病家乃中道生疑,岂求愈之道焉?沈大愧服,一遵孟英设法。既而吐痰渐少,纳谷颇适,两胁又添辣痛。孟英诊脉,左关弦数,曰:必犯忿怒矣。诘之果然。加(山)栀、(川)楝、旱莲、女贞、生白芍、绿萼梅等,数服,各恙皆减,肤蜕如片,而右腿肿痛,不能屈伸。或疑风气,思用艾灸,孟英急止之曰:此阴亏耳,误灸必成废疾。吾以妙药奉赠,但不许速效也。疏方以:西洋参 熟地 苁蓉 桑椹 石斛 木瓜 (当)归 (白)芍 “二冬” 杞(子) 菊(花) 楝实 牛膝无核白葡萄干为剂,久服果得向愈。越三载,以他疾终。
喉风
德清蔡初泉,陡发寒热,咽痛大渴,脘闷舌绛。孟英诊脉,甚数。径投大剂:犀(角) 羚(羊角) 元参丹皮 桑(叶) 栀(子) 银花 花粉 (连)翘 (牛)蒡,服后,遍身发赤疹,而热退知饥矣。
疫喉痧
段春木之室烂喉,内外科治之束手。姚雪蕉孝廉荐孟英视之,骨瘦如柴,肌热如烙,韧痰阻于咽喉,不能咯吐,须以带帛搅而曳之。患处红肿白腐,龈色皆糜,米饮不沾,汛事非期而至。按其脉,左细数,右弦滑。曰:此阴亏之体,伏火之病,失于清降,扰及于营,先以犀角地黄汤清营分,而调妄行之血,续与白虎汤加西洋参等,肃气道而泻燎原之火,外用锡类散扫痰腐而消恶毒,继投甘润药,蠲余热而充津液,日以向安,月余而起。

吴雨峰明府家,嘱儿科为其仲郎所出之两孙种痘,下苗二、三日,发热咽痛,医以为痘之将形也,投以升透之药,赤斑似锦,咽烂如焚,半月之间,阖家传染,诸医莫敢入其室。孟英往诊时,见其三郎耕有、四郎小峰尚未病。亟曰:已病者固当图治,未病者尤宜防患,传以青龙白虎汤代茶恣饮,竟得无恙。其令阃洪宜人、及仲媳,皆为之治愈。此外如其长媳、其令嫒、其三孙、其仆、其探病之女戚,殒于是病者七人焉。时雨峰、筑岩两乔梓(父子)咸官于外,仲郎亦幕游江右,不料因种痘而酿此祸,益信孟英劝人勿种痘之说为可训也。

潘洪畴,托儿医为其仲郎所出之孙种痘,下苗三日,即咽痛,发热斑烂,七朝而夭。春波及其弟祥衍,皆染其病。春波之证,顾听泉治而愈矣。祥衍之恙,咽喉烂至于舌,胸膈痞塞不通,牙关紧涩,小溲淋痛,口流紫黑血块,人皆谓其脏腑烂焉。孟英视之,曰:恶血毒涎,正欲其出,吹以锡类散,用碗承其口,流出涎血甚多,咽喉、牙环、胸膈皆得渐舒。投以:犀角地黄汤加元参、银花、童溺、藕汁、竺黄、花粉、贝母、石菖蒲之类,渐以向安。继与生津填补而痊。

陈书伯之二令妹,亦患喉疹,汛事适行,四肢酸痛,略难举动,气塞于咽。孟英诊脉,弦滑。以:犀(角)羚(羊角) 旋(复) 赭(石) (竹)茹 贝(母) 兜铃 牛蒡 射干 豆根 花粉 银花 海 竹沥丝瓜络等,出入为方,兼吹锡类散而瘥。

陈书伯庶母,同时患喉糜,而头偏左痛,心悸欲呕,壮热烦躁,脉弦细数。孟英曰:此兼阴亏风动也。初以:犀(角) 羚(羊角) 元参 菊花 丹参 栀(子) 桑叶 马勃,投之。外吹锡类散,咽愈热退。续用二至(丸)“二冬” 生地 石英 苁蓉 龟板 茯苓,滋阴潜阳而瘳。

陈书伯庶堂令弟保和,年未弱冠,患失音咽痛。孟英予:犀(角) 羚(羊角) 石膏 元参 豆根 牛蒡射干等大剂清肃之药,音开而咽糜。吹以锡类散,糜愈而疹点满布,左目及耳后皆肿。方中加以鲜菊叶二两,疹愈。(但)痰嗽不已。仍主前法,服三十余帖而痊。此证脉滑且数,口大渴,初终未曾误药,故能愈。
阴喉虚喉癣
孙位申室人,平昔阴虚肝滞,痛胀少餐,暮热形消,咽痛喉癣,不孕育者,九年矣。往岁汛愆,人皆谓将不起,而孟英切其脉,尚不细,而肌犹卓泽,许筹带病延年之策,果月事仍行,而诸恙皆缓。且能作劳,唯饮食日不过合米。

今秋,延孟英往诊,(自)云:经自三月至今未转,一切旧恙,弥见其增,君术虽仁,恐难再延其算矣。及举脉,弦滑左甚。遽曰:岂仅可延其寿算哉,有熊罴入梦矣。其家闻之骇异,迨季冬,果得一子,颇快而健。
鼻鼻渊
程秋霞之子,患脑漏,医与辛夷、苍耳之药,渐有寒热,改用柴、葛、羌、防数帖,遂至寒热日发数次,神昏自汗,势甚可危。孟英用竹叶石膏汤一剂,寒热退而神清进粥,继以甘凉清肃,复投滋润填阴,旬日而愈。
舌舌疮舌糜
牙行王炳华妻,患舌疮,痛碍饮食,内治外敷皆不效。孟英视其舌红润,脉形空数。曰:此血虚火浮也。以产后发热例施之。用:熟地 当归 酒炒白芍 炙甘草 茯苓 炮姜,投之,其病如失。

一老人,霍乱后,目闭呃忒,医谓脱陷在即,与挂、附回阳之药,业已煎矣,适孟英至,询知溺赤口干,诊得脉形软数,而药香扑鼻。即曰:此药中有肉桂,叟勿服也,服之必死。迫令将药倾泼,而予肃肺清胃之剂,果渐向安。

瞿氏妇,患舌糜,沈悦庭知其素禀阴亏,虚火之上炎也。予清凉滋降之法,及珠黄(散)等敷药而不愈。孟英视之:舌心糜腐、黄浓,边尖俱已无皮,汤饮入口,痛不可当。此服药所不能愈者,令将锡类散糁(掺)之,果即霍然。或疑喉药治舌,何以敏捷如斯?孟英曰:此散擅生肌蚀腐之长,不但喉舌之相近者,可以借用,苟能隅反,其功未可言罄(作完毕解),贵用者之善悟耳。且糜腐浓腻,不仅阴虚,要须识此,自知其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