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指禅
作者:上师
卷一
总论 脉学源流 定脉部位 尺寸解
六部脉解 左心膻中肝胆肾小肠、右肺胸中脾胃命大肠·辨 定至数 二十七脉名目
有胃气者生 脉贵有神 读缓字法 四时平脉
浮、沉、迟、数四大纲
对待总论 微与细对 虚与实对
长与短对 弦与弱对 滑与涩对 芤与革对
紧与散对 濡与牢对 洪与伏对 结与促对
动与代对 奇经八脉 脏腑说 命门提要
三焦辨 心包络辨 反关脉解 七表八里九道三余脉辨
七诊辨 九候解 膻中解 丹田解
人迎气口解 冲阳太冲太溪解    
卷二
男女尺脉异论 痨症脉数论 噎膈反胃脉缓论 体肥脉虚中症论
喘急脉论 气鼓脉弦数论 血症有不必诊脉、有必须诊脉论 咳嗽脉论
泄症脉论 水肿脉浮大沉细论 偏正头痛不问脉论 心气痛脉论
腰痛脉论 脚气痛脉论 消渴从脉分症论 呕吐脉论
痿症不从脉论 风痹脉论 老痰不变脉论 痫症脉论
哮症脉乱无妨论      
卷三
温病脉论 暑热脉论 痢症脉论 疟疾脉论
伤风脉论 伤寒脉论 瘟疫脉论 室女脉数反吉论
月经脉论 胎前全凭脉论 产后不凭脉论 小儿疳脉论
疑病、诈病脉论 平人脉歇止无妨论 纯阴脉症 内外痈疽先脉变脉论
摘平脉不三不治症论 死生死章    
总论
医理无穷,脉学难晓,会心人一旦豁然,全凭禅悟。余未及冠,因病弃儒,留心医学,研究诸书,并无一字之师,独于脉,稍得异人指示,提一缓字,而融会之,全身脉症,于瞬息间,尽归三指之下。距今四十余年,所过通都大邑,探取病情,无一不验。今不敢以自私,立为主脑,对以阴阳,注释多本古人体裁,实非臆造,就正同学,幸其教我。
脉学源流
轩辕使伶伦截 谷之竹,作黄钟律管,以候天地之节气;使岐伯取气口,作脉以候人之动气。黄钟之数九分,气口之数亦九分,律管具而寸之数始形。故脉之动也,阳浮九分,阴得一寸,合于黄钟。黄钟者,气之先兆,能测天地之节候;气口者,脉之要会,能知人命之死生。本律管以定脉,轩岐之微蕴,诚有未易窥测者。越人着《难经》,推明十变;叔和撰《脉经》,演成十卷,而脉始得灿明于世。迄五代高阳生《脉诀》出,士大夫多议之,由是才人杰士,咸驰骤于笔墨之间,各据其理,各抒其见,而真诀几几乎晦矣。齐 澄论脉,女子阴逆,自上生下,左寸为受命之根,心肺脉诊于两尺,倒装五脏,谬妄已极。赵维宗论脉,心肺在上,为浮为阳。肝肾在下,为沉为阴。脾居中州,半浮半沉,半阴半阳。意义肤浅,更属无稽。吴草庐宗《内经》取之于气口,未尽《内经》之奥。朱考享推《内经》,求之于遍身,未达《内经》之专。若二李者(濒湖、士材)将前人所流传之脉,依样画葫芦,演成诗句,字字晓畅。叔和而后,幸有传人,究未得平脉诀,医无权度,殊失《内经》以平人定脉之旨。是编揆之前哲,虽则别开生面,实亦不过发明《内经》及《难经》、《脉经》之义云尔。
定脉部位
晦庵朱子跋郭长阳医书云:“予尝谓古人之于脉,其察之固非一道矣。然今世通行,惟寸、关、尺之法为最要,且其说具于《难经》之首篇,则亦非凭空结撰也。故郭公此书,备载其悟,而并取丁德用密排三指之法以释之。夫《难经》蔓乎尚已,至于丁德用之法则,余窃意诊者之指有肥瘠,病者之臂有长短,以是相求,或未为定论也。盖尝考经之所以分尺寸者,皆自关而前却是。则所谓关者,必有一定之处,亦若鱼际,尺泽之可以外见而先识也。然考诸书,皆无的论,惟《千金方》内,以为寸口之处,其骨自高,而关尺由是而却取焉。则其言之先后,位之进退,若与经文相合。独俗间所传《脉诀》,五七韵语,其词浅陋,非叔和本书明甚,乃能直指高骨为关,而分其前后,以为尺寸阴阳之位,似得《难经》本旨。余非精于道者,不能有以正也,姑附于此,以俟明者而折衷焉。”按《内经》十八卷,即三坟古书,既未经孔子删定,复未经朱子集注,医喙争鸣,互相排诋,分门别户,莫知适从。独指高骨为关,以定尺寸,得朱子之跋,而脉之部位始得其准。
尺寸解
高骨为关,从关至鱼际得一寸(脉浮九分),而寸以名;从关至尺泽得一尺(脉见一寸),而尺以名。

以关为间隔,而尺寸不得混为一家。合寸、关、尺为三部,其解最为直捷,不得曲为分晰。
六部脉解
六部之脉,候之寸、关、尺,出于《脉要精微篇》。左寸以候心,左关以候肝,左尺以候肾;右寸以候肺,右关以候脾,右尺以候命门,以明六部各有所属。究之候脉,分而不分,不分而分,则得诀矣。《脉经》曰:“春弦夏洪秋似毛,冬石根据经分节气。婀婀缓若春杨柳,此是脾家居四季。”假如春脉弦,岂有肝脉弦而余脉不弦之理乎?弦则俱弦,不过言春乃肝气主事,非谓独候之左关。但得浮洪,即属心火,不必定拘左寸;但得短涩,即属肺金,不必定拘右寸;但得沉细,即属肾水,不必定拘左尺;但得和缓,即属脾土,不必定拘右关。五脏之脉分,五脏之部不分也。是以伤寒之脉,仲景一书曰浮、曰紧、曰长、曰弦、曰沉、曰微、曰伏、曰代,但统分脉之浮、紧、长、弦、沉、微、伏、代,并未专指何经。内伤之脉,叔和一书,失血宜沉细,不宜浮紧;水症宜浮大,不宜沉伏;上气宜浮滑,不宜沉数;腹痛宜沉伏,不宜浮洪;消渴宜数大,不宜虚细;咳嗽宜浮缓,不宜细数。但分脉之宜与不宜,亦不必辨其何脏,此其明白可证者也。要须知先天一点真阳之火,潜于水中,寄居两尺,在右火用事,水为之涵。火生土,是为脾土,居右关;土生金,是为肺金,居右寸。在左水用事,火为之温。水生木,是为肝木,居左关;木生火,是为心火,居左寸。自无而生有,由下而生上,各有其位而不可易者。《难经》曰:“取寸口以诀五脏六腑之死生吉凶。”寸口者,手太阴之动脉。《内经》曰:“心脉满大,痫螈筋挛;肝脉小急,痫螈筋挛;肾脉小急,肝脉小急,心脉小急,不鼓皆为瘕;肾肝并沉为石水,并浮为风水。”此又于部分之间,而别有会心者。分而不分,不分而分,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左心膻中肝胆肾小肠、右肺胸中脾胃命大肠·辨
天下之理,有不必辨者,有必欲辨者。不必辨而辨,则其理晦;必欲辨而不辨,则其理亦晦。心与小肠相表里,肝与胆相表里,肾与膀胱相表里,肺与大肠相表里,脾与胃相表里,形质既已相配,气脉自然相通。而以为大小肠之在下,不得候之于上,相为表里,则可;同居其部,则不可。易为左心膻中肝胆肾小肠,右肺胸中脾胃命大肠。亦思气类相感,有不见其端倪者。琥珀拾芥,悬空亦起;磁石吸铁,隔碍潜通。而何论大小肠之在下,心肺之在上也乎?且胸中膻中,间不能寸,小肠丙火,何得与肾水同居,大肠庚金,何得与命门同宿乎?此则不必为之穿凿而辨者也。而有不得不辨者,左肾以藏水,右肾以藏火,既已力辨其非,何以两肾俱藏水,列诸左右,独候之左尺,有是理乎?不知两肾皆藏水,即皆藏火,不过左以水为主,右以火为主耳。吾为之正其名曰:左心小肠肝胆肾膀胱,右肺大肠脾胃肾命门。
定至数
持脉之初,先看至数。欲知至数,先平己之呼吸,以己之呼吸,定人之呼吸,未尝不同。盖人之五脏不可见,所可见者,脉而已。呼出于心肺,心一至,肺一至;吸入于肝肾,肝一至,肾一至。一呼一吸,脉来四至,名一息。脾脉不见者,以土旺于四季也。是为平脉。惟是邪扰于中,斯脉不得其正耳。亦有平人脉来五至而无病者。
二十七脉名目
微、细、弦、弱、濡、牢、浮、沉、虚、实、滑、涩、洪、伏、缓、迟、数、长、短、芤、革、结、促、紧、散、动、代诀以缓为极平脉,余二十六为病脉。定清缓脉,方可定诸病脉;精熟缓脉,即可以知诸病脉。脉之有缓,犹权度之有定平星也。

缓(和缓也。张太素曰:“应指和缓,往来甚匀。”杨元操曰:“如初春杨柳舞风之象”)

四至调和百脉通,浑涵元气此身中。

消融宿疾千般苦,保合先天一点红。

露颗圆匀宜夜月,柳条摇曳趁春风。

欲求极好为权度,缓字医家第一功。

不浮不沉,恰在中取;不迟不数,正好四至。欣欣然、悠悠然、洋洋然,从容柔顺,圆净分明。微于缓者,即为微;细于缓者,即为细。虚实长短、弦弱滑涩,无不皆然。至于芤革紧散、濡牢洪伏、促结动代,以缓为权度,尤其显而易见者也。
有胃气者生
四时之脉,和缓为宗,缓即为有胃气也。万物皆生于土,久病而稍带一缓字,是为有胃气,其生可预卜耳。

(统六脉而言,不得独诊右关。)
脉贵有神
无病之脉,不求神而神在,缓即为有神也。方书乃以有力训之,岂知有力,未必遂为有神,而有神正不定在有力。

精熟缓字,自知所别裁。
读缓字法
焚香跌坐,静气凝神,将缓字口诵之,心维之,手摩之,反复而详玩之,久之,缓归指上。以此权度诸脉,了如指掌。
四时平脉
天地之气,分寄四时,化生万物。故春木、夏火、秋金、冬水,皆乘其令以分司,独土则通旺于四季。分阴分阳,迭用柔刚,盖言平也。人得天地之气以生,而脉即与之为比附。春为肝木,脉弦,夏为心火,脉洪,秋为肺金,脉毛;冬为肾水,脉石。惟胃气属土,其脉从容和缓,散布于弦洪毛石,以默运于春夏秋冬,浑沦元气,流畅贯通,生生不已,平孰甚焉。如春肝宜弦,弦而缓者,若风 柳梢,抑扬宛转。夏心宜洪,洪而缓者,若活火烹茶,熏灼舒徐。秋肺宜毛,毛而缓者,若拣金砂砾,渐次披搜。冬肾宜石,石而缓者,若水泽腹坚,徐形绉透。四季脾胃用事,厥脉宜缓,不问可知,此平脉所以获生也。盖平者,和也,所以和其脉,使无躁急也;平者,准也,所以准其脉,使无偏胜也。以缓平之,而后四时之脉,得其平耳。夫缓即胃气,原秉天生地成,与诸脉互相主辅,而不可须臾离焉者,经所云春弦、夏洪、秋毛、冬石,皆以胃气为本,诚得诊脉之大宗也。惜医不知察,囫囵读过,毫无心得。未知有胃气者。为平为生;无胃气者,为病为死。遂使一成不易之理,徒蓄千载莫破之疑。余因揭而论定,以着是编。
浮、沉、迟、数四大纲
立缓为标,言平脉,即统该乎弦、洪、毛、石;提病脉,先分着于浮、数、迟、沉。

而二十二脉之旁见侧出者,无不寓于其中,举其纲而目自见。
(《脉经曰》:“举之有余,按之不足”。崔氏曰:“如水上漂木,主表”。)

浮从水面悟轻舟,总被风寒先痛头。里病而浮精血脱,药非无效病难瘳。

浮紧伤寒,浮虚伤暑,浮数伤风,浮迟伤湿。亦有里病而浮者。浮而云腾蜃起,多属阴虚;浮而绵软葱空,半由失血;浮而月荡星摇,预知精败;浮而羽铩毛散,可卜神消。
(《脉经》曰:“重手按至筋骨乃得。”杨氏曰:如石沉水底,主里。”)

沉居筋骨有无 ,着骨推筋仔细摩。

有病而沉兼别脉,沉而无病世人多。

沉迟痼冷,沉数内热,沉滑痰积,沉紧冷痛。多有无病脉沉者。沉居命脉悠长,足征寿考;沉居肾脉恬静,咸颂仁人;沉居关脉调匀,允称秀士;沉居寸脉圆活,定是名姝。
(《脉经曰:“一息三至,去来极慢。”迟为阳不胜阴,脉来不及)

迟惟三至欲亡阳,好与医家仔细详。

总是沉寒侵脏腑,只宜温药不宜凉。

浮迟表寒,沉迟里寒,有力积寒,无力虚寒,未有无寒脉迟者。迟为内病壅阏,温养阳刚;迟为外病浸凌,温消阴翳;迟为缓病缠绵,温补元气;迟为急病驰骤,温散客邪。
(《脉经》曰:“一息常数六至。”《素问》曰:“脉流薄疾。”数为阴不胜阳。)

数脉为阳至倍三,脉中数脉实难谙。

而今始识诸般数,嘱咐医人莫乱探。

五行之中,金木水土,各居其一,惟火则有二。而推其火之类,不特本经之火。海枯被火,则为肾火;榆能生火,则为肝火;石可取火,则为肺火;壤内藏火,则为脾火。不止有二,而有六矣。而充其火之尽,不特当时之火。风热而炽,则为风火;寒郁而热,则为寒火;暑伤而温,则为暑火;湿积而蒸,则为湿火;燥过而枯,则为燥火。是内有六,外亦有六矣。而穷其火之变,不独五运六气之火,又有无根之火,痰结之火,血燥之火,莫可名状、莫可纪极之火。综此以观,无病不有火,无火不脉数,无药不可以治数。君火而数,芩连固为折火之正敌;相火而数,桂附亦为归火之灵丹。脾倦生火,数非参莫疗;肝盛生火,数惟柴芍可除。数缘肾虚,两地滋阴,不必降火;数由肺损,二冬泄热,即以清金。解痰火之数,惟恃法夏;润血燥之数,须用当归。伤风发热,可以去风,即可以治数,防风、羌活;伤寒发热,于焉去寒,即于焉治数,麻黄、桂枝。疗暑热之数脉,焦术、川乌,极为妙品,调湿热之数脉,苍术、黄柏,实有神功。阿胶养秋燥之金,脉数自减,元参泄无根之火,脉数以除。区别内外,分析经络,以脉证病,以病证脉,斯得之矣。安得有心人,与之谈数脉哉!
对待总论
人之一身,不离阴阳;而见之于脉,亦不离阴阳。浮、沉、迟、数,阴阳相配之大者也,举其余而对待训之。事以相形而易明;理以对勘而互见。
微与细对
微为阳弱欲绝,细乃阴虚至极,二脉实医家剖别阴阳关键,最宜分晓,故继浮、沉、迟、数后,举以为对,以冠诸脉。



微脉有如无,难容一吸呼。

阳微将欲绝,峻补莫踟蹰。

(轻诊犹见、重按全无、黄 白术,益气归元;附片干姜,回阳反本。)



细脉一丝牵,余音不绝然。

真阴将失守,加数断难痊。

(举之极微,按之不绝。天麦二冬,清金生水;生熟两地,滋阴养阳。)
虚与实对
二脉举按皆得,而刚柔异质。实为邪气实,虚乃本气虚。



虚脉大而松,迟柔力少充。

多因伤暑毒,亦或血虚空。

(迟大而软,按之无力。按《脉经》言“隐指豁空。”非是。诸脉中,惟芤、革二脉言空,以虚脉而言空,能别乎革,难别乎芤。濒湖曰:脉虚身热,为伤暑,亦主血虚。”)



实脉大而圆,依稀隐带弦。

三焦由热郁,夜静语犹颠。

(浮沉皆得,长大带弦。按《脉经》言:“应指幅幅然。”非是。幅幅,坚实貌,乃牢紧脉,非实脉也。伤寒胃实谵语,或伤食气痛。)
长与短对
寸、关、尺为脉本位,长则过乎本位,短则不及本位。欲辨长短,先明本位。



长脉怕绳牵,柔和乃十全。

迢迢过本位,气理病将痊。

(按:长而牵绳,阳明热郁;长而柔和,病将解矣。朱氏曰:“不大不小,迢迢自君。”言平脉也。经曰:“心脉长,神强气壮;肾脉长,蒂固根深。”)



短脉部无余,犹疑动宛如。

酒伤神欲散,食宿气难舒。

(按:短与动为邻,形与动实别。动则圆转如豆,短则濡滞而艰。濒湖曰:“短而滑数酒伤神。”杨氏曰:“短脉为阴中伏阳,三焦气壅,宿食不消。)
弦与弱对
脉而弦,脉之有力者也,雄姿猛态,可以举百钧;脉而弱,脉之无力也,纤质柔容,不能举一羽。

(同一弦也,在肝经则泻之,攻之;在胆经则和之解之。)



弦脉似张弓,肝经并胆宫。

疝 瘕疟,象与伤寒同。

(《素问》曰:“脉端直以长。”《刊误》曰:“从中直过,挺然指下。”按弦属肝胆经,疝 瘕疟,肝胆经病。肝胆经有泄无补。)



弱脉按来柔,柔沉不见浮。

形枯精自减,急治可全瘳。

(《脉经》曰:“极软而沉,按之乃得,举手无有。”弱宜分滑涩,脉弱以滑,是有胃气,清秀人多有此脉,脉弱而涩,是为病脉。)
滑与涩对
脉之往来,一则流利,一则艰滞,滑涩形状,对面看来便见。



滑脉走如珠,往来极流利。

气虚多生痰,女得反为吉。

(沈薇垣曰:“滑主痰饮,浮滑风痰,沉滑食痰,滑数痰火。亦有呕吐、蓄血、宿食而脉滑者。”万氏云:“脉尺数关滑而寸盛,为有胎。”)



涩脉往来艰,参差应指端。

只缘精血少,时热或纯寒。

(《脉经》云:“涩脉细而迟,往来艰,短而散,或一止复来。”《素问》云:“参伍不调。”按血不流通,故脉往来艰滞。)
芤与革对
同一中空,而虚实分焉。虚而空者为芤,实而空者为革。悟透实与虚,旁通芤与革。



芤字训慈葱,中央总是空。

医家持拟脉,血脱满江红。

(戴同父曰:“营行脉中,脉与血为形。芤脉中空,血脱之象也。”)



革脉惟旁实,形同按鼓皮。

劳伤神恍惚,梦破五更遗。

(按:革主亡精,芤主亡血。《脉经》言均为失血之候,混淆莫别。不过革亦有亡血者。)
紧与散对
松紧聚散,物理之常。散即松之极者也,紧即聚之极者也。紧如转索,散似飞花。紧散相反,形容如生。



紧脉弹人手,形如转索然。

热为寒所束,温散药居先。

(诸紧为寒为痛。人迎紧甚,伤于寒;气口紧甚,伤于食。腹痛尺紧,中恶浮紧,咳嗽沉紧,皆主死症。

按浮紧宜散,沉紧宜温。)



散脉最难医,本离少所根据。

往来至无定,一片杨花飞。

(柳氏云:“无统纪,无拘束,至数不齐,或来多去少,或去多来少,涣散不收。)
濡与牢对
浮之轻者为濡,平沙面雨霏千点,沉之重者为牢,锦匣里绵裹一针。



濡脉按须轻,萍浮水面生。

平人多损寿,莫作病患评。

(《脉经》曰:濡脉极软而浮,如帛在水中,轻手乃得,按之无有。”按濡主血虚之病,又主伤湿,平人不宜见此脉。濒湖曰:“平人若见似无根。”)



牢脉实而坚,常居沉伏边。

疝 犹可治,失血命难延。

(《脉经》曰:“似沉似伏,实大弦长。”仲景曰:“寒则牢坚,有牢固之象。”按牢长属肝,疝 肝病,实病见实脉,可治。扁鹊曰:“失血脉,脉宜沉细,反浮大而牢者,死。”虚病见实脉也。)
洪与伏对
浮之最着者为洪,水面上波翻浪涌;沉之至隐者为伏,石脚下迹遁踪潜。



洪脉胀兼呕,阴虚火上浮。

应时惟夏月,来盛去悠悠。

(经曰:“诸腹胀大,皆属于热。”呕,初起为寒,郁则为热。经曰:“诸逆上冲,皆属于火。”阴虚阳盛,脉多洪。惟夏日应时。濒湖曰:“拍拍而浮是洪脉。”《素问》曰:“来盛去衰。”)



伏脉症宜分,伤寒酿汗深。

浮沉俱不得,着骨始能寻。

(伤寒一手伏,曰单伏;两手伏,曰双伏。乃火邪内郁,不得发越,阳极似阴,故脉伏;必大汗而解。又有夹阴伤寒,先有伏阴在内,外复感寒,阴盛阳衰,四肢厥逆,六脉沉伏,须投姜、附,灸关元,脉乃出。

按二症极宜分。)
结与促对
迟而一止为结,数而一止为促。迟为寒结,则寒之极矣;数为热促,则热之至矣。



结脉迟中止,阳微一片寒。

诸般阴积症,温补或平安。

(越人曰:“结甚则积甚,结微则积微。浮结内有积病,沉结内有积聚。”)



促脉形同数,须从一止看。

阴衰阳独甚,泄热只宜寒。

(濒湖曰:“三焦郁火炎炎盛,进必无生退有生。”按促只宜泄热除蒸,误用温补,立见危殆。)
动与代对
动则独胜为阳,代则中止为阴。动代变迁,阴阳迭见。



动脉阴阳搏,专司痛与惊。

当关一豆转,尺寸不分明。

(《脉经》曰:“动乃数脉见于关,上下、无头无尾,如豆大,厥厥动摇。”仲景曰:“阴阳相搏名曰动。

阳动则汗出,阴动则发热。”濒湖曰:“动脉专司痛与惊,汗因阳动热因阴。”)



代脉动中看,迟迟止复还。

平人多不利,惟有养胎间。

(结促止无常数,或二动一止,或三五动一止即来。代脉之止有常数,必根据数而止,还入尺中,良久方来。

滑伯仁曰:“若无病羸瘦,脉代者危。”有病而气不能续者,代为病脉。伤寒心悸脉代者,复脉汤主之。妊娠脉代者,其胎百日。代之生死,不可不辨。)
奇经八脉
本来督任一身中,寻得仙源有路通。

剖别阴阳维跷界,调冲运带鼎炉红。

八脉者,督脉、任脉、阳维、阴维、阳跷、阴跷、冲脉、带脉是也。以其不拘于经,故曰奇。督、任、冲起于会阴穴,一源而三脉。督脉由长强穴贯脊上行,过巅顶,至龈交而止,为阳脉之总督,故曰阳脉之海。任脉上行脐腹,过咽喉,至承浆而止,为阴脉之承任,故曰阴脉之海。阳维起于诸阳之会,由外踝之金门穴,而上行于卫分。阴维起于诸阴之会,由内踝之筑宾穴,而上行于营分。夫人身之经络繁密,二脉能于阴交阳会之间,加一紧缚,举纲齐目,而阴阳斯得维持之力。阳跷之脉,起于足跟,循外踝上行于身之左右。阴跷之脉,起于足跟,循内踝上行于身之左右,所以使机关之跷捷也。冲脉前行于腹,后行于背,上行于头,下行于足,凡筋骨脾肉,无处不到,十二经络上下之冲要,故曰十二经络之海。带脉横围于腰,状如束带,所以总束诸脉。医家知乎八脉,则十二经、十五络之旨得矣;修炼家知乎八脉,则龙虎升降、开牝幽微之窍妙,于此入其门矣。养生者无事之暇,撮起督脉,循尾闾夹脊双关,上行脑顶,下通乎任,循环无端,终而复始,久久调息,二脉贯通如一脉矣。人身元阳之气,自下而生者,亦自下而竭。督任相联,转运不已,有其生之,断难竭之,而寿有不稳固者乎?!鹿顾尾闾,能通督脉;龟纳鼻息,能通任脉。二物俱得长寿,有明征矣。提督而上行也,阴阳维跷,随督而升;通任而下行也,阴阳维跷,随任而降。一升一降,阴阳维跷,亦得为之疏畅。由是从会阴穴起,上至天,下至渊,所以运其冲也;从季肋穴起,左转三十六,右回三十六,所以运其带也。第见营卫和而颜色日以滋润,机关利而手足日以轻捷。三百六十骨节,节节光莹,八万四千毛窍,窍窍亨通。血不蹇涩,气不停滞,六淫不得而干之,七情不得而伤之。却病延年之方,未有过于此者。何必采商山之芝,贮盘铜之露,而后永其寿乎!从知紫府长生诀,尽在奇经八脉中。

(《参同契》曰:“北方河车,即此法也。循而习之,疏经畅脉,可以养生;进而求之,还精摄气,可以延年;神而明之,进火退符,可以夺丹。”仙经所传,抽铅添汞,降龙伏虎,擒鸟捉兔,霏雪产莲,无不寓于其中。浅者得之为浅,深者得之为深。)
脏腑说
人身一太极也。静而生阴,则为五脏;动而生阳,则为五腑。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吸门内气管所系,手太阴肺、手少阴心,居于膈上;足太阴脾、足厥阴肝、足少阴肾,居于腹下。脏数五,其形象地,静而得方。

食管所系,足阳明胃,手太阳小肠、手阳明大肠,一路贯通。足太阳膀胱(有下口而无上口)、足少阳胆(有上口而无下口),两腑对照。腑数五,其气象天,动而行健。手少阳三焦、手厥阴心包络,有经无形。以五脏位置言:离为心火,居南;坎为肾水,居北;坤为脾土,居中;肝不全居左,而震为肝木,居左,气自行于左;肺本不居右,而兑为肺金,居右,气自行于右。以五腑位置言:初以胃,统纳水谷;次以小肠,厘清水谷;于是大肠消其谷,膀胱渗其水,胆则司其事。以阴阳匹配言:心与小肠合,丁丙共宗;肺与大肠合,辛庚一本;脾与胃合,己戊伴居;肝与胆合,乙甲同体;肾与膀胱合,癸壬并源;包络与三焦合,营卫相亲。以阴阳交媾言:三阴从天降,手太阴肺、手少阴心、手厥阴心包络,列之于上;三阳从地升,手阳明大肠、手太阳小肠、手少阳三焦,列之于下。其中脾阴胃阳、肝阴胆阳、肾阴膀胱阳,更迭相济。以脏腑经络言:手之三阴,从胸走手(手太阴肺,从中府而走手大指之少商;手少阴心,从极泉而走小指之少冲;手厥阴心包络,从天泉而走中指之中冲);手之三阳,从手走头(手阳明大肠,从手大指商阳,而走头之迎香;手太阳小肠,从手小指而走头之听宫;手少阳三焦,从手四指关冲,而走头之丝竹)。所以肺、心、包络、大小肠、三焦,皆称之曰手。足之三阳,从头走足(足太阳膀胱,从头睛明,而走足小指之至阴;足阳明胃,从头头维而走足次指之厉兑;足少阳胆,从头童子 而走足四指之窍阴);足之三阴,从足走腹(足太阴脾,从足大指隐白,而走腹之大包;足少阴肾,从足心涌泉,而走腹之俞府;足厥阴肝,从足大指大敦,而走腹之期门)。所以膀胱、胃、胆、脾、肾、肝,皆称之曰足。以阴阳多少言:太阴、太阳为正,少阴、少阳次之,厥阴(阴尽也)、阳明(并左右之阳,两阳合明也)又次之(本王启元《内经注》)。肺、脾得正阴之气,以太阴称,心、肾属少阴,包络与肝,则厥阴矣。受阴气,以是为差。膀胱、小肠,得正阳之气,以太阳称,三焦与胆,属少阳,胃与大肠,则阳明矣。受阳气,以是为差。以脏腑功用言:主宰一身者心,而小肠为受盛之官;宣布万事者肺,而大肠为传导之官;谋胜千里者肝,而胆为决断之官;颐养四体者脾,而胃为仓廪之官;精贯百骸者肾,而膀胱为津液之官,三焦为气之父,包络为血之母。夫一脏一腑,五脏而称六腑者,以三焦属腑,故言六腑。然三焦属腑,而称六腑,包络属脏,宜亦可称六脏。由斯而论,言六腑,必言六脏;言五脏,只可言五腑,以合天地之数。何必参差其说,而言五脏六腑哉!缕陈脏腑,灿然可考,而有不离乎脏腑,亦不杂乎脏腑,非形象之可绘,言语之可传者,妙在元关一窍。
命门提要
(详后论中)

人身以命门为本,而论命门者,不一其处。为此坎为水,一言尽之。盖坎阴包乎阳,一言水而火在其中,如必象坎之形,两边一画为阴,中间一画为阳,则拘矣。独不闻画前原有易乎!
三焦辨
《难经》注三焦,一则曰:有名无形,与手厥阴相表里。再则曰:有名无形,其经属手少阳。词旨极为明白。叔和定《脉经》,因之以立论,可谓善于祖述矣。辨《脉诀》者,不求甚解,以为明有其经,又曰无其形,自相矛盾,为此不经之谈。而有为之原者,《脉诀》出于六朝高阳生假名伪撰,叔和《脉经》中决不为此语。

不知叔和实根于《难经》,《脉诀》亦未背乎叔和,辨之者愦愦,而辨原之者亦冥冥。而原读《难经》者,将三焦对诸脏腑读之,涣然冰释矣。肾之形如豇豆,而三焦之形何似?脾之形如马蹄,而三焦之形何类?心之形如莲苞,而三焦之形何若?肺六叶而形如华盖,肝七叶而形如甲拆,三焦亦有叶可数,形可拟乎?五脏无不皆然。经则起于关冲,终于丝竹,凡二十三穴,左右四十六穴,岂不有名无形,而行经于上、中、下乎?究其源,滥觞于宋儒,将高阳生一辟,庞安常倡其端而指其瑕,戴同父和其说而辨其谬。厥后一派名流,俱以耳读书而不以心读书,凡《脉诀》之本于《灵》、《素》、《难经》,微词奥旨,有难晓者,概归于高阳生之僭拟。

高阳生阳受其贬,阴实受其褒。夫高阳生立七表、八里、九道之目,而遗数脉,其罪实无可逃。其余不过文不雅训,荐绅先生难言之,而乃于词之晓畅者,亦谓高阳生杜撰,高阳生不应受如是之诬。学未深造而轻议古人,多见其不知量也。考三焦之功用,乃人身最关要之腑,如天地之三元总领五脏、六腑、营卫、经络之气,而为诸气之宗。以其资生于肾,与肾合气,肾为元气之正,三焦为元气之别,并命门而居,候脉者,亦候之右尺,可谓深知经脉者。余谓不然,上焦主内而不出,其治为膻中;中焦主腐熟水谷、其治在脐旁;下焦主出而不内,其治在脐下一寸。既平列上、中、下三焦,候脉自宜候寸、关、尺三部。
心包络辨
《灵兰秘典》称心为君主,《二十五难》称包络为心主。盖心主有形之君,包络是无形之主。柱下史云:“常有欲以观其徼,常无欲以观其妙”(徼,如游徼之徼。中边洞彻,无所不周。惟朕兆甫萌,端倪乍露,乃能灼见其真,故必于常有时观之。妙,如元妙之妙。宇宙洪荒,无所不包,惟机关未启,意念未兴,始可洞彻其质,故必于常无时观之。亦仿佛无名天下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之言。后世梁王份对高祖曰:“陛下应万物为有体,至理为无”。盖暗合此意耳)是也。宋元《脉诀》,不知仿自何人,因包络动则喜笑不止,与十二官内膻中喜乐出焉相吻合遂以包络即膻中。亦思膻中为臣使之官,君臣大义,名分森然,何以止知读下一句而不知读上一句乎?且将包络绘其图于简编,独不闻心主与三焦相表里,俱有名无形,何以能知着《脉诀》,而不知读《难经》乎?包络之经,虽起膻中,以无职统众职,尊卑原是攸分。心有形,心主无形,天下惟无形者,其用最神。所以君主无为,心主用事,空空洞洞之中(天至地,八万四千里,空空洞洞;人心至肾,八寸四分,空空洞洞),总视心主何如耳。心主泰然,志气日以清明,义理日以昭着。仰无所 于天之高,俯无所 于地之浓。率性而行,梦寐亦形其畅适于以想见。箪瓢陋巷之回,春风沂水之点焉。心主愦然,物欲莫辞其憧扰,精神莫定其从违。未尝临深,而若临渊将陨;未尝登高,而若登山将崩。任情而动,宴安亦露其张皇于以想见。因石据藜之象, 杀 缓之音焉。余用是而知天地之道,其犹橐 乎,无底曰橐,有窍曰,中间一窍,无人摸着,指心包络也。解悟此窍璇玑,立跻天仙地位。其候脉也,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传灯录》:五祖宏忍大师欲求法嗣,令寺僧各述一偈,时有上座神秀者,众所宗仰,于壁上书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六祖慧能,时为行者,闻之则曰:“芙则美矣,了则未了。”至夜潜书一偈于秀偈旁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五祖见之,嗣遂定)。有非《灵》、《素》、《难经》之所及者,请读无字之经(《梵典》:南土遗使诣西竺取经,国王将经秘函给使者,还至中途,开视书中,并无一字,因复至西竺,国王笑曰:“吾念南土至诚,不惮跋涉,故将上乘无字经给发,岂知止知读有字之经,不知读无字之经。”故南土所传,皆有字下乘经)。
反关脉解
寸口为脉之大会,诊家于此候吉凶死生。间有脉不行于寸口,由肺列缺穴斜刺臂侧,入大肠阳溪穴而上食指者,名曰“反关”,非绝无仅有之脉也。人,一小天地也,盍观于天乎?日至为天之大经,七政为纬(七政,日月五星也。二十八宿,左转为经,七政右旋而行,为纬)。周行于天而迟留伏逆,凌犯交食(五星与日三合会则迟;与日对冲或与日隔宫遇则留;与日同度则伏,逆亦在对冲隔宫。凡星不循常度,乱入次舍为凌犯。

交食即日月蚀也),甘石氏(古之掌天文之官,如周礼冯相保章之类)可得而推之。若夫数应谪见,偏无侵蚀之愆(《礼记》:“阳教不修,谪见于天,日为之食;阴教不修,谪见于天,月为之食。”食即相侵相蚀也。数应,然而竟不然者,或有他善之举,以宥其小惩;或有悔祸之机,以俟其速改。抑势之巧中共偶耳);官设 ,果验宿离之忒(《周礼》 掌十辉之法,以观妖祥,辨吉凶。若阴阳变为 ,赤乌成象,镌而横刺,监而抱珥,蔽而昼 ,蒙而光瞢,白虹弥贯,云气叙列,朝 日上,杂气可想。《月令》宿离不贷,宿星躔之,离星过舍,贷与忒同。设官如是,而天象如是者,抑势之会逢其适耳)。与夫景客孛彗(景星,德星也。太平之世,则景星见。又《天官书》:天晴则景星见。客星无常次。《汉书》:子陵与光武共卧,以足加帝腹。次日,太史奏客星犯御座。孛彗,妖星也。《春秋》:昭十七年冬,有孛星入于大辰。注,孛,孛星也。《尔雅》:彗星为搀抢,注亦谓之孛。又《汉书》文颖注:“孛星光芒短,其光四出,蓬蓬孛孛也;彗星光芒长,参参如扫彗也。”二星似少异)。征休征咎应时而见,则势之适然者。甘石氏虽然洞悉其微,而究莫能弥缝其阙。又不观于地乎,东向为水之大会,决汝汉而排淮泗,顺其性而导之,因其壅而疏之,禹之行其所无事也。至若弱水入于流沙,反为导水之始;黑水入于南海,实据东流之先,虽禹亦不得强使之东。但得安澜有庆,亦不必定归之于东矣。人得天地之气以生,脉会于寸口者,得天地之正者也;脉反其关者,得天地之偏也。然偏也,非病也,均之得气以生也。其三部定位,于寸口无异。
七表八里九道三余脉辨
浮、沉、迟、数,脉之纲领,《素问》、《脉经》皆为正脉。《脉诀》立七表、八里、九道之目、而遗数脉,不辨而知其不可宗。然体裁既变乎古而明其谬,意义自当分析于今而折其衷。天地未辟,老阴、老阳用事;天地既辟,少阴、少阳用事。少阳之数七,七主天,天有七政,居地之表;少阴之数八,八主地,地有八极(《淮南子》:“九州岛之外,乃有八寅;八寅之外,乃有八 ;八 之外,乃有八极。”)。居天之里。阳常有余,阴常不足(天包乎地,男强于女;牡健于牝,雄矫子雌)。经曰:能知七损八益,则足以治病者,此也。天地之数,始于一而终于九,故天有九天、九星、九道之名(九星即:贪野狼、且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左辅、右弼。九道:青道二、白道二、赤道二、黑道二、合黄道而为九也。九天,《周子》:一为宗动天,二为恒天,以下七政各一重天。又《太元经》、一中天、二羡天、三从天、四更天、五粹天、六廓天、七减天、八沈天、九成天),地则有九州、九野、九河之号。黄帝因天之象以画地之形,广轮错综,无少畸零。《易》曰:“地道无成而代有终。”其是之谓乎?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合气盈朔虚以置闺,而后岁功成焉。人一小天地也,七表以法天,八里以法地,九道以法天地之九数,补三脉以象归奇之闰。《脉诀》分类之义,想当然耳。今举为对待,配以阴阳,一物不离乎阴阳,以阴阳该之,而七表、八里、九道、余三,无不寓于其中,以俟千秋百岁,自有论定之者。
七诊辨
《脉经》曰:七诊者,一静其心,存其神也;二忘外意,无思虑也;三均呼吸,定其气也;四轻指于皮肤之间;探其腑脉也;五稍重指于肌肉之际,取其胃气也;六再重指于骨上,取其脏脉也;七详察脉之往来也。据《脉经》所说,指临时言。以余诀之,用功不在临时,而在平时。平居一室之中,内以养己,恬静虚无,一存其神,二忘其虑,三均其呼吸。沉潜于脉理之场,从容于脉理之圃。将心所存之神,意所忘之虑,鼻所出入之呼吸,尽附指头。不以心所存之神为存;而以指所存之神为存;不以意所忘之虑为忘,而以指所忘之虑为忘;不以鼻所出入之呼吸为呼吸,而以指所出入之呼吸为呼吸。以之探脏腑,取胃气,察脉之往来,无论燕居间暇,即造次之时,颠沛之际,得之于手,应之于心矣!盖手中有脉,而后可以诊他人之脉。若平时未及揣摩,徒事口耳之学,临时从七诊分晰,心中了了,指下难明。况医常仓卒,病值危急,又何以尽七诊之法,而一无遗漏也乎?!
九候解
寸、关、尺为三部,一部各有浮、中、沉三候。轻手得之曰举,候浮脉也;重手取之曰按,候沉脉也;不轻不重,委屈求之曰寻,候中脉也。三而三之为九也。浮以候表,头面皮毛外感之病也;沉以候里,脏腑骨髓内伤之病也;中以候中。中者,无过不及,非表非里,至数从容,无病可议。古帝王传心之要,所为以一中括天地之道而立斯人身心性命之宗者,此也。古人以之为心传,吾人亦以之征心得。盖中与和通,谓其和缓而不邻于躁也;中与庸近,谓其平庸而不涉于偏也。其见诸脉,胃气居中,则生机之应也。定之以中,而浮沉朗若观火,三部九候无不了然。
膻中解
两乳中间,气聚之海,名曰膻中,无经络而有其官。经曰:“膻中者,臣使之官,喜乐出焉。”余读经文而穆然思、恍然悟,人自坠地以来,未逢笑口,先试啼声。知识甫开,端倪迸露,渐渐客气侵淫,本来流动充满之气,无复中存。百岁光阴,总是牵愁之岁月;半生阅历,哪寻极乐之寰区。所以生、病、老、死、苦,不能脱其轮回矣。如是,我闻观自在菩萨,心平气和,理直气壮。慈灯普照(王勃《普悲寺碑》;“宣佛镜于无方,演慈灯于已绝”);统五蕴以俱空(《涅 经》:“五蕴胥空。”即六入之类);智炬长明(梁简文帝《菩提树颂序》:“智灯智炬之光,照虚空于莫限”),驭十方而胥净(唐太宗《圣教序》:“宏济万品,典御十方”)。破烦恼网以慧剑(《维摩经》:“以智能剑,破烦恼网”),生安稳想于化城(《法华经》:“法华道师于险道中化作一城,疲极之众,生安稳想)”。广大乾坤,逍遥世界;舒长日月,容纳须弥(《维摩诘经》“以须弥之高广,纳芥子中而不迫窄。”昆仑山西方曰须弥山)。若夫情根不断,憾种难翻。荆棘丛中,无非苦戚;“葛 藤里,绝少安闲。鼻观壅木樨之香(《罗湖野录》:“黄鲁直从晦堂和尚游,时暑退凉生,秋香满院。晦堂曰:闻木樨香乎?”公曰:“闻。”晦堂曰:“吾无隐乎尔。”公欣然领解”),心期迷梅子之熟(《传灯录):大梅和尚曰:“任汝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马祖曰:“梅子熟也”。杳无妙叶(梁简文帝《元圃讲颂》:“树葳蕤于妙叶”),哪发空花(叶昭明太子诗:“意树发空花”)。然则涤偏气于往来,高悬明镜;涵元气于夙夜,永保灵犀(义山诗:“心有灵犀一点通”)。云蕊函开,便为清福之地;月苗杯举,别有浩洞之天(陆龟蒙《道室诗》:“月苗杯举有三洞,云蕊函开叩九章”)。克效臣使之司,允称喜乐之国。
丹田解
脐下有丹田,有活见之处,而不可以分寸计。人之动气,根于两肾,生于丹田。气足内藏,鼻息微细;气虚上奔,鼻息喘促。无气有气,有气无气,以此为辨。而名为丹田者,则非医家所能通晓。余与梯云道人(姓谢,字际洛,新化人。甫八岁,病狂,所言皆蓬莱海岛之事,十四岁方瘳。十五岁发蒙,越明年,游泮。一动一静,无不以圣贤自规)。了悟山人(姓刘,讳宗因,字群占,号济南,邵阳人。天生一种慈详恺恻之性,日以普渡众生为念。鬓发雪白,满面红光。梦觉道人游湘,寄书未至,预对家人白之。有“可知息息相通处,未见瑶函先见形”之句),同考道于梅城雷公洞(在城南九十里,洞窈而深,巨石摩霄,塞口一水冲破。梦觉道人循口壁凿开,为新邵通衢,约一里许。正居洞中间,傍溪献一大岩,生成考道之所。基砥而垲爽,顶锅而风藏。

门面奇花异草,四时 HT 。壁脚方床圆几,百窍玲珑。不寒不暑,常在二八月天气;有炉有灶,包含亿万劫金光)。忽一朝,谢子微笑曰:“吾今知脐下为丹田,乃藏丹之所也。昨宵漏永,宝鼎浓浓。光透帘帏,夺得金精一点。恍兮惚兮,活见于脐下矣。”余曰:“水中之铅,经火一炼,化而为丹。些子机关,只可自知,余亦将有得,不堪持赠君尔。”时刘子犹未悟也。谢子灵根夙植,仙骨珊珊,雅有逸鹤闲鸥之致,闻道独早,三人参究原理,得益于谢者居多,厥后刘亦勇于上进。

一痕晓月东方露(坎戊,月精。晓月露者,药苗生也),穷取生身未有时(天地未有时,先有贞元会合之真气,而后有天地;生身未有时,先有贞元会合之真气,而后有生身。晓月露,追取先有之真气,归于生身)。其所得更有过于余与谢者。桃花夙有约,同泛武陵槎(陶渊明《桃花源记》: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而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行到源头,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舍船从口入,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裳,悉如外人,黄发垂髫,怡然自乐。自云先世避秦人乱,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
人迎气口解
左手关前一分为人迎,右手关前一分为气口。《脉经》曰:“人迎紧盛伤于风寒,气口紧盛伤于饮食。”夫前一分,即左右寸也。左寸本以候心,心非受风寒之所,而以为紧盛伤于风寒;右寸本以候肺,肺非积饮食之区,而以为紧盛伤于饮食。辗转思维,不得其解。乃今于天地营运而知之矣。天左旋,风寒为天之邪,人迎之而病,邪氛胁逼,畏风恶寒,亦见于左之上部;地无旋,地之气右旋,人身之气亦从右始,是以右之上部不名寸口而名气口。一部各分天、地、人三候,上部之地属阳明胃经,主消纳五谷,内伤饮食亦先见于右之上部。以其本位而言,则曰心与肺;以其受邪而言,则曰人迎气口。
冲阳太冲太溪解
人之两手为见脉之所,而不知两足尤为树脉之根。冲阳动脉在足 上五寸陷中,属阳明胃经;太冲动脉在足大指本节后三寸陷中,属厥阴肝经;太溪动脉在足踝后跟骨间,属少阴肾经。病当危殆,寸、关、尺三部俱无,须向三脉诊之。如往来息均,尚有可生之路。试观小儿二、三岁时,好赤足,八岁好趋,十岁好走,阳气从下而生也;五十足渐畏冷,六十步履维艰,阳气从下而耗也。两足无脉,纵两手无恙,其命不能久留;两手无脉,而两足有脉,调治得宜,亦可挽转生机。一心应变,宏敷济众之仁;万象回春,允副好生之德。
男女尺脉异论
男女异质,尺脉攸分。卜寿夭于目前,温犀易辨(《晋书》:温峤过牛渚矶,深不可测,遂燃犀角照之。

须臾见水族,奇形异状,或乘车马着赤衣者。峤至夜梦人谓:“日与君幽明相隔,何若乃尔”);定荣枯于指下,秦镜难逃(《西京杂记》:秦始皇有方镜,照见心胆)。男脉尺藏,抱朴守真,德寿之 ;归神敛气,福禄之翁。若浮洪而短,其祸有不可胜言者。碌碌蓬庐,终日待株林之兔(《列子》:野人有遇一兔走触株林而死,辄拾以归,其后守株以待兔);悠悠岁月,无路看长安之花(孟郊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而且每多斯疾之呼,膏肓莫治;定有夫人之恸,命数难延。女脉尺盛,雅秀彬彬,芝香玉砌,精光炯炯,桃熟瑶池。若隐伏而微,其祸又不可胜言者。郊 无灵,空履大人之迹;螟蛉有子,徒闻象我之声。而且狮子吼于河东,乞怜处士(《东坡集》:陈季常佞佛,妻柳氏性悍,客至常闻垢声。东坡戏之曰:龙邱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法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按:狮子吼,梵书名佛声震,小说自息,犹狮子吼,群兽皆藏)犊车乘于洛邑,见戏相臣(《 记》:洛中王导,妻曹夫人性 ,导惮之,乃别营馆居外家。夫人知之,率婢持刀寻讨,导恐,飞辔出门,左手攀车栏,右手提尘尾,以柄打牛。司徒蔡谟戏曰:“朝廷欲加公九锡。”导弗之觉,但谦退而已。谟曰:“不闻余物,惟有短辕、犊车、长柄尘尾。”导大怒)。
痨症脉数论
病症最苦者莫如痨。《脉经》注:“脉数不治。”而未注明所以脉数,所以不可治之故。天一生水,天一奇数阳也,而生水则为阴矣。阴阳同宫,是一是二,解人当自分明。《难经》注“左肾以藏水,右肾以藏命门”,固为传写之讹;即方书谓“两肾一般无二样,中间一点是元阳,亦是隔膜之谈。盖阴生于阳,阳藏于阴,诚有分之而无可分者。人自HT 地一声以来,有此水即隐此火,而穷通寿夭,皆决之于此。《入药镜》云(崔公希范着):“惟有水乡一味铅是也(乾坤交媾罢,破干为离,破坤为坎。铅为金丹之母,八石之祖,先天一点干金,走入坎水中,化而为铅。由干阳来,是为真火)。水足而火之藏于水中者,韬光匿采,而六脉得以平和;水虚而火之见于水中者。焕彩闪光,而六脉何能安静?水之包涵乎火,夫固有一滴之不可亏者。病而名痨,痨者,牢也,牢固难解之辞也。或曰取其劳苦、劳役、劳顿之义。吾则曰:劳字从火,相火一煽,君火随之而炽,二火争焰而痨焉。盖一勺之水,煎熬殆尽,火无所附丽,飞越于上。犯营则逼血妄行;克金则咳嗽不已;灼津液则饮食变为痰涎;蚀肌肉则形骸为之骨立。一身之内。纯是火为之猖獗,脉之所以数也;精竭神枯,脉之所以细而数也。夫性命之理,至为微妙。性藏于心,命藏于肾,命即指此火也。有水,火可以引之归元;无水火亦无所归宿(龙雷之火,潜于水中,得温暖则藏。水冷则火升,咽痛、唇裂、口渴、面赤,投以桂附,温其窟宅而招之;火自归乎原位。《本草》所以有能此引火归原之语,世医不察,概施之无水并邪火之症。人之死于非命者,无冤可诉。揆厥由来,祸肇于景岳、《医贯》、《薛氏医案》诸书,流毒二百余年。天心仁爱斯民,亦有悔祸之机,自《慎疾刍言》、《医学汇参》书出,而吴越之风息。自如是,我闻唤醒世人书出,而燕赵之风息,惟荆楚何辜,此风犹自盛行),直至焰消灰尽,命亦于此尽失。其可治乎?其不可治乎?惟愿同学君子,遇症之自内出者,稍见脉过其止,即以醇静甘寒之品养之(百合、熟地、枇杷叶、梨汁、童便、麦冬、桑皮、地骨皮之类。经验加味地黄汤:熟地、淮药、枣皮、泽泻、云苓、生地黄、麦冬、丹皮。百合固金汤:生地、熟地、百合、麦冬、芍药、秦归、贝母、元参、桔梗、甘草),无使至于数也,诚济世之慈航也。然则,问此火离乎本位,出没无端,隐显莫测,可确指其侨寓于何处乎?余应之曰:分明香在梅花上,寻到梅花香又无(拈花示众)。

(余着是稿,殊触当日隐憾也。年十三应童子试,见赏宗工,曾拔前茅。旅馆风霜,归患水肿,误服桂附,几濒于危。忽江西来一老医,姓聂,名广达,以乳蒸黄连服之而愈。究中桂附伤,随即吐血、咳嗽、潮热等症作矣。一室之中,调养五载,博采医书,折衷一是,惟日服甘寒之品,身体渐次复元,医亦稍得门径。本欲理吾旧业,以绍箕裘,而且夜求治者,接踵搅心,因将手泽庋之高阁。迨寻五十年前梦,云散天空一道人。)
噎膈反胃脉缓论
余得一缓字诀,以决病之死生吉凶。凡遇噎膈反胃,脉未有不缓者,其将何以决之?余用是三思焉。因其脉之缓,而知其脾无恙焉,肾无恙焉,心、肝、肺无恙焉。惟是一眚之累,居于要地,遂积成莫疗之 。即其脉以思其症,绳以理而溯其源,经曰:金木者,生成之终始(《河图》: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即干元大生,坤元广生之纲领,故水火之功用亦足以维系乎天象地舆。至土以五十居中,寄旺于四时。尤其彰明较着者,惟天三生甲木,地八乙成之,乃滋生之始事。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者,此也。地四生辛金,天九庚成之,乃集成之终事,所谓战乎干、劳乎坎、成言乎艮者,此也。

故木气司权,丰草绿缛而争茂、佳术葱龙而可悦。金气司权,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物之化,从乎生,物之成,从乎杀。生杀之机犹权衡之不可轻重也。人生百年,一大春秋耳。年当杖乡杖国,正值秋月之天,由是阳明之庚金,其气化为燥,由下冲上,冲于阑门、幽门,谓之反胃,朝食暮吐或隔宿方吐;冲于贲门谓之膈,即食即吐;冲于吸门谓之噎,食难下咽。燥之所冲,门遂为之枯槁,叶黄禾熟之候,纵日暄风动,露滋雨润,而欲转其青焉,抑已难矣。经曰:“三阳结(手阳明大肠、足太阳膀胱、手太阳小肠),谓之膈”。

不独指阳明经。亦思三阳同居下位,岂有一阳结(阳明金燥),而二阳不随之而结者乎(膀胱与小肠津液,随之而枯)?所以吐沫、刺痛、羊粪,总由于燥结然耳。东垣通幽汤(秦归身、升麻、桃仁、红花、炙草一钱,生地、熟地五分)其理最为深邃,存其方可矣。丹溪禁辛燥(丁香、白蔻、砂仁、半夏、陈皮之类),虽其义极为晓畅,存其语可矣。若喻嘉言、李士材于是症,一则商其补脾补肾,未悟其脉;一则酌其下气坠痰,未达其症。然则,此症无可治乎?曰:非也。年未登五十,燥非其时,或为醇酒所伤,或为煎熬所中,以润燥为主(牛羊乳、童便、芦根、韭菜汁、陈酒、茅根之类。经验方:酒大黄、桃仁、归尾,炼蜜为丸,茅根汁汤送下),兼用四子之书,多有得愈者。悟到秋来金恋木,翻然方见艳阳天(后天坎离用事,升居乾坤之位,于是八卦各易其位。震木居离火之位,震为苍龙,龙从火里出;兑金居坎水之位,兑为白虎,虎向水中生。龙跃虎腾,金木交并,木之欣欣向荣者,不畏金而反爱金,虽历夏而秋,常在春三、二月之天)。

(司马石渭中,端方正直,同砚两载,来往数十年如一日也。年近五旬,酷嗜浓味鱼腥,胸间隐隐作痛,食入即吐。人到知心,刻期取效。心转疑惑,觉古所传之方,一无可用,乃会丹溪之意,日服芦根汤而愈。游湘未悟,于今三年,是夜援笔成论,顿兴我以暮云春树之感。)
体肥脉虚中症论
气为阳,血为阴,阴阳配偶不参差,五脏调和脉斯正。惟是体格丰隆,一线之微阳,不足以敌硕肤之阴躯。

居恒服温补性味,殊觉相宜。寒凉性味,一滴逆口,由是气虚,是以脉虚耳。盖尝论之,气,无形者也,血,有形者也。有形者,全赖无形者为之运用,而后足得以行,手得以握,耳得以聪,目得以明,鼻得以闻其香臭,口得以知其五味。虽然,尤有进无形者,能运有形,而不知更有无形者,为之主宰,无形者,方得宣布于四肢,充塞于五脏六腑。无形者何?真气是也(以其所运而言,曰真气;以其所居而言,曰谷神。《道德经》:“谷神不死,是谓元牝;元牝之门,是为天地之根。”手足耳目口鼻,皆根窍于元牝。元窍一闭,耳非不孔窍玲珑,而不能听;目非不黑白分明,而不能视;鼻非不呼吸出入,而不闻香臭;口非不咀嚼珍蔬,而不知五味;手足非不血光红润,而不握不行)。今为阴血所压,无形者馁矣;”无形者馁,则有形者亦馁矣。古今卒中之症,大半患于体肥之人,职是故耳。方书所载中症,许多言说,徒事喧哗。

一言以蔽之曰:“气脱。”其卒然而毙者,真气脱也;其毙复苏者,真气犹存。凡气一时不足以胜形体之任,其手足不用不仁者,元窍闭也元窍闭,调治得宜(脉虚、脉芤脉迟经验方:黄 、人参、焦术、附片、秦归、抚芎、苡米、姜枣引。脉洪、脉数、脉细经验方:熟地、人参、枸杞、秦归、苡米、丹皮、麦冬、五味。如初中半身不遂,不省人事,筋急拘挛,口角 斜,语言蹇涩,脉弦而数,则以风论,小续命汤:防风一钱二分、桂枝、麻黄、杏仁、川芎、白芍、人参、甘草、黄芩、防己八分、附片),轻者亦有全愈,重者或苟延岁月。

调治失宜,真气亦不能久留,知几之士见其体肥脉虚,时常培养元阳(经验方:附片、干姜、人参、黄 、焦术、肉桂、秦归、炙草、姜枣引。鹿茸桂附丸:附片、肉桂、鹿茸、熟地、淮药、丹皮、枣皮、泽泻、茯苓),庶有裨焉。有形四大皆假合(潜确《内书》,四大,地、水、火、风也。地无坚性,水性不住,风性无碍,火假缘生。《释典》:骨肉为地,涕唾津液为水, 气为火,骨节转运为风。达者谓之幻身。古佛偈假借四大以为身),无形中有主人翁(《性命圭旨》:主人翁,姓金,号元晶,自虚无中来,居杳冥之乡)。

岐伯曰:“中风大法有四:一曰偏枯,半身不遂也;二曰风痱,身无疼痛,四肢不收;三曰风 ,奄忽不知人也;四曰风痹,诸痹类风状也。”夫曰风痹,真风也。所谓偏枯、风痱、风 者,以其舌强口喑,卒倒无知,形似乎风,因以风名。详究其义,实与风毫不相涉。就其症而言之,手撒,脾气绝矣;口开,心气绝矣;鼻鼾,肺气绝矣;目闭,肝气绝矣;遗溺,肾气绝矣。汗出如珠,发直如麻,面赤如妆,真阳鼓散于外矣。抉其精而穷其奥,总归宿于肾元。

盖肾为性命之根,如止见一二经,尚未伤及于肾,急相其肾之水亏、火亏,培之补之,而受伤之脏,自复其初。朱丹溪以为痰则生火,火则生风,固属捕风捉影;李东垣以为本气自病,将风字涂抹,其于是症,亦似有得,究未窥其底蕴;河间以为将息失宜,心火暴甚,而着地黄引子(熟地、枣皮、巴戟、附片、肉桂、苁蓉、茯苓、麦冬、五味、石斛、菖蒲、远志),可谓抉出疾源矣。顾肾水火同宫,有痰涎上涌,水不足者;有面赤烦渴,火不足者。地黄引子仅足补其火,赵养葵又补明水不足者,用地黄汤滋其水。庶岐伯不言之蕴,得以阐明于世。治是症者,慎勿存一风字于胸中,斯得之矣。
喘急脉论
《脉经》曰:“上气喘急候何经,手足温暖脉滑生。若得沉涩肢逆冷,必然归死命须倾。”试申论之,人之所赖以生者,元气、宗气,而其所以生者,则真气也。统一身而言,则为元气。元气充足,呼吸自循常度,如涉虚怯,阴阳之气乱矣。经曰:“阴争于内,阳扰于外,魄汗未藏,四逆而起,起则熏肺,使人喘息。”体犹温暖,脉多虚滑,人参能回元气于无何有之乡(独参汤。经验方:黄 一两,秦归三钱,姜枣引),喘息自止。据中焦而言,则为宗气,宗气转运升降,自无窒碍,如沾痰滞,阳明之气郁矣。经曰:“邪客于阳阴之络,令人气满,胸中喘息。”体虽温暖,脉则弦滑,法夏和胃而燥痰(四七汤:人参、肉桂、法夏、炙草、姜枣引),喘急随除。至于先天一点真元之气,是为真气,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统至实。鼓荡于太虚者,雷也;而其所以默运乎鼓荡者,非雷也,真气也。吹嘘乎万物者,风也;而其所以驱使乎吹嘘者,非风也,真气也。外护于表,内行于里,周流一身者,气也;而所为主宰以周流者,非气也,真气也。释氏调气以悟空,调此气也;老氏炼气以归真,炼此气也;儒者养气以为圣为贤,养此气也。释氏谓之真如(钱起赠怀素诗:“醉里得真如。”刘禹锡诗:“心会真如不读经”),老氏谓之绵绵(《道德经》:“绵绵若存”);儒者谓之浩然。其为气也,天地得之,万古不老;生人守之,寿算常存。人而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真气散矣。真气散,一身之元气、宗气,以致营气、卫气、中气、胃气,一齐奔上,为喘为急,肢之所以逆冷,脉之所以沉涩也,而命有不倾焉者乎?彼水肿之喘,以水肿论;风寒之喘,以风寒论;哮症之喘,以哮症论。热病之喘,以热病论。经中言喘,层见迭出,各有其本,单言喘者,止有数条。撇开各症方言喘,寻到源头始见医。
气鼓脉弦数论
医学中,刘、李、朱、张而下,瓣香敬祝者,汪子 庵,独于气鼓症,列之湿门中,殊不谓然,究其源,方书俱然,不自 庵始。余考其症,是气也,当列于气门。气以类而方明;病虽难而易治。夫气之功用,全赖脾土为之转运(气分气与 ,土分有无形。脾属土,有形者也,有形之土运气。脾藏意,意亦属土,无形者也。

无形之土运 。有形之土,以药补之;无形之土,以心养之。二者得兼,而土斯健矣)。土旺而气乃周流四体,土衰而气遂停滞中州,贯注躯壳,充盈腠理,郁而为热,气鼓成焉。经曰:“诸胀腹大,皆属于热”是也。

其为症也,四肢日见瘦羸,肚腹日见胀满,任人揉按,痛痒不关。稍进 粮,饱闷难受。脾愈虚,肝益肆其侮;气愈积,热益张其威。脉之弦且数,其所由来者,有明征矣。治是症者,当青筋未大见,脐心未大突,缺盆未大满之时,重用黄连,以解其热。清金以制肝盛,培土不受肝邪(经验方:人参、黄连、焦术、麦冬、青皮、肉桂、炙草)。药固有维持之力,尤宜却咸味,断妄想,存神静虑,以养无形之土,不治气而气自宣通,多有得安者。其名不一,曰单胀,以其独胀于腹也;曰鼓胀,以其中空无物也;曰蛊胀,若虫食物而中空也;曰热胀,由热而胀也;曰气胀,由气而胀也。统名之曰气鼓也。彼水胀、寒胀,列于湿门,宜也,原与此症毫不相涉。东垣一代伟人,中满分消丸(浓朴一两,枳实、黄连、黄芩、法夏五钱,陈皮、知母、泽泻三钱,茯苓、砂仁、干姜二钱,人参、白术、甘草、猪苓一钱,蒸饼为丸),亦尚未晰分也。
血症有不必诊脉、有必须诊脉论
失血之症有四:从齿失者,曰齿衄;从鼻失者,曰鼻衄;从咽失者,曰呕血;从喉失者,曰咳血、曰咯血、曰吐血、曰唾血。失血则一,而轻重攸分。最轻者齿衄,足阳明胃脉循鼻入上齿,手阳明脉上颈贯颊入下齿,二经热盛,其循经之血从齿溢出。血路一通,即无热,亦时常而来,于体无伤,不必以药治者也。稍轻者鼻衄。凡经之上于头者皆下通于鼻,少阳之脉上抵头角,太阳之脉上额交颠,阳明之脉上至额颅。其血之循于经者,随气周流,走而不守,三经为热所逼,血即从鼻而漏。以童便引热下行,茅根清胃降火,其血立止。至于漏血过多而无休者,则不责之血热,而责之气虚。有形血,一时所不能滋;几希之气,速当挽回,急用参补气以督血(经验方:黄 一两、秦归三钱,姜枣引),补气以摄血,补气以生血。虽气息奄奄,亦可回生。

彼伤寒鼻衄,名曰红汗,热随血解,不必止血,亦不必再发汗;瘟疫鼻衄,名曰外溃,毒从血减,不必止血,亦不必再议下。经络分明,见其症,即可以用其药也。稍重者呕血,即在胃腑矣。贮积日久,郁而上呕,多则盈盆盈碗,聚则成块成堆。或一月一呕,或间月一呕,或周年一呕。未呕之先,郁闷难安;已呕之后,神清气爽,但得血路通利,有呕至耄耋而无伤者。以恐血阻吸门(急备方:用纸捻刺鼻中,得嚏则通),登时至毙,方书积案,从未有发明其义者。盖胃为五脏六腑之海,血易为之聚,人而饮食煎熬,停留瘀血,结成窠臼,久则相生相养,习以为常,如蚁之有穴,鱼之有渊,生生不已。补之,愈足以滋其党;凉之,徒足以塞其路。辗转图维,惟三七、郁金,以破负固之城;淮膝、大黄,以开下行之路(悬拟方:三七、郁金、牛膝、大黄、归尾、桃仁、枳实、炼蜜为丸)。扫除而荡涤之,庶有瘳焉。常见山居之民,采草药以治血,遇是症得愈者居多,草药之性,无非破血之品,有明征矣。最重者吐血、咳血、咯血、唾血。致病之舋,原不一端;发病之源,总归五脏。脏者,藏也,所以藏其血以养神、养魂、养魄、养意、养精与志也。心不主血,则神为之消散,脾不统血,则意为之惝恍,肝肺不归血,则魂魄为之飘荡,肾不贮血,则精志为之梏亡。一滴之血,性命随之,全凭脉息以决吉凶。脉而虚弱,火犹未发,归脾汤(人参、白术、茯苓、枣仁、龙眼肉、黄 、秦归、远志、木香、炙草、姜枣引)、养营汤(人参、白术、黄 、炙草、陈皮、肉桂、秦归、熟地、五味、茯苓、远志、酒芍、姜枣引),俱能奏效;脉而洪数则内火炽矣,火愈炽而血愈亡,血愈亡而阴愈虚,故曰阳邪之甚,害必归阴。当此之时,寒凉适足以伐五脏之生气,温补又足以伤两肾之真阴,惟以寒滋其阴而养其阳(同痨伤论),血或归其位耳。又有一种,五脏为内寒所侵,血不安位而妄行者,脉虚而迟,非附子、干姜,不足以祛其寒而温其经(经验方:附片、干姜、黄、白术、秦归、炙草、建元、南枣引),此百中仅见一二者。至于外寒犯乎五脏,扰血逆上者。脉浮而紧,惟麻黄人参芍药汤(桂枝五分,麻黄、黄、甘草、白芍一钱,人参、麦冬三钱,五味五粒,当归五分),可以攻其寒而安其血。此亦血症之常事,甚无足怪。所以五脏之血,必诊脉而后能决也。综而计之,譬之军伍,齿衄、鼻衄,巡哨之士卒也;呕血,护卫之士卒也;咳、吐、咯、唾之血,则守营之士卒也。巡哨之士卒可失,即护卫之士卒可失,而守营之士卒,断不可失者也。经四十载之推求,而血症了解,阅千百人之性命,而血路敢详。

(司马刘芹藻,忽患失血,气喘,脉虚而迟,重用附子、干姜,黄 ,立愈。由是留心医学,讲解《灵》、《素》、《难经》。)
咳嗽脉论
痨症咳嗽,以痨为本,不在咳嗽论。其余咳嗽,但得病源缕晰,无脉不可以治。欲达病源,先分内外。外感咳嗽,专责之于肺。风寒之来,先入皮毛,皮毛者,肺之合也,风寒郁于肺则咳嗽,肺窍得通,则咳嗽止焉,故古有外感咳嗽则轻之语。其脉浮而大,散之以葱白,通之以紫苏(参苏饮:人参 紫苏 葛根 前胡 法夏茯苓 陈皮 甘草 枳壳 桔梗 木香 葱白)。至于内伤,经曰:“五脏皆令人咳,不独肺然也。”而要不离乎肺,其本经咳嗽也,金生在已,形寒金冷,伤其生气,喘息有音,甚则唾血,其脉短而迟,补之以波蔻,温之以砂仁(经验方:人参、焦术、云苓、法夏、陈皮、波蔻、砂仁、炙草、姜枣引);其心脏咳嗽也,火甚克金,喉中隐隐如梗状,甚则咽肿喉痹,其脉浮而洪,凉之以黄芩,泻之以山栀(经验方:生地、赤茯苓、山栀、生甘草、黄芩、桔梗、麦冬、灯芯引),其脾脏咳嗽也,土不生金,阴阴痛引肩背,甚则不可动,其脉濡而弱,培之以黄 ,燥之以白术(经验方:人参、秦归、黄 、焦术、法夏、陈皮、云苓、炙草、大姜枣引);其肝脏咳嗽也,木燥火发,金被火伤,两胁下痛,甚则不可以转,其脉沉而弦,制之以鳖甲,和之以柴胡(熟地、鳖甲、秦归、柴胡、酒芍、炙草);其肾脏咳嗽也,火动水亏,金少水涵,腰背相引而痛,甚则咳涎,其脉沉而细,滋之以熟地,坚之以黄柏(知柏地黄汤:熟地、淮药、枣皮、知母、丹皮、泽泻、茯苓、黄柏)。久咳不已,移于五腑,病则缠绵难愈,治法仍归五脏。彼无痰干咳,火郁于肺,一言尽之,升提肺气(甘桔汤:桔梗、甘草),生其津液(八仙长寿丹:熟地、淮药、枣皮、麦冬、泽泻、茯苓、丹皮、五味子),斯得之矣。据经分症,即症分脉,凭脉用药,夫固有历历不爽者。经曰:秋伤于湿,冬必咳嗽。”经之所言者,主气也,四之气土,正在秋初当权。喻嘉言以为湿字疑燥字之误,只知岁气之燥,而不知主气之湿。经曰“脾苦湿”,未闻心、肺、肝、肾苦湿。河间《咳嗽》之篇,以为湿在脾可也,而必分其湿在心、在肺、在肝、在肾何也?丹溪论咳嗽,有风、有寒、有痰、有火、有痨、有虚、有郁、有肺胀,庶乎近之。降至景岳,所论外感咳嗽,大半内伤之方居多,所谈内伤咳嗽,止知阴虚一语,虽所重者肾元,四脏亦在内伤之列,何以曾不之及?内伤外感四字,尚未解透耶(自内而出者,喜、怒、忧、思、悲、恐、惊及房劳、饮食所伤为内伤;自外而入者,风、寒、暑、湿、燥、火及瘟疫、痢病所感为外感)。夫无痰不作咳,无嗽不有痰,一言咳嗽而痰在其中,《内经》所以有饮无痰,饮留肠胃,不咳不嗽者。自汉儒添一痰字,方书遂将咳嗽与痰,别为两门。究竟扯东拽西,两无分别,书之所以日益支离也。
泄症脉论
《难经》训泄有五:胃泄,饮食不化;脾泄,腹胀呕吐,所谓大肠泄者,食已窘迫,可该脾泄论;所谓小肠泄者,便血腹痛;大瘕泄者,数至圊而不便,宜以痢门论。则泄止可言脾胃二经。诊其脉数,而邪之自外来者,属胃,其气化而为热,轻则黄连浓肠,佐以利水和胃之品(经验方:焦术、云苓、桂枝、黄连、泽泄、猪苓、车前、苡米)。至于完谷不化,则泄之甚者也,须芒硝、大黄(经验方:芒硝、大黄、银花、炙草、姜枣引),涤其邪而泄自止;诊其脉迟,而虚之由内生者,属脾,其气积而为寒,轻则焦术和中,佐以燥湿补脾之味(经验方:黄 、白术、云苓、莲肉、法夏、诃子、陈皮、苡米、姜枣引)。至于胀满呕逆,则泄之剧者也,必附片、干姜(经验方:黄 、附片、干姜、焦术、肉桂、莲肉、炙甘草、生姜大枣引,尝与道人分别是症,知其随手辄验者,有由来矣),温其寒而泄乃除。夫泄,显而小者也,以其泄天妙趣而言,则为水先(混沌之初,冲漠无朕,先天一团氤氲之气,降而为水,犹未见其昭着,渐至昭着而生火;犹未有其形质,渐有形质而生木;犹未至于坚实,渐至坚实而生金,土则随行而生。郭璞《葬经》:泄天妙趣水居先。”《河图》之数,天一生水);以其承天时行而言,则土为重(坤承天之施,奉以行之,时未至。不敢先时以立始:时既至,不敢后时以堕功。坤道之所以顺也,然载万物者坤,含万物者坤,非有坤以承天,则天亦将虚于所施。故曰浓德至静,无成有终,可知配天之功用者惟坤土独也。

正许氏《说文》,重字从土,是以土为重之义)。脾为己土,胃为戊土,一动一静,一阴一阳,互相为用,所以十二官中,各司一职,独脾胃统司仓廪之官。以其物之资始而论,惟恃动气(战乎干,战即鼓荡之意,谓资始也。杨子云:“太初者,气之始;太素者,质之始。禀干之始,出而为动。”);以其物之资生而论,全仗谷气(致役于坤,役即孳字之意,谓资生也。《淮南子》云:“毛虫则横生, 虫则纵生。”萃坤之生养而归谷)。

脾主消谷,胃主纳谷,一表一里,一刚一柔,还相为质。所以五行宝内,但养一脏,惟脾胃实养性命之宝。

至哉坤元,厥惟脾胃。拟七斗以摩霄(上顶心,心有七窍)高悬西北;断六鳌以立极(下临六腑),美尽东南。富媪(《汉书》后上富媪)敷文,宅中叶裳元之吉;媒婆(方书脾为媒婆)践约,婚媾迨冰至之辰。卜操柄之有归(《说卦传》:“坤为柄”),应差竖亥(《史记·天宫书》:“竖亥步经大章行纬”);占括囊之无咎,稳塞夷庚(《左传》:“以塞夷庚。”谓要道也)。

象推吝啬,义取含章,后得无患乎。先迷方外必根据直内。

以故胃与脾合,马之所以称牝也;脾与胃分,龙之所以战野也。调理得宜,百体从兹而安;调理失宜,百病从兹而起。夫泄,显而小者也。
水肿脉浮大沉细论
《脉经》曰“水肿之脉,浮大易愈,沉细难痊。”余谓医不细揣脉与症,斯已难矣。果脉清症确,浮大固可十全,沉细未必难痊。余少时曾患水肿而回生者,欲知水肿幽明路,说法何妨我现身。人生饮入于胃,气化之妙,全凭脾、肺、肾三经。脾专运用之职,肺擅通调之官,肾司熏蒸之用,而后云兴雨施,渗入膀胱。三经失权,其气不化,蓄诸中州,横流四肢,泛溢皮肤,一身之中,无非水为之灌注矣。以其脉之沉细者言之,脉而沉细,病愈深而侵入脏矣。即脉之沉细分症之阴阳,其为阴水肿也,形寒伤肺,湿寒侵脾,虚寒埋肾,大便溏泻,小便清利,脉则沉细而迟,补土以温金,实脾汤(焦术、茯苓、炙草、浓朴、肉桂、草蔻、木瓜、木香、附片、干姜、大枣引),实开斯世之福;壮水兼补火,肾气汤(熟地、茯苓、山药、丹皮、枣皮、淮膝、车前子、附子、肉桂、泽泻),能挽造化之穷。其为阳水肿也,火盛克金,热郁侮土,燥过枯水,大便坚硬,小便黄赤,脉则沉细而数,石膏友麦冬(经验方:石膏、麦冬、粳米、炙草、大枣、生姜),本草中足称治水之橇(《史记·夏纪》,禹治水,泥行乘橇,山行乘 。橇,履器之有齿者,今之木屐仿之);黄连伴黄柏(经验方:黄连、苡米、黄柏、车前、肉桂三分,知母、炙草),医方内大是分水之犀(《抱朴子》:犀角一尺以上者,刻为鱼形,衔以入水,水即分开)。余尝阅是症,阴阳俱厥,有令人不可测度。阳水之厥,更有十倍于阴水者。阴水误以阳治,先或声哑而死;阳水误以阴治,定是吐血而亡。至于脉之浮大,邪犹在表,病之最浅者也。水蓄膀胱,五皮饮(五加皮、地骨皮、茯苓皮、大腹皮、生姜皮),可洁清净之府;水行肌表,越婢汤(石膏八钱,麻黄六钱,大枣一、二枚,炙草三钱,生姜三钱),足开鬼门之关。其朝宽暮急,暮宽朝急者,水随气之升降也,何必曰阴虚阳亏;上气喘促,夜卧难安者,水淫肺之叶孔也,何必曰子胎母宫。曰风水,曰石水,曰皮水,多其水名;曰湿肿,曰血肿,曰风肿,总是水肿。揣摩脉症,辨别脏腑,沉细浮大,有何难易之分?酌理准情,无非从前所有之语;披肝沥胆,尽是劫后余生之言。其于是症,煞吃苦辛矣。愁成白发三千丈,历尽洪涛十八滩。

人但知浮大为阳,沉细为阴,而不知沉细中有迟数,即有阴阳。治之之法,相去甚悬。世之患是症者,多为药饵所误,惜不早得是而读之也。
偏正头痛不问脉论
医有不知其病而不能治者;亦有明知其病而不能治者,有莫解其病而莫能疗者,亦有了解其病而仍莫能疗者。与哮痫相颉颃而深藏之固,更甚于哮痫者,正头风一症。或数日一发,或数月一发,其发也,突如其来,不因邪触;其止也, 然而止,非藉药医。揣其痛之根,不越风毒之客于髓海焉。六经皆有头痛,三阳之经上于头,随其经而医之,药到而痛自除。痛居经络不到之处,羌活、防风,无所施其勇;升麻、干葛,无所竭其力;柴胡、黄芩不能消其事而逐其邪。三阴亦令人头痛,或痰壅于胸膈(太阴);或气逆于脑顶(少阴);或冷逼乎督脉(厥阴)。而痛不关于痰气与风,南星、半夏,燥其痰;麻黄、附片,温其经;吴萸、干姜去其寒。燥者自燥,温者自温,去者自去,而痛者自痛也。本草胪陈,空对神农而数典;万书案积,莫向仲景而问建。抑又闻之剑阁之危险,四面拒敌,而偏以缒入之(邓艾破蜀至阴平,山势险绝,军士不得过,以缒入之);逼阳之深,固万夫莫当,而偏以老克之(《左传》逼阳城小而固,晋荀偃、HT 伐逼阳,入于逼阳请于荀 曰:“水潦将降,惧不能归,请班师。”荀 曰:“牵帅老夫,以至于此,七日不克,必尔乎,取之五月庚寅。”荀偃、HT帅卒攻逼阳,亲受矢石,甲午灭之)。阅方书鼻渊,称为脑漏,脑可漏之出,亦可注之入,以口服药而经不通者,以鼻注药而窍自通。在拣其解毒去风性味之平正者,淡淡注之(白菊、陈茶煎汤冷注。一方,皂角、细辛,研细末,吹鼻得嚏则解),而痛自渐渐减炙。以鼻代口,休防郢人之垩(《庄子》郢人鼻端有垩,使匠石斫之,匠石运斤成风,垩去而鼻不伤,郢人立不改容);追风拔毒,何假华佗之刀(华佗字符化,汉末沛国谯人。通五经,精方脉,能刳骨疗疾,为外科之祖。有《青囊》书,惜乎无存)。然此法肇自前人莱菔汁注鼻之方,特取而变化之者。至于偏头风痛,丹溪以为左属风、属火,多血虚;右属热、属痰,多气虚,用之未必大验。究其根,亦是风毒傍于脑海之旁,病之去路,多从目出而解。同邑石光南所传淡婆婆一方(淡婆婆根为君,天麻、京子为臣,川芎、白芷为佐,菊花、当归、木贼为使,黑豆百粒为引),初起者用之屡效,殊不可解,录之以备急用。一种手三阳之脉受风寒,伏留而不去者,名厥头痛;入连在脑者,名真头痛。其受邪与正头风无异,而其来也速,其死也速,更有甚于偏正头风者,古无救方,质诸海内名公,不知家亦藏有秘方否?

石光南家累千金,广为结纳,高人异士,过其地者,辄馆于书斋,所得多医书未传之秘方。淡婆婆,又名淡亲家母,未考其性,但尝其味,亦属平淡,草药肆购之。
心气痛脉论
古传心痛有九,循其名而责其实,纤毫难溷(混)。一曰虫,凡痛脉多伏,今反洪数者,虫也。厥名曰蛔,长寸许,首尾通红,踞于心窝子,吮血吸精,伤心之患,莫惨于是。以雄黄、槟榔、白矾为丸,杀之而痛自除。

二曰疰,疰者,自上注下也,令人沉沉默默,心中隐隐作病,甚有疰至灭门户而莫名其病者。脉则乍短乍长,乍涩乍细,非寻常药饵所能疗,惟苏合丸(麝香、沉香、丁香、檀香、香附、荜茇、白术、诃子、朱砂、青木香、乌犀角各二两,熏陆香、龙脑各一两,安息香二两,另为末,用无灰酒熬膏,上为末,用安息香膏加炼蜜为丸,每两十九,蜡包裹,温水化服)、阿魏膏(楂肉、胆星、法夏、麦芽、神曲、黄连、连翘、阿魏、蒌仁、贝母、风化硝、枯碱、萝卜子、胡黄连,上为末,姜汤浸,蒸饼为丸。

相其本体之强弱寒热,体强而热,阿魏丸;体弱而寒,苏合丸),庶可以治。三曰风,风得火而益炽,火得风而愈威。风而入于心,则痛之猝者也。其脉浮紧而数,以白菊、白矾为君,侯氏黑风散(白菊五钱,白矾钱半,防风、白术、桔梗八分,人参、茯苓、秦归、川芎、干姜、细辛、牡蛎三分,共为末,温酒调),可采也。

四曰悸,有触而惊曰惊,无触而惊曰悸,悸而至于痛,则悸之甚者也。其脉虚而滑,加乳香、没药为使,李氏养心汤(黄 、茯苓、秦归、川芎、法夏、甘草、柏子仁、枣仁、远志、五味、人参、肉桂、乳香、没药、姜枣引),盍用之。五曰食,食入于胃,停滞未化,攻冲作痛,其脉短而涩,平胃散(苍术、浓朴、陈皮、炙草),洵为对症之方。六曰饮,饮入于胃,攻注无常,激射作痛,其脉濡而迟,五苓散(猪苓、茯苓、焦术、泽泻、肉桂)实为导水之剂。七曰冷,寒气犯于绛宫,脉则或迟或结,吴萸、川椒、砂仁、木香,止痛,书,何难共证(经验方:木香、砂仁、肉桂,等分为末,每服五分)。八曰热,火气郁于胸膈,脉则或数或促,生地、栀子、黄连、苦楝,除痛药,确有明文(经验方:黑栀仁一两,干姜一钱五分,炙草一钱五分)。九曰去来痛,经脉周流,有碍则痛,过其所碍而旋止,巡至所碍而复发。气充血足,何碍之有,不必诊脉,补之可也(经验方:黄 、焦术、肉桂、秦归、法夏、陈皮、茯苓、炙草、姜枣引。)顾同是心气痛也,以虫之伤人最酷者,居首;以疰之伤人最隐者,居二;以风之伤人最速者,居三;以悸之介在可以伤,可以无伤者,居四;以饮、食之不轻伤人者,居五六;以寒、热之恒有者,居七八;以去来痛之人皆知而能治者,居九。想古人位置之宜,亦大费踌躇矣。然名则列之有九,而义实本之于经。曰虫痛者,经言蛔 心腹痛也;曰疰痛者,如飞尸、遁尸之类也;曰风痛者,经言肝心痛也;曰悸痛者,手少阴之脉,起于心中也;曰食痛、饮痛者,足太阴之脉,其支上膈注心中也;曰冷痛者,寒气客于背俞,注于心也;曰热痛者,寒气客于经脉,与热相薄也;曰去来痛者,经言气不宣通也。要皆非真心痛也,若真心痛,手足冷至节,旦发夕死,夕发朝亡,彼医家所传之方,大半言止冷痛;本草所注之性,间有止热痛之语。夫冷热之痛,病之最浅而最易辨者,诸书尚且聚讼,何况痛之至隐而至僻者乎。领会《灵》、《素》微词,才是医家学问;变化本草训语,方知用药权衡。
腰痛脉论
《脉要精微论》曰:“腰者,肾之府,转移不能,肾将惫矣。”《经脉篇》曰:“足少阴之别,名曰大钟,实则闭癃,虚则腰痛。”《刺腰痛篇》曰:足太阳脉,令人腰痛。《刺疟论》曰:“足太阳之疟,令人腰痛。”细考《内景传图》,腰为肾经所居之地,膀胱经所过之区,腰痛止此二经。彼足厥阴、足阳明、足少阳经,本不行腰,而言腰痛者,牵引而痛也。方书所辨,未尝分别其经;世医所治,止及肾虚一语。夫肾与膀胱,一表一里,邪之自外来者,尽属太阳之腑;痛之自内生者,总归少阴一经。诊其脉之沉细者,而知其痛在少阴焉。时痛时止者,房劳耗其精也(熟地、淮药、枣皮、泽泻、粉丹、茯苓、杜仲、牛膝)枕衾灿烂,心迷解语之花(唐《天宝遗事》,大液池千叶莲盛开,帝与妃子共赏,谓左右曰:“争似此解语花”),云雨苍茫,神醉游仙之梦(《高唐赋:“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外家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时痛时热者,浓味熬其水也(熟地、淮药、枣皮、茯苓、泽泻、丹皮、黄柏、知母),山笋湖蒲,总无下箸之处(《晋书》何曾日食万钱,对案尚无下箸处);脍鲤 鳖,翻为适口之资。痛着不移者,闪挫竭其力也(经验方:熟地、丹皮、秦归、杜仲、续断、淮膝、桃仁)。重举千钧,自诩扛鼎之力(《汉书》项羽力能打鼎);奇经百验,空传刮骨之文(见华佗注)。填骨髓而补真阴,为少阴之主药,厥惟地黄,调和补泻,燮理阴阳,实为护国之臣。诊其脉之浮紧者,而知其痛在太阳焉。刺痛背肉者,风淫于肾俞穴也(经验方:麻黄、独活、细辛、防风、秦归、酒芍、生地)。伛偻而行,偏铭考父之鼎(《左传》正考父之鼎名曰:“一命而伛,再命而偻,三命而俯,循墙而走”); 在望,也承丈人之蜩(《庄子》仲尼适楚,出于林中,见 者,承蜩犹掇之也,顾谓弟子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其 丈人之谓乎。”注: ,曲背;承蜩,以竽粘蜩)。郁痛畏冷者,寒客于气海俞也(经验方:麻黄、附子、细辛、秦归、炙草)。闲坐凄凉,滥厕楚宫之女(楚王爱细腰,宫女多有不食以求瘦其腰者);幽居 冷,空披齐国之纨(梁简文帝启鲁缟齐纨,藉新香而受彩。梁元帝谢 锦,启鲜洁齐纨,声高赵毂)。病重难移者,湿着于藏精所也(经验方:麻黄、苍术、杜仲、淮膝、焦术、秦归、茯苓、苡米、炙草)。举止维艰,已作支离之态。《庄子》支离疏者,颐隐于齐(脐),肩高于项,会撮指天,五管(官)在上,两脾在胁。”注:支离,驼子;疏,人名,会撮,发髻;屈伸莫遂,且无辗转之嫌。调血脉而通关窍,为太阳之主药,实为麻黄,驱逐客邪,通行经络,允推先锋之将。少阴不轻痛,太阳之痛居多,所以《内经》麻黄之症特详。今人所治,动曰地黄症,盍取《内经》而细玩之也乎?
脚气痛脉论
诸痛忌补,脚气痛尤甚。名曰壅疾,壅者,湿气堵截经络之谓,顾其名可以思其义。有为寒湿壅者,人迹板桥(温庭筠诗:“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身历冰霜之惨;江深草阁(杜甫诗:“五月江深草阁寒”),泥多滑 之侵。冷凄之气,下注为湿,浸淫筋骨,昼夜憎寒作痛,其脉濡而迟。非苍术、加皮,不足以燥劳筋之湿;非干姜、附子,不足以祛切骨之寒(经验方:苍术、加皮、羌活、防风、防己、附片、干姜、秦归、苡米、木瓜、炙草、大枣)。有为湿热壅者,餐瓜嗜果,惟贪口腹之甘,旨酒嘉肴,罔顾肺肠之腐。熏蒸之气,下流为湿,煎熬阴血,临夜发热而痛,其脉濡而数。惟淮通、苏梗,庶可以疏闭塞之经;惟黄柏、麦冬、庶可以清蕴隆之热(经验方:淮通、苏梗、黄柏、麦冬、生赤皮、秦归、羌活、防风、苡米、木瓜、炙草)。

有为风湿壅者,湿郁为热,热则生风。其痛也,走注无常,辄肆其毒,中于踝,肿则载涂若跣(《书·说命》: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中于胫,伸则 痛如刀;中于膝,形则盖大如鹤。其脉濡浮而数。必也大黄芒硝退其火,而风斯息;防风、羌活散其风,而湿乃除(经验方:大黄、芒硝、羌活、防风、秦归、生地、牛膝、淮通、炙草、姜枣引)。斯三者,本非废疾,而多致成废疾者,补误之也。跛倚以为容(《礼记》有司跛倚以临祭),许多书斋秀士;蹒跚不自便(《史记》:“子苦蹒跚”。言足欲进而趑趄也),偏及绣阁名姝。究其受害之由,无非流俗所尚温补医者之所为也。

外有一种蜷缩枯细,不肿而痛,名曰干脚气痛,有润血清燥之方。又有一种足跟作痛, 肿而红,名曰阴虚脚痛,有补肾养营之剂。验其症,或肿或痛;审其脉,为涩为细,可考而知,与湿有大不相侔者。治是症者,勿借口斯二症而任意补之也可。
消渴从脉分症论
经曰:“二阳结(足阳明胃,手阳明大肠),谓之消。”同一结也,而气分、血分判焉(病在气分则渴,病在血分则不渴。消渴以渴为主而判气血,血分亦有渴者)。气分结者,病发于阳;血分结者,病发于阴。

二症相反,如同冰炭。其发于阳也,阳明被火煎熬,时引冷水自救,脉浮洪而数;其发于阴也,阳明无水涵濡,时引热水自救,脉沉弱而迟。发于阳者,石膏、黄连,可以折狂妄之火(石膏、知母、炙草、黄连、粳米),人所共知;发于阴者,其理最为微妙,非三折其肱,殊难领会。人之灌溉一身,全赖两肾中之水火(津液发源于华池,涌于廉泉,为甘露、为琼浆,以养百骸。华池,两肾中先天之祖窍,水火朕兆处。廉泉,舌下二穴名),犹之甑乘于釜,釜中水足,釜底火盛,而甑自水气交流,倘水涸火熄,而甑反干枯缝裂,血分之渴,作如是观。当此舌黑肠枯之时,非重用熟地,不足以滋其水;非重用附桂,不足以益其火(八味汤:肉桂、附子、熟地、山药、枣皮、泽泻、丹皮、云苓),火炽水腾,而渴自止。余尝治是症,发于阳者,十居二三,发于阴者,十居七八,用桂附多至数斤而愈者。彼本草所注,无非治气分之品,而治血分之药性,不注于本草,方实始于仲景,至喻嘉言而昌明其说。上消如是,中下消可类推矣(胃热多食善饥为中消,肾热渴而小便有膏为下消。治法仍分气血。

下消小便甜者难治,水生于甘而死于咸,小便本咸而反甘,是脾气下陷肾中,土克水而生气泄也)。昔汉武帝患是症,仲景进桂附八味汤,服之而愈,因赐相如服之不效。或曰,相如之渴,发于气分。或曰,相如为房劳所伤,非草木之精华所能疗。武帝不赐方而赐以金茎露一杯,(李商隐诗:“侍臣最有相如渴,不赐金茎露一杯”),庶几愈焉,未可知也。
呕吐脉论
呕吐之症,一曰寒,一曰热,一曰虚。寒则脉迟,热则脉数,虚则脉虚,即其脉可以分其症。最易治者,寒,阳明为消磨五谷之所,喜温而恶寒,一自寒犯于内,两相龃龉,食入即吐,不食亦呕。彼法夏、丁香、白蔻、砂仁,本草所注一派止呕定吐之品,非不神效,不如一碗生姜汤,而其效更速者,经所谓寒气客于肠胃,厥逆上出,故痛而呕是也。最误治者,热(寒凉燥烈之性,功过参半焉者也。丹溪滋肾水而清湿热,原补前贤所未备,乃效颦者,肆行寒凉,人之死于寒凉者,非丹溪之罪,实不善读书者之罪。有明诸儒救寒凉之弊,多为过激之言,二百年中,寒凉之风,一变为燥烈之火,人之死干燥烈者,什倍于寒凉。遇是症,彼曰宜热,此曰宜热,且曰某书某书,凿凿有凭,又安知症属热乎哉?)。寒之不已,郁而为热,医不知其热,仍以辛热治其寒,愈呕愈热,愈热愈吐,彼麦冬、芦根,止呕定吐,书有明文,尚不知用,何况石膏之大凉大寒乎(经验方:石膏、麦冬、粳米、炙草)?不知石膏为止呕定吐之上品,本草未注其性,《内经》实有其文。经曰:“诸逆上冲,皆属于火,诸呕吐酸,暴注下迫,皆属于热”是也。最好治者,虚,不专责之胃,而兼责之脾,脾具坤静之德,而有干健之运。虚难转输,逆而呕吐,调理脾胃,乃医家之长策,理中汤(人参、焦术、干姜、附子、炙草、大枣)、六君子汤(人参、焦术、法半夏、茯苓、陈皮、炙草),皆能奏效。经曰:足太阴之脉,挟咽连舌本,是动则病舌本强,食则呕是也。夫呕吐,病之最浅者也,噎膈,病之至深者也,极为易辨。呕吐,其来也猝;噎膈,其来也缓。呕吐,得食则吐,不食亦有欲呕之状;噎膈,食入方吐,不食不呕。呕吐,或寒或热或虚,外见寒热与虚之形;噎膈,不食亦与平人一般。呕吐不论年之老幼;噎膈多得之老人。呕吐,脉有迟、有数、有虚;噎膈,脉缓。方书所论呕吐,牵扯噎膈之文,噎膈半是呕吐之方,有何疑似之难辨而茫无定见也。昔在湘中,壶盘会友,一老医曰:“吾治噎膈,得愈数人。”核其药,曰附子理中汤,考其症,乃脾虚之呕吐者。又一老医曰:“吾治噎膈,得愈数人。”核其药,曰黄连法夏汤,考其症,乃胃热之呕吐者。谚云:“药能医假病,人多得假名,”其即二老之谓欤!至于老人气鲠,时尝呕吐,不可概以呕吐论,亦不可遽以噎膈论,盖津少气虚,难以传送,古人刻鸠于杖,祝其无噎者,此也。孕妇呕吐,法夏不犯禁例,且能安胎,《准绳》已详言之。更有妇人,天癸来时,为风寒所袭,传送肺经,血凝于肺,食入即呕,一载有余,医家以寻常治呕吐之法治之,或寒或热,俱不见效,只以桔梗、红花诸药,去瘀生新,数剂而愈,此又不可不知也。
痿症不从脉论
《内经》痿论与痹论、风论,分为三篇,病原不同,治法亦异。方书多杂见于风痹论中,将经文混淆,后学迷离莫辨。按四体纵驰曰痿(经曰:肺热叶焦,则皮毛虚竭急薄,着则生痿 。又曰:带脉不引,故足不用。经之所言者,止痿于足耳,而分筋、肉、骨、脉痿。道人治之而愈者,则不止于足,而有头痿、腰痿、手痿、一身俱痿。其论形体枯泽,亦与经论稍有差池,而其治法,仍不外乎经义,不过于润燥活血队中,少加桂为之向导。篇中所论,以所见言),与风相近而实相远,不仁不用,究非痪非瘫(《正字通》:“瘫痪,四体麻痹,筋脉拘急。”按诸医书,发于左为瘫,发于右为痪,男多发左,女多发右),不痛不肿,实非螈非(筋急而缩为螈,筋驰而缓为 ,伸缩不己为螈 。按: ,驰之 ,外见风症)。有即发即愈者,有历一二日方愈而复发者,有周年半载而不愈者。语言依然爽朗,神气依然清明,饮食形体依然不变不减,令医有莫知所适从者。考本草所注,黄柏、苍术为治痿之要药,医多不解,不敢轻用,而以为脾主四肢,纯以补脾温脾之品治之,致痿成终身者比比矣。间亦有幸用而获效者,第知病之愈而不知病之所以愈,盍读《内经》而恍然焉。经曰:“治痿独取阳明”。阳明主润宗筋,为湿热所伤,宗筋不润,弛而不能束骨,发而为痿。苍术陡健阳明经,黄柏清热而坚骨,药到病除,而后叹古人,名为二妙,实有妙不可言者。夫病源不清,见其方而不敢用其药;病源既清,推其类可以尽其余。麦冬能治痿者(经验方:麦冬,粳米煮粥),湿热蒸肺,肺叶焦而难以宣布,干地能治痿者经验方:干地黄四两,黄柏一两,知母一两,肉桂一钱,炼蜜为丸,湿热伤血,血脉涸而不能养筋。本草所注,可以清热而凉血者,皆可以治痿也。病自我识,方自我立(书传古方,为后人之法程。明君臣之义,补泻之理,非谓即以其方治病,南北之水土不同,古今之时势不同,年齿之老幼不同,冬夏之寒燠不同,赋禀之浓薄不同,气质之清浊不同,境遇之顺逆不同,是在为医者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有是症必有是方)即不用黄柏、苍术可,即倍黄柏、苍术亦可。其或兼风、兼痹、兼虚,杂用治风、治痹、补虚,有何不可?至于脉,置之勿论可也。
风痹脉论
病有明医能治,草医能治,而大医不能治者,风痹也。痹者,闭也,谓兼寒湿闭塞经络而痛也。《内经》所以有风胜、寒胜、湿胜之分,而有行痹、痛痹、着痹之语。诊其脉浮紧而弦,要归于风,病发肝经,殃及肢体。中于骨则伸而不屈,中于筋则屈而不伸,中于血则凝涩而不流通。治之之法,羌活、防风疏其风;紫苏、青皮行其滞;加皮、黄柏坚其骨;苡米、木瓜舒其筋;苍术、防己燥其湿;松节、茄根散其寒;人参、白术补其气;生地、秦归活其血。有杂合之症,斯有杂合之方(经验方:羌活、防风、石膏、侧柏叶、黄松节、苡米、木瓜、秦归、炙草、生地黄)。倘郁而为热,脉数无论,又当大泄其热;闭而积寒,脉迟不来,又当重温其经。所谓明医者,黑籍除名,丹经注字,儒、释、道心归一贯,天、地、人理统三才,名山考道,面壁九年,胜地 身,足濯万里。其于是症,外有以烛照五运六气之淫邪,内有以洞鉴五脏六腑之亢害。用风药为君,有用至数斤而愈者;用大黄泄热,有用至数斤而愈者;用附子温经,有用至数斤而愈者。大医见之而咋舌,草医见之而倾心也。草医何以敢与明医抗衡哉?是症经验之方,有用之一世者,有用之二世者,有用之三世者,奇货可居,匪伊芳朝夕矣。采药于深山虎穴(《汉书》班超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蚕丛(《成都记》:“蚕丛氏,蜀君也。”李白诗:“见说蚕丛路,崎岖不易行”),不辞登陟;教子于密室雅涂(卢仝诗:“忽来案上翻墨汁,涂抹满书如老雅”)、蚓迹(唐太宗《王羲之传》论肖子云,擅名江表,然无丈夫气,行行若洁春蚓,字字如绾秋蛇),大费踌躇。购米市盐,信是传家之宝;枕流漱石(晋孙楚欲隐居,误云“枕流漱石”,王济曰:“流可枕,石可漱乎?”楚曰:“枕流欲洗其耳,漱石欲砺其齿”),希图待聘之珍。想其附耳低言,吾祖如是,而屡效焉;吾父如是,而屡效焉;吾身如是,而屡效焉。一卷之书,不从理解得之,不从药性得之,而从经验得之。乃知岩谷生苗,必非无故;举凡玉女(《尔雅注》似葛,蔓生有节,江东呼用龙尾,亦谓之虎葛,细叶赤茎)睽姑(《尔雅注》钩 也,一名王瓜,实如 瓜,正赤味苦),鸡头鸭脚(洛阳《伽兰记》:生筋狗骨之木,鸡头鸭脚之草,亦悉备焉)。无非逐风燥湿祛寒之品,妙手所得,适与是症相当,而与明医吻合,所以大医见草医而惊讶,明医见草医而肃然起敬也。世之所称大医者,我知之矣,非医大也,补大之也,补何以大?药大而医亦大耳。

其出门也,衣轻策肥,扬鞭周道,意气可谓都矣;其诊脉也,凝神闭目,兀坐终朝,经营可谓苦矣;其开方也,咀笔濡毫,沉吟半晌,心思可谓专矣。及阅其所撰之单,黄 、白术、附子、干姜,讵知热得补而益烈,寒湿得补而益凝,辗转纠缠,酿成不用,可胜悼叹。盖尝微窥底蕴,其素所挟持者然也。咄咄逼人,独会医门之快捷方式;扬扬得意,别开海上之奇方。原未梦见何者为脾胃?何者为命门?开口不曰脾胃土败,便曰命门火衰。

本草千百味,约之不满十味;古籍千百方,算来止用两方。何分内外之伤,概归一补;不论阴阳之症,总是一温。《灵枢》《素问》,一笔可勾;《汤液》(本草名,伊芳尹着)、《难经》,百年难学。汉、唐、宋、元之书,许多阐发;张、朱、刘、李之论,徒事铺张。从来医书万言,记得仅有三言;人心七窍,剖开全无一窍。彼冬虫语冰(《庄子》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徒知有寒,不知有热;方诸春蛙坐井(《庄子》“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墟也:”韩愈《原道篇》:“坐井而观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不知有石(与实同音),止知有墟(与虚同音)。可惜英雄将相,枉罹非辜;剧怜才子佳人,空伤不禄。午夜鸡鸣,不作回头之想;半生马迹,悉是挠舌之方(结挠其舌而不能饮食,不能言语)。大医所以见明医,引身而避;草医见大医,而羞与之为伍也。噫!明医不世有,草医不敢用,大医之流毒,宜乎众矣!
老痰不变脉论
天下怪怪奇奇之症,诊其脉,依然园静和平者,老痰也。夫痰之名不一,其源亦不一,皆足以变脉,惟老痰隐伏于肠胃迥薄之处,不关五脏,不伤六腑,故脉不变。但年积久而作崇,以余所亲自阅历,怪症百出者言之;有耳初闻蝉 声,次闻风雨声,久之闻雷霆声者;有目初见房屋欹斜,次见山川崩裂,后见平地沉陷者;有喜闻吉祥语,如言乡会试擢,词林点状元,则神完气足,手舞足蹈,倘闻言凶事,如疾病灾难,死丧之类,则气绝神消而死者;有自觉一条虫,由头走至背,自背走至胸,若痛若痒,手莫可支者;有日见一个白鼠,由壁走上梁,由梁走地下,呼人打鼠者;有日见一个白猫儿,时走堂前,时伏书案,狮子尾,毛长寸许,润泽丰满,性驯可爱,招人观玩者;有旦昼安静,无异平人,夜不上床,时寐时寤,语言支吾,欲两三人陪坐以待旦者;有日则举动如常,饮食如旧,临夜病症百出,莫可名言,呻吟床褥,直到天明者;有静坐一室,只许妻儿相见,若见他人,心惊胆怯,无地躲避者;有见物与平人无二,及见小儿,止数寸高,大人不过尺许者;有神充气足,到晚自揣必死,将家事一一分咐妻儿辈,渐渐神消气馁,俨然死去,醒则仍复其元,或数日一发,一月一发者;有睡至半月方醒,醒则气体强健,饮食倍进,不过两三日后,睡如初者;有一月方食,气血不减,精神少衰者。皆窃取王隐居滚痰丸治之而全愈者也(滚痰丸:青礞石一两,沉香五钱,酒大黄、酒黄芩各八两,上将礞石打碎,用焰硝一两,同入瓦罐内,盐泥固济,晒干,火 ,石色如金为度,研末合诸药,水丸,临卧时每服二钱五分,生姜送下)。惜隐君制其方,未言及于脉,医无所据,不敢轻用。吾邑蒋渭浦(讳熊藻)着《九门奇方书》,以痰门居首,独推此方,实为隐君之功臣。亦未会通乎脉,止可一人用之,而不可与众人共享,遂使其书其方,庋之阁上,不大盛传,苟知以脉证病,用滚痰丸直行无所事耳。世之患怪怪奇奇之症者,一旦值此而沉 顿除,王隐君济世之婆心,得以阐明于世,即吾邑蒋渭浦创书之美意,亦幸当代之有传人矣。
痫症脉论
诸痫病发,卒倒抽掣,叫吼吐涎。因其声之似,而有猪痫、马痫、羊痫、牛痫、鸡痫之分。溯其源,卒倒无知者,痰迷心窍也;搐搦抽掣者,风入肝经也。名虽不一,不外心肝二经。经曰:“脉滑大,久自已;脉坚小,死不治。”有得之胎前者,儿在母腹,其母猝然受惊,痰气逼入心肝,与本来气血搏见成窠,此不可治者也;有得之怀抱者,小儿心肝有余,神气不足,偶有所触,风动于肝,火发于心,神不守舍,痰涎蔓衍,浸淫乘其隙而入之,据以为主,此介于可治不可治者也;有得之成人者,外感风寒,内伤饮食,逆于脏气,闭塞诸经,郁而生痰,胶固心肝,此无不可治者也。夫有桀骜不驯之虏,必恃斩关夺隘之才;有顽梗难化之枭,必须执锐披坚之勇。盖负 劲敌,非诗书所能启牖,仁义所能渐摩,礼乐所能陶淑,不得不挽强弓,操毒矢,以摧其锋而捣其窟。痰之凝结心肝,亦由是也。彼挟心肝以淬其锋,温之而余氛愈炽;据心肝以完其窟,和之而固垒难降;且胁心肝以成其党而树其敌,补之而邪焰鸱张。求其剽悍之性,直抵巢穴而能杀伐者,其惟礞石与麝香乎。可以拨乱而反正,能平肝下气,为治惊利痰之圣药。余于是症,胎病无论已,小儿未曾诊视,稍得成人,但脉浮大,概以礞石滚痰丸、麝香丸攻之,日服六君子汤一帖,得愈者无数。有服至一月愈者,有服至两月愈者,以痰尽为度。经曰:“有故无殒”,不信然欤!《难经》训癫为僵仆直视,与痫无异,进阅《内经》癫狂篇,亦大同小异。以为痫即癫者,非也,《内经》明有三条之论;以为痫不同于癫者,亦非也,所言癫痫两相仿佛,故阙之以俟参考(麝香丸方:法夏、胆星、陈皮、枳实、麝香、云苓、青皮、炙草、生姜汁为丸。一方治小儿乳哮:姜虫伴糯米,浸与浮沫,去米焙干,研细末,米汤调服)。
哮症脉乱无妨论
《内经》有喘正哮,至汉方哮喘并论。喘之源不一,哮之源止有冷痰入肺窍而已。夫肺为娇脏,清虚之质,不容些毫芥蒂悬于胸间,其窍仰上,一有所入,则不能出。人而饮冰食果,积成冷痰,浸淫于内,是为痰母,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一为潮上,肺窍为之闭塞,呼吸乱矣,呼吸乱而二十七脉之迭见而杂出者,无所不至。其遇寒而发者,寒与寒感,痰因感而潮上也;其遇热而发者,寒为热蒸,痰因蒸而潮上也。必待郁闷之极,咳出一点如鱼脑髓之形而症斯愈,脉亦随之而平。本草所训,性味猛烈,惟麻黄、砒石,可以开其关而劫其痰。麻黄能发汗,一到哮症,虽盛夏之月不发汗;砒石能伤人,一到哮症,虽羸弱之躯不伤人。有是症有是药而卒不能除其根者,麻黄能通痰塞之路,而不能拔痰踞之窠;砒石能剿痰招之党,而不能歼痰伏之魁。药到即愈,愈而复发者,此也。余尝见老人患痨伤咳嗽吐血,体瘦脉数,败症备矣,询其素有哮症,痨无可治者,以二药治其哮得愈者数人。又尝见老人患上气咳嗽,喘闷脉急不寐,困顿极矣,问其素有哮症,气无可治者,以二药治其哮,得愈者亦数人。瑶池古冰雪,为肺拟冷痰,斯言近之矣。

制砒石法:以淡豆豉晒干研末一两,砒石一钱,饭和为丸。

(刺史家节庵,历宦四十年,解组归里,年已七十矣,患哮喘不寐,服麻黄而愈,重一本之亲,招诸玉,砌结三生之愿,待聆金音,雅意殷殷,命着是篇。)
温病脉论
冬月伤于寒,即病者为伤寒,不即病而伏藏于中,至春随阳气发见者,为温。其症头痛项强,与伤寒无异,惟初起不恶寒,便发热,脉数为异耳。伤寒由表入里,不得不先发其表;温病由里达表,不得不先清其里。所以温病有误汗而无误下之语。仲景着《伤寒》一书,自秋分后至春分前止,若春分后,则为温矣。《内经》虽有先夏至日者为温病之文,仲景虽有太阳病先发热者为温之论,晋唐以来,无人剖晰伤寒、温病,概以《伤寒》书治之,得失参半。治此症者,茫无主张,延至于金刘河间出,始着《温论》。有明喻嘉言复畅其说,温病乃有圭臬,而仲景之书亦得以昭着于世。当此韶光明媚之天,三阳出于地上(十月纯阴用事,在卦为坤;至十一月黄钟应律,为复,卦则一阳生;十二月太吕应律,为临,卦则二阳生;正月太簇应律,为泰,卦则三阳生),日丽风和,花香鸟语,一片春温之气,盎盎蓬蓬(盎盎,和蔼之状;蓬蓬,司空图《二十四诗品》:“蓬蓬远春”),故病亦名之曰温。轻则白虎汤(人参、石膏、粳米、知母、炙草)、黄芩芍药汤(黄芩、芍药、炙草)、葛根升麻汤(升麻、葛根、芍药、炙草),重则三承气汤(大承气汤:大黄、芒硝、浓朴、枳实、小承气汤:大黄、浓朴、枳实;调胃承气汤:大黄、芒硝、炙草),无不应验。间亦有先恶寒而后发热者,仍以伤寒治之。又曰:“冬不藏精,春必病温。”盖冬主闭藏,漏泄春光(杜诗:“漏泄春光有柳条”)。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古人婚姻六礼,定在桃夭之时,良有以也。余则谓热蕴之极,必致煎熬肾水,遇体之充足者,但以前汤治之;倘体之虚怯者,不问精之藏与不藏,前汤中重加生、熟二地,以培其本(生地、熟地、黄芩、芍药、贝母、生草)。则二说不相歧而相为用矣,何必如喻嘉言之分疏其说也乎?!
暑热脉论
同是夏月病也,头痛,身热、面垢、自汗,而暑热分焉。暑为阴邪,热为阳邪,观于天地可知矣。炎风翕,草木荣而就枯;烈日熏蒸,沟洫盈而立涸。阳气发散于外者,底里必然虚空。源远之井,清冷如冰;岩谷之风,寒凄若刺。人,一小天地也,深居房室静坐不啻趋炎,奔走道涂,周行常思荫 。阳气发泄于外者,底里亦必虚空,举动心艰,肢体疲倦,居恒气短,精力衰颓。故其为病,亦因其气而感之耳。其中暑也,感地窍之气,阴与阴遇,头痛身热、面垢自汗,与中热无异。而小便清利、大便溏泻、呕吐少气、安静好眠、脉则虚怯(亦有虚数者),较之中热,大相径庭焉。暑必伤气,非黄 不足以益其气;暑必兼湿,非焦术不足以燥其湿;暑必积寒,非附子不足以温其寒(经验方:附子、焦术、黄 、干姜、苡米、扁豆、云苓、炙草)。洁古曰:静而得之为中暑是也。其中热也,感天炎之气,阳与阳遇,头痛身热、面垢自汗,与中暑无异,而小便赤涩、大便坚硬、胸满气喘、烦躁不眠、脉则洪数,较之中暑,殊隔天渊焉。热甚发燥,非麦冬不足以清其燥;热甚为毒,非黄连不足以解其毒;热甚涸水,非猪苓不足以利其水(经验方:麦冬、黄芩、泽泻、焦术、猪苓、茯苓、前仁、炙草)。洁古曰:动而得之为中热是也。五行之中,惟火有二,所以五运而有六气也。有六气,因有风寒暑热燥火,六淫热即火病也。方书所注,有谓暑为阳邪,心属离火,故暑也入心,吾不知将热置于何地;有将暑分阴症阳症,而火则牵扯诸火,亦知火乃六淫内之火乎;有以暑为夏月之伤寒,吾不知暑又是何病。千书一律,开卷茫然,总于五运六气,未能细心体认。余因参互考订,力为剖别,验之于症,实有毫发不差者。
痢症脉论
痢有不与世相递嬗,而名则因时而变易。方策所传,其来有自,不容不据古以准今。《素问》谓之肠 ;《难经》谓之里急后重;汉谓之滞下;晋谓之秋燥;至唐方谓之痢。即其名而绎其义,便血曰 ,痛甚曰急,壅塞曰滞,皱裂曰燥,不利曰痢,痢之情形已显示于称名之表。历代以来,扬HT 指陈,不啻以暮鼓晨钟,发人深省。治是症者,顾可孟浪从事,翻欲缄滕扃 《庄子》:“将为 箧探囊发匮之盗,而为守备,则必摄缄滕,固扃 ,此世俗之所谓知也。然而巨盗至,则负匮揭箧, 囊而趋,惟恐缄滕扃箧之不固也。”(注: ,开也),而置之死地乎?!当此暑炎方退,金 初起,土间其中(土旺于四季,五、六得天地之中,以未土为正)。热、燥、湿汇于一时,三气凑而为病。有时行者,从皮毛入,微恶寒,腹痛,泻尽宿食方转红白。风之所过,行于一家,则病一家;行于一境,则病一境。有传染者,从口鼻入,不恶寒,腹痛,随泻宿食即转红白。气之所触,染于一人,则病一人,染于一方,则病一方。于斯时也,抚枕席而兴嗟,何分男女;如厕坑而抱痛(《左传》:晋景公有疾,将尝麦,如厕,陷而卒),莫测死生。天气阴晴,垢闻一室;灯光明灭,呻彻五更。饫膏粱者无论已可。怜寒士当灾,朋尽返回,难邀甲戍之峙(《书·费誓》:甲戍峙乃糗粮),人皆掩鼻,徒传庚癸之呼(《左传》:吴与鲁会,吴子不与士兵饥渴,大夫申叔仪乞粮于鲁,大夫公孙有山氏对曰:“粮则无矣,粗则有之,若登首山以呼曰‘庚癸,呼则诺。”杜注:军中不得出粮,故为隐语。庚,西方,主谷;癸,北方,主水”)。聚桑梓者,犹可也。最苦旅人远适,今雨不来(杜甫诗:“旧雨来,今雨不来”),谁恤零丁异地(文天祥诗:“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闻风争避,哪管客子离乡。儒者考古今之得失,证一己之功修,于是证而果参上乘焉。本来恻隐之心,自应以之普度也。

喻嘉言曰:“初用辛凉以解表,次用苦寒以清里。”刘河间曰:“调气则后重自除,行血则脓血自止”,余于痢之时行初起者,而宗嘉言焉,疏经络而驱邪,败毒散(人参、羌活、独活、柴胡、前胡、川芎、枳壳、桔梗、茯苓、炙草),克壮元老之猷;于痢之传染初起者而宗河间焉,和营卫而导滞,芍药汤(芍药、归尾、黄芩、黄连、大黄、木香、槟榔、肉桂、炙草),允占大人之吉。及其归宿,郁则为热,试诊其脉,未有不数者,所以香连丸(黄连二十两,吴萸十两同炒,木香四两八钱,不见火,共研末,醋糊为丸)为治痢之总方。顾在表忌用者,邪犹未入于里也;久病难用者,恐重伤其生气也。昔赵养葵以六味地黄汤治伤寒,人饥为赵氏之创见。而下多伤阴,余尝以六味汤治痢,此又余之创见也。如果脉虚自汗,赤白将尽,真人养脏汤(粟壳、诃子、肉豆蔻、木香、肉桂、人参、白术、秦归、白芍、甘草寒。甚加附子,一方无秦归)、诃子散(粟壳、诃子、干姜、陈皮,为末空心服),俱可斟酌而用之。夫痢不分赤白,既出于热,翻服辛热而愈者(附子、肉挂、干姜、焦术、砂仁、炙草),此乃从治之法。盖人之禀赋,有寒有热,邪热之中人,每从其类而化。辛热药能开郁解结,使气血得以宣通,特宜于以寒化热之人,若遇以热化热而误用之,其祸将不可胜言矣!存心济世者,倘遇以寒化热之痢,用温补而大获其效,慎毋执以为例。
疟疾脉论
儒者读书十年,穷理十年,自谓于医,已通三昧。及其视病,两相龃龉,不归责药肆之假,便诿咎染病之真,与之强辩,无庸也,请试之治疟。夫疟病之浅而显者也,最易足以验医之得失。世之用劫药而侥幸以取功者,不在此论。如果堂堂之阵,正正之师,而百战百胜焉,庶可悬壶都市(《后汉书》:费长房者,汝南人也。为市椽,市中有老翁卖药,悬一壶于肆头,及市罢,辄跳入壶中,市人莫之见,惟长房于楼上观之,异焉,因往再拜,翁乃与俱入壶中。惟见玉堂严丽,旨酒甘肴,盈衍其中,共饮毕而出。后乃就楼上候长房曰:“我神仙中人,以过见责,今事毕当去”)。负笼乡邦。犹是投之罔效,屡易其方。古籍 糠,空披万卷,寒窗灯案,辜负十年。经曰:“邪气客于风府,循膂而下(背脊骨两旁曰膂,并顶骨三椎,至尾 骨二十四椎),其气上行(由尾 骨上行),九日出于缺盆(肩下横骨陷中)。”余读经文,而知疟脉之所以弦也。躯壳之内,脏腑之外,属半表半里,而邪居之宜,脉之弦,与少阳同。是放风无常府,以所中处为府。其中顶骨也,三阳之脉皆上于头,阳明之脉循发际至额颅,邪气并于阳明,令人头痛,洒淅寒甚,久乃热,则为阳明之疟;少阳之脉,上抵头角,下耳后,邪气并于少阳,令人头痛,寒不甚,热不甚,恶见人,则为少阳之疟;至于太阳之脉,从巅入络脑,还出别下项,正过风府处,故头痛、腰痛、体重,寒从背起。所以中于阳者,太阳之疟居多。其中 骨也,三阴之脉皆发于足。太阴之脉上膝股,内入腹,邪气并入太阴,令人足软,不嗜饮食,多寒热,则为太阴之疟;厥阴之脉入毛中,绕阴器,邪气并入厥阴,令人足软,小腹满,小便不利,则为厥阴之疟,至于少阴之脉,上股后廉直贯膂,正当风府处,故足软,呕吐甚,多寒热,热多寒少。所以中于阴者,少阴之疟居多。其中于阳也,阳气渐入于阴分,日下一节,其行也迟,故其作也,日晏一日,难愈;其中于阴也,阴气转入阳分,日上二节,其行也速,故其作也,日早一日,易愈。治之之法,疟在三阳,则以三阳治之(阳明经症:葛根、升麻、黄芩、芍药、草果、炙草、姜枣引。阳明腑症:大黄、芒硝、槟榔、浓朴、炙草、姜枣引。少阳症,青皮饮:青皮、浓朴、柴胡、黄芩、法夏、云苓、白术、草果、炙草、姜枣引。太阳经症:麻黄、桂枝、杏仁、炙草、姜枣引。太阳腑症:焦术、茯苓、猪苓、桂枝、泽泻、草果、炙草、姜枣引);疟在三阴,则以三阴治之(附子理中汤加草果统治三阴:玉竹、焦术、干姜、草果、炙草、附片、姜枣引)。倘弦化脉虚有汗,但辅其正气而邪自除,则统阴阳而温补之(经验方:黄 、焦术、附子,首乌、秦归、玉竹、草果、云苓、炙草、姜枣引),未有不随手而效者。《机要》曰:“疟有中三阳者,有中三阴者,其症各殊,同《伤寒论》,知治伤寒,则知治疟。”余谓第知治伤寒,犹不足以治疟,知伤寒矣,而知邪客风府,则足以治疟矣。

所同于伤寒者,症;所异于伤寒者,脉。伤寒之脉,随阴阳变迁;疟症之脉,一弦字贯彻。知所以治伤寒,而于阴阳胜复之理,邪正交战之时,脏腑行经之穴,无不灼知之矣。业医者,欲验一己之功修,请自试之治疟。
伤风脉论
六淫以风为首,人触之为伤风,憎寒、壮热、头痛、身痛、呕吐、口渴、脉浮而数。张元素羌活汤(羌活、防风、黄芩、白芷、川芎、苍术、细辛、生地、炙草、姜葱枣引),不犯三阳禁忌,俗称治伤风神方。且冬可以治寒,春可以治温,夏可所治热,秋可以治湿,为诸路之应兵。但夏月伤暑,脉虚身热,在所禁耳。旅店山居,医难卒办者,皆可自检其方而用之。论未竣,客有笑于旁者曰:“世当叔季,元气衰薄,虽伤风亦当用补,岂可概以羌活汤为治外感之总剂乎?”余勃然曰:君言时当叔季,对洪荒而言,在岐黄撰写《灵》、《素》二经,已言叔季,何况今日。至所言元气衰薄,谬亦甚矣。欲知今时,当观已往。孔子删书,断自唐虞,唐虞之前,无论已。儒者侈言夏后殷周之盛。夏都安邑,四百四十一年,历年多者,仅见一二;商都于亳,六百四十四年,历年多者,仅见一二;周都丰镐,八百七十四年。视夏商之元气较浓,武王九十三,穆王百有四岁。信史艳称而长寿者,尚不止二君,以及柱下吏、漆园叟、关令尹、王子晋,接踵而生,三代之元气如是云云。经嬴秦二世,耗散殆尽。西汉都于长安,二百十有三年,高祖五十三,武帝七十一,余元五十之寿;东汉都于洛阳,一百九十六年,光武六十三,明帝四十八,余无四十之寿。犹幸以寿名世者,黄石公、赤松子、东方朔、魏伯阳,有数可纪。自汉末历魏晋五代,元气衰薄极矣。四百余年中,在位一二年居多,享寿一二十过半。迄唐大统归一,元气方转,二百八十九年,君之五十余岁者,犹数数觏。为之臣者,许旌阳、孙思邈、钟离权、吕岩类,皆以寿称。由后梁五代,以致宋、元、明,元气又寝衰矣。七百余年中,位无五十年,寿少五十岁,其时若陈抟、张平叔、冷谦、周颠而外,寿不概见。

历代元气,彰彰可考,天运循环,无往不复。逮及我朝,元气大转。以一万八百年为一时计之,尧舜在中天之初,距今四千余年,今正当中天之中。膺彼苍之眷顾,代见圣人之生;钟维岳之向导,世征仁者之寿。贞元会合,间气浑涵。涤环宇之妖氛,宏开寿域;跻斯民于浑噩,普乐春台。雨时肠若,海宴河清;五星联珠,两曜合璧。一时应运生者,相皆耄耋,人率期颐。广洛浦之耆英(《宋史》:文路公彦博,结洛阳社,惟司马温公光,年未七十,共余俱八十、九十老人,谓之洛社耆英会),屡屡开千叟之宴;集香山之人瑞(潜确《类书》白乐天年七十,以刑部尚书致任,自号香山居士。会老年宴集于履道里,合之得九人,皆年高致仕者。人慕之,绘为九老图),在在建百岁之坊。余家世居邵邑,资水之湄,龙山之麓,同时百岁者五人。水之北,卢老、罗老,一妇归黄;山之南,一妇归吕,一妇氏唐。而八十、九十者,指不胜屈。一武庠(石辑五),年已八十矣,弓着六钧,矢穿七札,演剧犹作小旦之音。即吾门一领青衿,相传五代(高祖谛直公,册名周应京;曾祖元恺公,册名周士隽;祖存仁公,册名周良阶;父诞登,册名周道岸),俱年愈八十,详于乘册。外祖(黄正礼)九十七,在黉门八十有三。母舅(黄文铎)九十三,为孝廉六十余二。“世上难逢百岁人”,古人语也,想古来百岁最难觏,以今观之,当易之曰:“世上随逢百岁人”。“人生七十古来稀”,唐人诗也,想唐时,七十岁者亦稀有。今观之,当易之曰:“人生七十世间多”。元气之足,禀赋之浓,三代以来,未有如我朝之盛者。治病者亦惟率由旧章焉耳,伤风漫云补乎哉!
伤寒脉论
《伤寒》一书,后汉张机所着,发明《内经》奥旨,启万世之章程,为医门秘诀。其文佶屈,其义 ,其方简峭而警辟。有志集注,适有养胎之举,托迹昭潭(涟源黄德安,同里旧交,寄居潭市,主于其家,怂恿着论,力救时世),客舍清闲,窃举茅庐诵读时所心得者,提要成篇,姑从简略(携稿诣省垣,衡邑成子凝秀,故人新吾子也,随 真以补前刻)。

经曰:“伤寒一日,巨阳受之(一日,一次也,不以日数拘。巨阳,太阳也。太阳,经也;膀胱,腑也,经脉从癫络脑,夹脊抵腰。受之,受其邪也)。”时值 发栗冽,有寒有风(寒为阴邪,伤营;风为阳邪,伤卫),其中风也,经先受其风,桂枝症(不以病名病,而以药名病者,重乎其药也)。脉浮而缓,头痛项强而恶寒(有风不皆无寒),过时即热,有汗,鼻鸣而恶风。倘消渴而小便不利,邪入膀胱腑之卫分矣,五苓散主之。其中寒也,经先受其寒,麻黄症。脉浮而紧,体痛(统头痛、身疼、腰痛、骨节疼痛而言),呕逆而恶寒,历时方热,无汗喘满而恶凤(有寒不皆无风)。倘如狂(淤热冲心)而小腹急结(淤热不行),邪入膀胱腑之营分矣,桃仁承气汤主之。大青龙汤治风寒两中经而烦躁(寒郁于外,热蒸于内,阴阳攻击),小青龙汤治风寒两中腑之干呕(小便不利,心下有水气,干呕,或兼咳,兼渴,兼噎,兼喘)。

中风经症 桂枝汤(桂枝、芍药、甘草、生姜、大枣。服已须臾,饮热稀粥以助药力,温覆一时许,取微汗。发汗遂漏不止,恶风,小便难,四肢微急,难以屈伸,桂枝汤加附子。发汗后而喘,麻黄、杏仁、甘草、石膏)。

中风府症 五苓散(猪苓、茯苓、泽泻、白术、肉桂)。

中寒经症 麻黄汤(麻黄、桂枝、杏仁、甘草,温服覆取汗。发汗不解,反恶寒者,虚故也,芍药、炙草、附子,三味温服。发汗后身疼痛,脉沉迟者,桂枝、生姜、人参、芍药、甘草、大枣。发汗过多,叉手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桂枝、炙草,二味煮去滓顿服。未经汗下,脉沉,当温其里,宜四逆汤,附子、干姜、炙草,未经汗下心悸而烦者,小建中汤:桂枝、芍药、炙甘草、生姜、饴糖)。

中寒府症 桃仁承气汤(桃仁、桂枝、大黄、芒硝、炙草。发汗,若下之,懊 不得眠,胸中窒碍者,栀子十四枚,香豉四合,煮去滓温服,得吐则止。大下后,恶寒痞结,桂枝汤先解恶寒,大黄、黄连,二味煮去滓,温服以攻痞。心下痞而复恶寒汗出者,附子泻心汤,大黄、黄连、黄芩、附子)。

风寒雨中经症 大青龙汤(麻黄、桂枝、炙草、杏仁、生姜、大枣、石膏)。

风寒雨中腑症 小青龙汤(麻黄、芍药、五味、甘草、干姜、半夏、桂枝、细辛。渴去半夏加栝蒌;噎去麻黄加附子;小便不利,小腹满,去麻黄加茯苓;喘去麻黄,加杏仁;发汗,若下之,病仍不解,烦躁者,茯苓四逆汤主之,茯苓、人参、炙草、干姜、附子)。

“二日阳明受之”(阳明,经也;胃,腑也。经脉起鼻额,循鼻外,系目系)。居戊土之乡,原禀坤静,摄离火之篆(阳明纯热),反揽干刚脉浮而大,烦渴目痛,鼻干不得眠者,阳明经病也;脉浮而实,潮热谵语,腹满、大便硬者,胃家腑病也。经病治以白虎汤,腑病治以三承气汤,其为正阳明则然。六经虽分阴阳,而宰之者阳明,为六经之所朝宗,即为六经之所归宿。三阳有类聚之条,三阴有转属之症。太阳阳明,不更衣(不大便)而无所苦(脾约丸);少阳阳明。时烦躁而大便难(以法治之)。大实腹痛,阳明杂见太阳之篇(桂枝大黄汤);土燥水干,阳明混入少阴之类(急下之),脉滑而厥(里有热,白虎汤),厥阴中亦有阳明。随经而见,妙蕴无方。

阳明经症 白虎汤(石膏、粳米、知母、炙草)。附录钱仲阳葛根汤(葛根、升麻、白芷、炙草、大枣、生姜)。

阳明腑症 三承气汤(汗吐下后微烦,小便数,大便硬,小承气汤:大黄、浓朴、枳实;腹胀满,调胃承气汤:大黄、炙草、芒硝,不大便,发热汗多,大承气汤:大黄、浓朴、枳实、芒硝。太阳阳明,脉浮而涩,麻仁脾约丸:麻仁、芍药、枳实、大黄、浓朴、杏仁;少阳阳明,以法治之,相胃家虚实加减。下,桂枝大黄汤,见后少阴,急下之,大承气汤。)

备录阳明症方(身黄如橘子色,小便不利,茵陈蒿汤:大黄、茵陈、栀子。身黄发热,栀子、黄柏、炙草)。

“三日少阳受之”(少阳,经也;胆,腑也。经脉循胁络耳)。兼木火之德(属甲木,寄相火),司出入之门(入太阳,出太阴)。邪犯经,胸满胁痛而耳聋,邪犯腑,口苦(胆热上蒸)、呕逆(胆热上冲)而目眩(胆热上熏)。脉之大者,变而为弦,症之热者,转而似疟,居阴阳之界(半表半里),通阴通阳;无汗下之方,禁汗禁下。邪正相持,进退互拒,小柴胡汤为和解少阳之统剂,而其变则有辨焉者。呕逆(胆热)而腹痛(胃寒),黄连汤分理阴阳;呕吐而硬(胃实)烦(郁热),大柴胡汤双清表里。宜应手而解,方工勿借口于和为套。

小柴胡汤(柴胡、黄芩、人参、法夏、炙草、生姜、大枣。胸中满而不呕,去法夏、人参,加栝蒌仁;渴去法夏,加人参、花粉;腹痛去黄芩,加芍药;心下悸,小便不利,去黄芩,加茯苓)。黄连汤(黄连、炙草、干姜、人参、桂枝、半夏、大枣)。大柴胡汤(柴胡、半夏、枳实、大黄、黄芩、芍药、生姜、大枣)。备录少阳症方(胸胁微绪,小便不利,柴胡、桂枝、干姜、花粉、黄芩、牡蛎、炙草。服柴胡汤已,反渴以阳明治)。

“四日太阴受之”(太阳,经也,脾,脏也。经脉布胃中,络于嗌,邪入阴分,经脏齐病)。阴阳变态之妙,有不见其朕兆。阳邪入阴,尺寸皆沉,腹满吐食自利。有腹满时痛之寒症(理中丸),即有腹满实痛之热症(桂枝汤加大黄),有得食缓吐之寒症(理中丸通治),即有得食即吐之热症(干姜黄连汤),有自利不渴当温之寒症(理中丸通治),即有自利腐秽当下之热症(大承气汤)。盖人之形有浓薄,气有盛衰,脏有本寒本热,每从赋禀以为转移。如必以直中为寒,传经为热,其何解仲景寒热并论,列于四日。

理中丸(人参、白术、炙草、干姜、捣碎蜜和为丸,如龙眼大,以沸汤和一丸,研碎温服),干姜黄连汤(干姜、黄连、人参)。

“五日少阴受之”(少阴,经也;肾,脏也。经脉系舌本)。生人之命蒂安危系于少阴。病则脉细欲寐,自利发厥(手足冷曰厥),口干舌燥,渴欲饮水自救。无奈水火同宫辨别最宜分晓。挟水为动,则为阴邪;挟火而动,则为阳邪。阴邪脉沉细而迟,阳邪脉沉细而数。阴邪但欲寐,身无热,阳邪虽欲寐,心多烦。阴邪下利清谷,阳邪下利清水。阴邪面赤而里寒,小便白,阳邪手足厥而里热,小便赤。阴邪口干舌躁而带和,阳邪口干舌燥而至裂。阴邪渴欲饮热水以自救,阳邪渴欲饮温水以自救。临症审视,只争芒芴。

寒症方 (身体痛,附子汤:附子、茯苓、人参、白术、芍药。四逆汤通治:炙草、干姜、附子。下利,白通汤:葱白、干姜、附子。手足冷,烦躁欲死,吴茱萸汤:吴茱萸、人参、生姜、大枣。)

热症方 (心烦不卧,黄连汤:黄芩、黄连、芍药、鸡子黄、阿胶。咽痛,甘桔汤:甘草、桔梗。口烂咽干,大承气汤。自利清水,色纯青,心痛,口干,大承气汤。)

“六日厥阴受之(厥阴,经也;肝,脏也。经脉绕阴器,抵小腹,贯心膈。)。传经而至厥阴,在时为丑,在岁为冬,在卦为坤。脉细肢厥(厥,逆也。四肢以温为顺,以冷为逆),烦渴囊缩,症则犹是也,而治法悬绝。漏尽更残,四望阴霾,而有纯寒无热之症;天寒地冻,满腹阳春,而有纯热无寒之症;阴凝于阳必战,其血元黄,而有阴阳错杂之症。彼纯寒而厥,当归四逆汤,夫人而知之。热愈深,厥愈深,纯热之厥甚于纯寒,非急下不足以救水,医将何以决之(脉数、咽干、小便赤)?而况阴阳错杂者之眩人耳目乎?当此阴尽阳回,晦朔交卸之时,仲景立乌梅丸以安蛔,其实统阴阳而治。医而知治厥阴,医道其庶几乎!

纯寒症 (当归四逆汤:当归 桂枝 芍药 细辛 通草 甘草 大枣。下利清谷,里寒外热,汗出而厥者,通脉四逆汤。)

纯热症 (急下,大承气汤。)

阴阳错杂症:乌梅丸:乌梅三百枚,细辛六两,干姜十两,黄连十六两,当归四两,附子六两,蜀椒四两,桂枝六两,人参六两,黄柏六两,上十味,共捣筛,合治之,以苦酒渍乌梅,一宿去核,蒸之五升米下,饭熟捣成泥,和药令相得,纳臼中与蜜杵二千下,如梧桐子大,先食饭,服十丸,日三服,稍加二十丸。禁生冷、滑物、臭食等。

备录 (脉滑而厥,里有热,白虎汤。)

夫三阴三阳,班班可考,而有治表里急,治里表急,阴同乎阳,为两感(太阳少阴同病,阳明太阴同病,少阳厥阴同病)。余读经文莫治,仲景无方,不禁怃然三叹焉。窃意表重于里者,以里为主,稍解其表;里重于表者,纯治其里,管窥之见,不敢告人。壮游四方,而以此法活人居多。偶捡李挺《伤寒论阅》,亦有是说。

余生也晚,安敢并驾古人?不谓理之所在,古今人所见有略同也。岐伯、仲景,有知其将许我友李 为徒乎?若世所传大羌活汤则吐弃之矣。至于合病、并病、坏病、劳复、食复、饮酒复、阴易、阳易、阴阳易,六经精透,举而措之裕如。一百一十三方,采方总撮要领,三百九十七法,注法悉本原文。练就长沙(仲景为长沙太守,人称张长沙)之明珠,化作涅 (佛说法处。《金刚》经:“入涅 而灭度之”)之舍利(牟尼珠名舍利子)。
瘟疫脉论
春温、夏热、秋凉、冬寒,及天地之正气,人感之而病者,为正病。久旱亢 ,淫霖苦潦(《洪范》“一极备,凶;一极无,凶。”注:极备。过多也,极无,过少也。唐孔氏曰:“雨多则涝,雨少则旱。是极备亦凶,极无亦凶”),雨 寒燠之不得其正者,为四时之气。气轮岁会(五运甲己化土,乙庚化金,丙辛化水,丁壬化木,戊癸化火。土运临辰戍丑未,金运临申酉,水运临亥子,木运临寅卯,水运临己午。运气与地支年辰相会,故曰岁会),运值天符六气,子午之岁,少阴火司天,阳明金在泉;卯酉之岁,阳明金司天,少阳火在泉;丑未之岁,太阴土司天,太阳水在泉,辰戍之岁,太阳水司天,太阴土在泉;寅申之岁,少阳相火司天,厥阴木在泉;己亥之岁,厥阴木司天,少阳火在泉。

大寒至小暑,司天主之;大暑至小寒,在泉主之。火运之岁,上见少阳;土运之岁,上见太阴;金运之岁,上见阳明;水运之岁,上见太阳;木运之岁,上见厥阴(岁运与司天合,故曰天符)。水火木金之各据其偏者,为八方之疠气。合疠与 ,酿而为毒,人感之而病者,为瘟疫。杂见于四时,在春,谓之春瘟;在夏,为之热病;在秋,谓之晚发(痢亦名晚发);在冬,谓之寒疫。

《内经》着于岐伯,爰详五疫之文(《内经刺法论》帝曰:“余闻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不施救疗,如何可得不相移易者?”岐伯曰:“不相染者,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避其毒气,天牝从来?

复得其往,气出于脑,即不干。邪气出于脑,即先想心如日,欲将入于疫室,先想得青气自肝而出,左行于东,化作林木;次想白气自肺而出,右行于西,化作戈甲;次想赤气自心而出,南行于上,化作焰明;次想黑气自肾而出,北行于下,化作水;次想黄气自脾而出,存于中央,化作土。五气护身之毕,以想头上如北斗之煌煌,然后可入于疫室”),周礼掌于方相,聿严逐瘟之令(《周礼》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衣朱裳,执戈扬盾,师百隶而时傩,以索室驱疫。《曲礼》:季冬,大傩月令,九门磔攘尼山,于乡人行傩。朝服而立阼阶,皆古圣节,宜燮理之义,故民无夭札,得以嬉游于光天化日之宇,诚盛事也。后世踵而行之,由是生养斯民之至意。方书之逐瘟者,其立心亦如之。良相良医,合为一手)。其为瘟也,称名攸异,大头瘟、软脚瘟、虾蟆瘟、疙瘩瘟:其为斑也,形容各殊,赤霞斑、紫金斑、绿云斑、黑砂斑。互相传染,大小相似。初起,邪气客于募原(《难经六十七难》注:五脏之募,皆在腹;五脏之俞,皆在背。原即俞之根本。募原,躯壳之里经脉所系之处),头微痛,或不痛,微恶寒,或不寒,但一于热,脉数无伦,沉沉默默,到夜尤甚。郁遏之极,邪从表出,谓之外溃,或大汗鼻血,随汗与血而解。若邪侵胃腑,则内溃矣,泻则完谷不化,结则坚硬如石,胃枯肠腐,舌黑唇青,无所不至。是为天地之毒气,常以肃杀而为心。激一己之心肺肝肠,魂飞魄走,捧心憔悴之形,愁云遍野;环四境之乡闾里党,鬼哭神号,满目凄凉之色,毒雾蔽空。惟不知其毒而妄治之,盈城盈野,死于非命;知其毒而善调之,沿门沿户,立起沉 。其在未溃之初,毒犹盘踞募原,驱伏魔,全凭草果;破坚垒,须藉槟榔(吴又可达原饮:槟榔、草果、浓朴、知母、芍药、炙草、黄芩。嘉靖己未,江淮大疫,用败毒散倍人参,去前胡、独活,服者尽效。万历己未大疫,用本方复效。大抵毒在募原,加参于表剂,元气不因表而受伤;以表剂而加参,毒气不藉参而助疟。与达原饮用知母、芍药同参。至于内溃,两方俱无用矣,惟有一下再下之法)。毒而外溃,渐杀其势矣,即贝母、柴胡,可以和其事(经验方:柴胡、生地、贝母、黄芩、银花、生甘草、茅根引);毒而内溃,愈纵其悍矣,非芒硝、大黄,奚能奏其功(经验方:芒硝、大黄、槟榔、浓朴、枳实、炙草、姜枣引,下以毒尽为度)?知斯三门,病无遁形;设方攻毒,妙在一心(三门:国中募原、外溃、内溃。精透三门之奥,不过借达原饮、经验方为之榜样。道人自瓶 以来,所过省垣、郡邑,遇是症,全活约计数千,并无一定之方药。倘备录其案,即此一症,可以盈箱)。夫瘟疫乃四时不正之气,温乃四时之正气,性命攸关,最宜分别。景岳《瘟疫问》中,抄写温病及伤寒之经文,散列成章,毒害苍生者,莫此书为甚。阳犯医门之刑(喻嘉言着《医问法律》),擢发难数;阴设海底之狱,阿鼻难逃(铁 注:大海之底,有石名 沃,纵横八万四千里,浓二万里,下有八大地狱,八名阿鼻地狱)。若吴又可,其于瘟疫,根源虽未必解透(细阅吴又可《瘟疫论》从《内经·疟论》“邪气客于风府,横连募原”悟出。

其撰之方,即从前人截疟方化裁,真千古慧人也。至其所论伤寒少而瘟疫多,世医执其说,凡偶感风寒,便曰瘟疫。一言之误,贻祸千秋),而其治法(极为精微),刘、李、朱、张下,实为岐黄功臣。
室女脉数反吉论
小儿纯阳,脉常有六七至,甚有八九至者。室女血盛,脉上鱼际,亦常有六七至者。《脉经》但言脉上鱼际,而不言数。余尝见上鱼际之脉,未有不数者。盖脉即血也,血盛则脉长而洪;血衰则脉短而涩。室女贞元未亏,血海充满,其脉之数,亦固其所。但得娇姿艳丽,体态轻盈,谓之无病,可以勿药。惟是兰闺寂寞,纱窗月静,绣幕风清,时觉气体不安,延医调冶,但见其脉数而以为病,则误矣。《脉经》曰:“脉数惟有儿童作吉看。”余即补之曰:“脉数室女亦应作吉看。”
月经脉论
坤,顺德也,配乎干,则万物化醇;女,阴象也,从乎阳,则万物化生。图书以七为少阳之数,逢阳则化,故七月生齿,七岁毁齿,二七十四而天癸至,是乃先天一点真阳之水,《易》所谓男女媾精,《礼》所谓一阳来复,水泉始动者,此物此志也。积四千八百之期,合一大藏经,于以充于中而溢于外。其象上应乎月,三五而盈,三五而缺,周三十日而旋转如环,故称经焉。经者,正也,正直无私;经者,常也,经常不变。本坤之德,应月之精,以生男生女,原生生于不已。

乃或为药饵所伤,或以忧思而伤,孰为不及期?孰为过期?在前在后,无所不至矣。夫不及期为热,过期为寒,此其常也。亦有不及期为寒,过期为热者,总分于迟数虚实之脉而已矣。其为药饵伤也,过服寒凉,弊为淤阏;过服温补,备见沸腾。盖血,阴也,喜静而恶躁,静则培养,躁则消亡。尝见膏粱之家,未有妄服寒凉者。

火郁至极,不得而已斟酌服之。在医士擅长半属温补之方。胡为闺居气滞,本非虚也,而以为脾虚,辄予以黄、白术;闲坐寒生,本无寒也,而以为命门不足,辄予以附子、干姜。至煎熬之极,或血因火动,一月数行,或血为火灼,数月一行。讵知不及期与过期之俱关于药乎?其为忧思伤也,心地安舒,应期而至;心地抑郁,愆期而来。盖血,营也,好聚而恶散,聚则充周,散则奔突。纵观闾阎之众,未有不乐安舒者。暴怒频加,不期然而忧闷攻之。彼女子善怀,本多抑郁之隐,甚至掣肘于翁姑,致血上溢,非有余也,而以为血满;罔顾其舋起勃溪,反目于夫婿,致血横行,非不足也,而以为血亏;罔顾其悲由葑菲,至郁积日久,或稍如其意,行则后期,或仍拂其意。行则前期,讵知前期与后期之皆系于忧乎?由是观之,伤于忧思而无子者,顺其心,养其神,犹可挽回;伤于药饵而无子者,诵其经,祷其佛,难以救复。盖天地之大德曰生,而鼓其生机者,和风以散之,迟日以暄之,雨露滋培,土膏润泽,自然生意婆娑。一经炎风之煽,烈日之焚,土脉焦枯,英华何由发越?天地犹是也,而生机倦矣。人得天地之生以为生,而畅其生机者,静摄乃气,调和乃血,阴阳交错,子宫温暖,自觉生育绵延。一经燥热之侵,辛温之耗,血元羞涩,胚胎奚自结凝?人则犹是也,而生机绝矣。道人一瓢一笠,云游以来,见艰于嗣息求治者,盈门拥案。及阅前所服之药,无非温补之药;询前所延之医,无非温补之医。

比比皆然,令人万不可解。顾考其服药之初,亦觉与温补相宜,气体庞然而丰隆也,姿态嫣然而明媚也,饮食纷然而并进也。医之用药,即此历之阶耳。惟是瓦积之场,不堪黍植;块存之体,安望熊占?所愿兰房淑媛,绣阁名姝,体坤之道,顺月之恒,勿贪药饵,惟葆幽闲,以副天地好生之德,庶道人救世婆心(亦不至诋为饶舌耳)。
胎前全凭脉论
凭脉为的治病。而至胎前,其看症也,历历录录;其用药也离离奇奇。黄芩,安胎者也;乌头,伤胎者也。

而胎当其寒结,黄芩转为伤胎之鸩血,乌头又为安胎之灵丹(明党、焦术、砂仁、附片、建姜、秦归、炙草)。焦术,安胎者也;芒硝,伤胎者也。而胎当热结,焦术反为伤胎之砒霜,芒硝又为安胎之妙品(芒硝五钱、滚水澄去滓,调蜜服)。当此两命相关,以安为伤,以伤为安,而用之裕如者,夫亦曰权脉之迟结数促耳!

胆从脉出,而胆斯大;智从脉生,而智斯圆。无药不可以安胎,无药不可以伤胎,有何一定之方?有何一定之药也乎?彼《本草》之注禁服,不过为初学导之先路。夫胎症,其显者也。由胎症而推,脉清而用得其当,信石蜈蚣,无非参苓 术;脉溷而用失其当,参苓 术,无非信石蜈蚣。拘成见者,赵括读父书而丧师,荆公用周礼而乱宋;知变化者,孔明添灶而退兵,楚王破釜而取胜。古今来,英雄成败,止争此一心之妙用,又何恤乎人言。
产后不凭脉论
百脉空虚,瘀血留滞,二语足以括尽产后诸病。其用药也,补则足以填虚空,温则足以散瘀滞。温补二字,在产后极为稳当。而见之于脉,则未可以一格拘也。有迟涩者,有沉细者,有洪数者,有弦紧者。迟涩沉细,可温可补,若洪数弦紧,顾可漫无区别,而一于温之补之乎?抑知瘀血填塞隧道,血脉为之沸腾,虚寒之体,转化为实热之脉,倘凭脉以疗病,则为发为泄,为汗为凉。病症百端,药饵肆应,非不经营惨淡,竭力弥缝,乃一病未已,一病旋生,卒至温补难施,不可救药,岂非专凭脉者,阶之厉耶?余家世传《月科》一卷之书,得之本邑王定所。不诊脉,但问症。细阅书中,实是肚腹大胀大痛者,先治之以去瘀之本(桃仁、归尾、胡索、灵脂、干姜、川芎、荆芥穗、酒调服)。其于症之虚寒者,固不外肉桂、干姜(茯苓、炙草、当归、川芎、焦白术、肉桂、蜜黄 、干姜);即症之大热者,亦不离肉桂、干姜。百试百验,世无产难之妇。远近求药者,日踵其门。传至于余,参究脉理,思欲突过前人。乃凭脉罔效,凭书辄效。而后知产后凭脉,其理犹浅;不凭脉,其理方深。世之家藏秘本,粗视之,了无意义,而用之多效者,大半类此。
小儿疳脉论
道人于圣学,本无所窥,而少者怀之,雅有同志。窃于疳症,三致意焉。十六岁以后,谓之痨;十六岁以前,谓之疳。其症头皮枯涩,毛发焦稀,腮缩鼻干,脊耸体削,斗牙咬甲,烦渴自汗,口鼻溺赤,肚胀潮热,酷嗜瓜果、泥炭等物,外则肢体生疮,是其候也。疳之纲领有五:脾、肺、心、肝、肾。至于条目,不可穷纪,姑举其要,曰脊疳、曰蛔疳、曰脑疳、曰丁奚疳、曰无辜疳、曰哺露疳。名有百端,理唯一致,惟见症不同,不外热、积、虫三者而已。考古名方,有塌气丸、龙胆汤、芦荟丸、木香丸、胡黄连丸及各种肥儿丸。其理正、其义深、其效神,信非仙家莫传。因方书论症支吾,虽传其方,无人敢用。如景岳论中,其或气血两虚,有非大补不可,固属门外之揣摩。即钱仲阳为小儿科中一代名医,而以为皆因脾胃虚损,亦是老生常谈,与疳症何涉?钱氏如此,其他可知。道人不惜苦口饶舌,细为分析,病源既明,则作方者之苦心,庶得以阐明于世。杨氏曰:“疳者,干也。”道人则曰:“疳者,甘也”。因奉养太过,肥甘之味,郁而为热,蒸而生虫,久而成积,而疳以是名焉。惟其为热,煎熬津液,肌肉为之消削;惟其成积,肚腹胀大,饮食为之减少,惟其生虫,吮脏腑,则偏嗜异物;蚀肢体,则疮痒不痛,种种症候。大半得之膏粱之家,饫藜藿者,十居一二。道人云游以来,每见朱门子弟,反不如居茅屋者之神完气足。总由饮食不节之故,何关乎元气之盛衰,脾胃之强弱。此其大彰明较着者也。名方中不离黄连为君者,解其煎熬之热毒也;用芦荟、生地、山栀、青黛、胆草、黄柏者,清其火也;用芜荑、君子、川楝、雷丸、鹤虱、乌梅者,杀其虫也;用莪术、神曲、山楂、麦芽、青皮、木香者,消其积也,用干虾蟆、蟾酥者,以毒攻其毒也;用夜明砂、灵脂者,去瘀而生新也。有是症则有是药,性味之寒与毒,夫复何疑。尝见患是症者,请一目不识丁之医,或揣之曰:“莫不是疳?”将师所传治疳之方,隧撮一帖,犹或幸中,彼原不知黄连之寒,芜荑之毒。请一读书明理之医,明知是疳,开口便曰:“脾胃大亏,非峻补不可。枯瘦之躯,何堪此黄连之寒,芜荑之毒。”主人曰:“稳当。”不知热得补而益炽;积得补而益坚;虫得补而更多,至于不救。则曰:“有命”此非读书之过,不善读书者之过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其是之谓欤?然则,非攻热、积、虫,遂可以治疳乎?非也。五疳有所见之症,诸疳又各有所见之症,变化生心,岂可胶柱鼓瑟。不过胸有成竹,而后能画竹。然则,治疳一于攻而全无补法乎?亦非也。经曰:“大毒治病,十去五六。”相其热退、积减、虫安,穷寇勿追,或调脾理胃,滋肾平肝,一任医之运用。

考古名方:(治腹胀大塌气丸:白豆蔻、麦芽、五灵脂、砂仁、莪术、青皮、陈皮、君子二钱,虾蟆三钱,米糊为丸。下虫丸:苦楝子皮、酒浸焙,贯众、槟榔、桃仁、木香、鹤虱、米糊为丸。木香丸治疳痢:黄连、木香、浓朴、夜明砂,生姜水为丸。大芜荑汤治小儿发热作渴,少食,大便不利,发黄脱落:芜荑、山栀、秦归、白术、云苓、柴胡、麻黄、羌活、防风、黄连、黄柏、炙草各二钱。四味肥儿丸治小儿食积五疳,目生云翳,牙龈腐烂:芜荑、神曲、麦芽、黄连,等分为末,猪胆汁为丸,绿豆大。芦荟肥儿丸治热疳:芦荟、龙胆草、木香、人参、君子、麦芽各二钱,土鳖去头足酥炙、槟榔、黄连各三钱,芜荑、胡黄连一钱,猪胆汁为丸,黍米大。龙胆丸治疳脑热疮:龙胆草、升麻、苦楝根皮、赤茯苓、防风、芦荟、油发灰、青黛、黄连、炼蜜为丸。蟾酥丸治小儿头顶结核,面色黄瘦,饮食不甘,腹大发热:蟾蜍二三个,将粪蛆一杓,置桶中,以尿浸之,即将蟾蜍打死,投于蛆食,一昼夜,用布袋盛起,置急流中宿取出,瓦上焙干为末,入麝香少许,米为丸。)
疑病、诈病脉论
本无病也,而疑之成病,积想成因,悬拟成象,则无病者真以为有病矣。彼疑之,我亦疑之,何以名之为医?本无病也,而诈之为病,困顿其状,呻吟其声,则无病者,真以为有病矣。彼诈焉,我受其诈焉,何以名之为医?而欲使疑者知其为疑,多方以解其疑,而疑者不疑;诈者知其为诈,直言以指其诈,而诈者不诈。亦惟决于脉,视其缓而已矣。盖有莫解之症,必有莫解之脉,疑则必疑为莫解之症,而何以诊其脉无恙也,其为疑必矣;有莫起之 ,必有莫起之脉,诈则必诈为莫起之 ,而何以诊其脉如常也。其为诈必矣。杯中蛇影,挂弓即解,疑者无所施其疑;灸难分痛,见艾即愈,诈者无所用其诈。

精与脉理者,又何疑诈之我欺也哉?!
平人脉歇止无妨论
代脉关乎寿,结脉因乎寒,促脉因乎热。平脉歇止,则不关乎寿与寒热,亦自有说。盖一呼一吸,脉来六寸,血营气卫,息数一万三千五百通,脉行五十度,是为一周。稍为痰气所凝,则脉为之一止。非如代之止有常数,结促之止由迟数而得也。天地万古不老,而有岁差之数;日月万古长明,而有相食之时。岁差、相食,曾何损于天地日月也哉!
纯阴脉症
万物之生,负阴而抱阳,阴阳调和,谓之无病。亦有生来脉旺,谓之纯阳,名曰寿脉,此《脉经》所以言者。有纯阳,则有纯阴,此《脉经》所未言者。余弱冠时。常至一地,见二妇人,一妇二子,一妇三子,家皆饶裕。余切其脉,按之至骨,丝微欲绝,问其体,一毫无病。过十年,再至其地,二妇之子,皆入胶庠,家亦丰浓。再诊其脉,依然故吾也。过十年,三至其地,一妇之子已登贤书,家更倍于昔日,诊其脉,依然如初也。距今又十有余年矣,二妇白发齐眉,青衿满眼,其发达更有未可料者。《脉经》注纯阳为寿脉,不知纯阴亦为富贵、福寿之脉。

(一妇梅,邑痒生谢袭周德配。孝廉公谢运跃母,钟太孺人也。)
内外痈疽先脉变脉论
平人饮食仍旧,气体如常而脉数者,多发痈疽。夫外感脉数,骤然而来,饮食为之一变。兹之脉数,何以饮食仍旧也?内伤脉数,由渐而进,气体为之少减。兹之脉数,何以气体如常也?其为痈疽也,明矣。发于外者,痈疽并称,后犹可疗,发于内者,但以痈论,务须先知。凡属肺痈与胃脘诸痈,总是热毒蕴结,四字该之。

其先少发寒热,渐隐隐作痛,斯时清其热、解其毒、疏其气(经验方:桔梗、天冬、黄芩、葶苈子五分,秦归、生甘草),易易耳。倘辨脉未清,视为他病,万一肺腑能语,则呼冤实属可怜,直待吐脓呕血,而后知焉,则已晚矣。士君子穷理于平日,辨脉于临时,一遇内毒,立剖当前,诚有不必为之试黄豆而验红点者。昔扁鹊视病,窥见脏腑之微结。留心脉学人,安见古今不相及也矣!

(痈疽一症,迄我朝《医宗金鉴》及《证治全生》等书出。前代所不能医者,皆能医之,独涌泉症,不出前代论定。千总刘兰生童 知交胶漆友也,患是症,流毒十有余年。未发之前,卜其必发者,验其脉数也;已发之后,断其不死者,验其脉缓也。费尽千金,总难全愈。游湘三年,不知亦有人能医否,录之以志,知己之感。)
摘平脉不三不治症论
天下事之信以为然者,必其理之无不然者也。然仅言其常然,而弗揭其偶然,非惟无以坚其信,或反益以滋其疑。即如定缓为平脉,是宜无病不瘳,讵知噎膈反胃外,不可治者,又有三焉。肌肉大脱,九候虽调,不可治者,一也;病到喘促,脉忽还元,不可治者,二也;全受而体无亏,全归而脉不变,不可治者,三也。有理外之事,便有理外之理。第恐于理中之理,未能洞悉无疑,斯与理外之理,愈觉昧没而杂。既于理外之理,弗克明辩以晰,遂于理中之理,转至惝恍无凭。而缓为平脉之说,不几于捃摭陈言,究无主宰乎?爰摘三条,明着于编,使知以缓为宗,滴滴归原允矣。一经旧德(《汉书》:韦贤以诗书授,七十余为相,少子元成复以明经,历位至丞相。谚曰:“遗子黄金满 ,不如一经。”沈诠期诗:“一经传旧德。”是编缓为平脉,本《内经》旧德),丝丝入扣,森然五字长城(《唐书》:秦系与刘长卿善为诗赋,权德舆曰:“长卿自以为五字长城,系用偏师攻之,虽老益壮。《丹铅总录》:司马景王命虞松作表,再呈不可意。钟会取草为定五字,松悦服,以呈景王,景王曰:“不当尔也。”松曰:“钟会也。”景王曰:“如此可大用。”沈诠期诗:“五字擢英才。”用此事也。解者以五字为诗误矣”)。
死生死章
医者,所以治人之生者也。未知死,焉足以治人之生。实知死之无可救药,则凡稍有一毫之生,自宜多方调治。欲辨死生,仍归缓字。缓为一身之元气,即为一身之生气。有十分之缓,即有十分之生;有分毫之缓,即有分毫之生。听缓之声,绘缓之象,取缓之魂,追缓之魄,刺缓之骨,缚缓之神,而幽明异路,如在目前。弹石劈劈而又急,解索散散而无聚,问有分毫之缓乎?曰:无有也(弹石之脉,若坚硬之物击于石上;解索之脉,犹解乱索,指下乍疏乍密);雀啄顿来而又住,屋漏将绝而复起,问有分毫之缓乎?曰,无有也(雀啄之脉,犹雀之啄食,连连凑指,且坚且锐,忽住忽来,屋漏之脉,良久一漏);虾游冉冉而进退难寻,鱼翔澄澄而迟疑掉尾,犹有分毫之缓乎?曰,无有也(脉已濡细矣,加以十一二至,满指是脉,犹虾之拥于水中。冉冉而进退难寻;脉已沉矣,加以两息一至,犹鱼之在水中,头身贴然不动,而尾良久一掉);沸釜之脉涌如羹,一占此脉旦夕死,而缓全无余影矣。修到神仙也无药,世间何处觅医生。复有绝处逢生,困顿沉沉,声音劣劣,不患脉少而患脉多,不息脉无而患脉有。寸关虽无,尺沉而匀,病到无聊,脉犹有根,仔细栽培,立可回春。